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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齐王张令公外传

齐王讳全义,《五代史》有传。今之所书,盖史传之外见闻遗事尔。王,濮州人,尝在巢军中,知其必败,遂飜身归国,唐授王泽州刺史。初,过三城,谒节度使诸葛爽。爽有人伦之鉴,覩王之状貌,待之殊厚,赠且多。临辞,谓王曰:「他时名位在某之上,勉之。」爽既殁,王渐贵,追思畴昔见知之恩未尝报,乃图其形像于其私第,日焚香供养之,每晨朝于影前捻香讫,方出视事,未尝小怠,至于终身;其感恩不背本也如是。在泽未久,移授洛州刺史。时洛城兵乱之余,县邑荒废,悉为榛莽,白骨蔽野,外绝居人。洛城之中,悉遭焚毁。初,巢、蔡继乱,乃筑三小州城,保聚居民,以防寇盗。及罕之等争夺,但遗余堵而已。初至洛,率麾下百余人,与州中一作「中州」。所存者仅百户,共保中州一城。洛阳至令尚存南州、中州之号。王招怀完葺,五七年间,渐复都城之壮观,正居守之位焉。王《本传》云「洛城之中,户不满百」,又唐鸿撰王《行状)云「于瓦砾邱墟之内,化出都城」是也。今正史云:「京城内有南州、北州,盖光启中张全义筑,至明宗天成中,诏许人请财填筑。」言光启中筑,乃王再葺而己,非始筑也。其城壕今尚遗迹焉。余少时,亲闻旧老所说云:「巢、蔡乱罹之后,洛阳苑墙中松柏甚多,至秦王修筑都城及里外桥,多聚侧近御苑废宫之松柏用之。」圣朝岁,洛阳大水,诸城门悉摧坏,余亲见厚载、长夏等门堆积材木,视之,多柏木。及洛中毁行修寺木桥,以土实之。桥即故南州西壕上之桥也,得其木,皆柏木。即旧老之言,可验矣。王始至洛,于麾下百人中,选可使者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将。每人给旗一口,榜一道,于旧十八县中令招农户,令自耕种,流民渐归。王于百人中,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副。民之来者绥抚之,除杀人者死,余但加杖而已;无重刑,无租税,流民之归渐众。王又麾下选书计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十八屯申每屯户至数千。王命农隙每选丁夫,教以弓矢枪剑,为起坐进退之法。行之一二年,每屯增户大者六七千,次者四千,下之三二千,共得丁夫闲弓矢枪剑者二万余人。有贼盗实时擒捕之;关市人赋,殆于无藉;刑宽事简,远近归之如市。五年之内,号为富庶,于是奏每县除令、簿主之。所谓乱后易治乎?王之得简易之道乎?户既多,丁亦众,余时则教习之。时李罕之在河阳。罕之,奸贼也,尝破北山之摩云寨,当时号为「李摩云」。亦尝置寨于洛城中,至今民呼其寨地为「李摩云寨」。寨之西号寨西市。是时,罕之镇三城,知王专以教民耕织为务,常宣言于众曰:「田舍翁何足惮!」王闻之,蔑如也。每飞尺书于王,求军食及缣帛,王曰:「李太傅所要,不得不奉之。」左右及与宾席咸以为不可与,王曰:「第与之。」似若畏之者,左右不之晓。罕之谓王畏己,不设备。因罕之举兵收怀、泽,王乃密召屯兵,潜师夜发,迟明入三城,罕之顾无归路,遂逃遁,投河东。朝廷即授王兼镇三城,时以正西京留守之任。每喜民力耕织者,某家今年蚕麦善,去都城一舍之内,必马足及之,悉召其家老幼,亲慰劳之,赐以酒食茶彩,丈夫遗之布袴,妇人裙衫。时民间上衣青,妇人皆青绢为之。取其新麦新茧观之,对之喜动颜色。民间有窃言者曰:「大王好声妓,等闲不笑,惟见好蚕麦,即笑尔。」其真朴皆此类。每观秋稼,见好田、田中无草者,必于田边下马,命宾客观之,召田主慰劳之,赐之衣物。若见禾中有草,地耕不熟,立召田主,集众决责之。若苗荒地生,诘之,民诉以牛疲或阙人耕锄,则田边下马,立召其邻仵责之曰:「此少人牛,何不众助之?」邻仵皆伏罪,即赦之。自是,洛阳之民无远近,民之少牛者,相率助之;少人者亦然。田夫田妇相劝,以力耕桑为务,是以家家有蓄积,水旱无饥民。王在洛四十余年,累官至守太尉、中书令,封魏王,徙封齐王。昭宗迁洛,郊庙行事,差官摄太尉。时朝中有识者扬言曰:「太尉重官,历朝多阙,所以差摄。今齐王官守太尉,何差摄之有?」王诚信,每水旱祈祭,必具汤沐,素食,别寝精洁,至祠祭所,俨然若对至尊,容如不足。晴旱,祈祷未雨,左右必曰:「王可开塔。」即无畏师塔也,塔在龙门广化寺。王即依言而开塔,拜讫,王祝曰:「今少雨,恐伤苗稼,和尚慈悲,告佛降雨。」如是未尝不澍雨。故当时俚谚云:「王祷雨,买雨具。」无畏之神耶?齐王之洁诚耶?齐王在巢军,先归唐,投泽州刺史;粱祖后归唐,授同州刺史。自后与梁祖互为中书令、尚书令。及梁祖兼四镇也,齐王累表让兼镇,盖潜识梁祖奸雄,避其权位,欲图自全之计尔。梁祖经营霸业,外则干戈屡动,内则帑庾多虚。齐王悉心尽力,倾竭财资助之。及北丧师,梁祖猜忌王,虑为后患,前后欲杀之者数四。虽夫人储氏面讦梁祖获免,亦由齐王忠直无贰,有勋名于天下,不能倾动之故也。梁祖遂以子福王纳齐王之女为亲,以故虽尽力于梁祖,而武皇、庄宗常切齿于齐王矣。及庄宗灭梁,齐王上表待罪,庄京降诏释之,召见大喜,开怀慰纳,若见平生故人,尽鱼水之情焉。与论当世之务,皆出庄宗功臣意表,恨得齐王之晚。其识略德望,动人主也如此。因再上表,叙述屡为朱梁窥图,偶脱虎口,逼为亲,且非素志,乞雪表数句云:「伏念臣曾栖恶木,曾饮盗泉,实有瑕玼,未蒙昭雪鸿辞也。」复下诏雪之,令刘皇后入齐王居第省之。刘后坚求拜齐王与夫人储氏,齐王避不敢见,刘后归内奏之,且言少失父母,愿拜齐王并储氏为义父母,庄宗许之。齐玉累表辞让,不得已而受之。庄宗令翰林学士礼院,草定皇后与齐王、储氏为义父母相见及往来笺书仪注焉。此乃从古所无之事也。

