一步一步,步步都留下了殷红的血迹。
“丢下我!把我甩到上面去!你不能这样!我要你活!”
苏小米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在修皓耳边放声尖叫。
长时间的沉滞,修皓依旧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苏小米,只听到半山腰阴风在呼呼的刮,手指插进岩缝的响声喀嚓喀嚓不断。
好半晌,当修皓终于背着苏小米爬完那一段光秃秃,空无一物的岩壁,仿佛是苏小米的幻觉,她不确定,因为这不像是修皓会说的话。
她仿佛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虚弱不堪,却又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死都不会丢下你?我现在告诉你,是!”
日落西山的时候,修皓终于背着苏小米爬下了山崖。
他伸手往后摸了摸趴在自己背上的苏小米,情况不太好,她好像发烧了。
山风实在刮得太猛,山谷的温度实在太低了,苏小米的身子骨本来就虚弱,哪里经得起修皓背着她一连在山壁吹三四个小时的冷风?
她很冷,冷得要命,有好几次她都几乎以为自己要冻晕过去了。
但她每每睁眼,看到修皓留在岩壁上,鲜红的掌印,她便咬紧牙关硬撑了下来,硬是没有打半个哆嗦,发出半句呻吟。
这个男人不惜抛却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她下山,她如何还能够再给他添麻烦,再让他操心?
于是乎到了山下,苏小米彻底冻僵了,小脸煞白气息微弱。
山脚下有许多能住人的山洞,修皓从前跟着蒙容练功,累了的时候,常常都会在山洞里歇息。
修皓的面前就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还有一堆刚刚燃烧过,焦黑的炭火,一看就是有人刚刚在这里歇息过。
很有可能是古晋的人,这里很不安全,古晋的人很有可能早就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
然而修皓没有丝毫地犹豫,背着苏小米走进了山洞。
修皓点燃了篝火,把苏小米抱在怀里,使劲搓揉她的身体,为她保温。
山洞里面传出了轻微的咳嗽声,有人在里面,似乎被篝火的烟灰呛到了,从山洞里面开始传出钝重的脚步声。
修皓面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依旧把苏小米抱在怀里,使劲搓揉着她冻得冰凉的手脚。
“谁?”
山洞里的人终于走到了洞口,声音沙哑的这般问道。
摇曳的火光打在对方脸上,忽明忽暗,颇有几分诡异阴森。
来者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他应该并不是猎手,而是某个部族的祭祀。
“啊!”又有一个人从老者背后跟了出来,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年纪较轻的少年,他同样也是一个祭祀。
少年刚刚走出山洞,便被一把锋利无比的砍刀抵住了脖子,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喊叫。
紧接着,便听到一个阴鸷森冷,冷酷无情地嗓音冲着他一声低吼:“住口!”
一老一少同时回过头来,举起手上的油灯细细一看——
两人顿时吓得全身打颤面色煞白,额头上面下雨一样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修皓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就好象刚刚被人从血水中捞出来一样。
然而,更让人害怕的不是他身上殷红的血迹。
是他的脸。
狰狞,森冷,邪佞而又残暴,瞳仁充血,面容扭曲,就好象一头被人逼到了绝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狂兽。
可想而知,只要少年再发出一点声响,哪怕仅仅是一丁点,修皓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把你手里的鸡汤拿过来。”
修皓冷道,老者立即会意,把自己手里的鸡汤递了过来,似乎要递给修皓。
但当老者看到修皓怀里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苏小米,这碗鸡汤显然并不是修皓自己要喝的,而是要给他怀里的苏小米暖身。
老者面色不变,把递过去的碗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从身边少年手里拿过另一碗鸡汤,递给了修皓。
“我这碗凉了,看她的样子,像是冻到了,还是喝这碗,比较热乎。”
老者若无其事地道。
修皓头也不抬,接过老者手里热乎乎的汤碗,把碗里的鸡汤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灌给了几乎冻晕的苏小米。
在修皓坚持不懈的搓揉和拥抱下,苏小米终于悠悠醒转,脸儿煞白地伸手紧紧圈住了修皓的腰。
“咱们安全了吗?”
她一连迭声追问修皓,全身颤抖泪水涟涟。
“嘘,不哭。”修皓用麦色的大手轻轻拭去了苏小米满脸的泪痕,不知为何,苏小米刚一清醒,修皓就把她从怀中抱了出来,往正前方递给了一直蹲在一旁,默不作声细细打量他们的少年。
“你安全了。”
修皓话音刚落,只听得四周兮兮索索一阵响,数十名手持砍刀,背缚弓箭的魁梧猎手从山洞,从洞口,从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了出来,转瞬之间就已经抄着家伙将修皓团团包围。
“咱们出去解决。”
修皓面色不变,直视着古晋淡淡地道:“她身体不好,经不起吓。”
古晋面色铁青,目露凶光,脸上的神情在见到修皓的一刹那变得无比扭曲狰狞。
多年的敌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而且看起来似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再也不会出现比这更好的机会,一举诛杀修皓!
这个恶徒!这个魔鬼!这个仅仅因为“咕”部族的地盘里没有水源,就率领手下数十名顶尖猎手,一夜之间屠杀焚烧了整个“古”部族的凶手!
古晋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刀砍断修皓的脖子。
然而当古晋接触到修皓的眼神,他不禁感觉十分奇怪。
温柔,平静,就像初春时节,刚刚融化的冰面一般,沁暖人心,融融闪闪。稍稍浮动着丝丝留恋,眸底最深处漾着一抹浓浓的不舍。
这样的神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冷酷无情,阴鸷残暴的好像杀人狂魔一般的男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