桑中令维翰,父拱,为河南府客将。桑魏公将应举,父乘间告王曰:「某男粗有文性,今被同人相率,欲取解,俟王旨。」齐王曰:「有男应举,好事。将卷轴来,可教秀才来。」桑相之父趋下再拜。既归,令子侵早投书启,献文字数轴。王令请桑秀才,父教之趋阶,王曰:「不可。既应举,便是贡士,可归客司。」谓魏公父曰:「他道路不同,莫管他。」终以客礼见之。王一见甚奇之,礼遇颇厚。是年,王力言于当时儒臣,且推荐之,由是擢上第。至晋高祖有天下,桑魏公在位,奏曰:「洛阳齐王生祠未有额,乞赐号『忠肃』。」可之。庙敕已下,会朝廷有故,遂中辍之。上御历,知齐王于唐末有大功,洛民受赐者四十年。比夫甘棠堕泪,宜昭祀典,诏有可复以「忠肃」额之焉;其德政碑楼,俾再完葺。是知大勋重德,必有昭感,何没于唐而显于宋,使今明天子复新其祠庙?则王之功,虽千载之后,其不朽矣。

李少师贤妻

太子少师季公讳肃,国史有传。唐末,西京留守齐王贵盛,兼镇河阳。李公自雍之梁,齐王见之,爱其俊异,以女妻之,即贤懿夫人所生,王之适也。数岁而亡,又以他姬所生之女妻之。虽非贤懿所出,以其聪敏多技艺,齐王与贤懿怜惜之,过于其姊。音乐女工,无不臻妙,知书,美容止,迨神仙中人也。性贤明,有礼节,自幼至老无惰容。夫贵,封清河郡夫人,治家甚严。大富,姬仆且众,与夫别院。李公院姬妾数十人,夫人亦数十人。潜令伺夫院中,知姬妾稍违夫指顾,则召而挞之,择美少者代之。每夫生日,必先畜女童晓音律者,盛饰珠翠绮绣,因捧觞祝寿,并服玩物同献之。或辞以婢妾众多,即复择其常常者,归己院焉;执事稍久,嫁之。夫入朝将归,具裙帔,候之于中堂之侧,令小苍头探之,既接见,如宾礼。夫若困倦,一见便退归。如相见稍从容,令动乐迎引,归夫人院,备果酒时新物,语及前代事,夫爱而惮之,未尝敢失色于前。李公尝将命制置安邑、解县两池盐利。既至,值戍卒窃发为乱,公乘机许以正库钱十余万贯,止罪其元恶者,乱兵由是散去,戮其同恶数十人,人心顿安。当时用事一人,素与公通家,求洛中一樱桃园不得,一作与。因而有隙,常欲中伤之。因是密上言曰:「李某擅兴盗用官库物以买名,欲求不次之赏。」于是,乃命台官就鞫之,狱甚急,垂饵虎口尔。夫人闻之,乘步辇直诣朝门,俟执权者出,趋拜于路侧。须臾,叩马声甚厉,且诉且泣,援引今古宠辱、祸福、成败可验者数事,哀怨凄苦,左右闻者感动之。时当路者惭悔甚,即回马入朝,非时请对,曲为论雪之,且言:「有妻张氏,即齐王之女,诣臣马前号诉。」时主闻之骇愕,曰:「如是贤妇人乎?」即命驰驿出之,李公由是免祸。至晋朝,北戎降王车丹非命而死,北虏已知之。李公受命,护东丹丧柩,送归北虏。既归私第,忧沮不知其计,止于外厅,独坐久之。夫人讶夫如是,命侍人请之。既入,夫人谓李公曰:「有不称意差使乎?」夫默然泣下,曰:「某已老,男女小。」又涕泣哽咽,未及再言。夫人曰:「得无使绝域乎?若然,不当效儿女辈啼泣也。」李公收涕,曰:「今奉命北使,送东丹丧。东丹,朝廷密害之,北虏已知之矣。某不惮远役,去必不还矣。」夫人曰:「不然。为君计者,戎虏贪利,某房内珠金等,可得数十万,尽以送行,厚赂其戎王左右,及献虏主,万全必归,非惟速归,兼恐厚得回礼。」李公如其言,到蕃国,赂其左右,尽其所有为私礼。戎虏君臣果大喜,命速遣公回,赐名马百余匹,别赐駞百余匹,衣服器皿称是。复命,不敢留,悉进之。由是迁官,赐赉甚厚,夫人之力也。先是,赵思绾在永兴时,使主赴阙,思绾主蓝田副镇,有罪已发。李公时为环卫将,兼雍耀三白渠使、雍耀庄宅使、节度副使、权军府事,护身脱之,来谢于李公。公归宅,夫人诘之曰:「赵思绾,庸贱人,公何与免其过?既来谢,又何必见之乎?」曰:「某比不言,今夫人问,须言之。此思绾者,虽贱类,审观其状貌,真乱臣贼子,恨未有朕迹,不能除去之故也。」夫人曰:「既不能除去,何妨以小惠啖之,无使衔怨。」自后,夫人密遣人令思绾之妻来参,厚以衣物赐之,前后与钱物甚多。及汉朝,公以上将军告老归雍。未久,思绾过雍,遂闭门据雍城叛,衣冠之族遭涂炭者众,公全家免祸。终以计劝思绾纳款,遂拔雍城。周祖素知公名,与之归阙改官,致仕于洛,亦夫人之力也。且妇人之恡财与妒忌,悉常态也;以不妒忌疎财者,皆难事,况非治世。叩马面数权贵,惟陈古昔倾陷良善,祸不旋踵报应之验,虽大丈夫负胆气轻生者,亦惮为之,况妇人女子者欤?不独雪夫罪,而能免全家之祸,则昔之举案如宾者,何人哉!不其贤乎?不其贤乎?与夫饰粉黛,弄眉首,蛊惑其金夫,窃鱼轩之贵者,岂同日而道哉!夫人事迹,可为女训、母仪者甚多。余眼昏足重,心力减耗,聊举其殊尤者,纪之于篇,俾其令名千载之后不磨耳。余客于李公门下且久,故闻其事甚详。

虔州记异

余在江南掌转输之明年,虔州有贼刘法定,房眷兄弟八人,皆有身手,善弓弩。法定为盗魁,其徒且百数,州郡患之以闻。太宗皇帝命两路都巡检使并力除之,其徒因散去。时翟美东路巡检,石义西路巡检,官军为法定党伤杀者亦众。余求得法定乡人徐满者,少与之狎。徐满壮健多力,日行数百里,尝为散从官,以过归乡役。余遣满招之,赦其罪,许酬以厢镇之劳。不踰月,满至,法定兄弟八人投牒,束身归命,以求自雪。再遣满赍书委曲安慰之,期以旬日,先令诣虔州出头,如约而至。时同巡检殿直康怀琪,少年果敢,耻久不能擒法定昆季之一人,转运以片幅招之,悉来首罪,与知州尹玘、通判李宿谋尽杀之,独护戎韩宗佑后凡两见,俱作「景佑」,未知孰是。按:别本前后俱作「宗佑」。不之许。怀琪密与尹玘飞章以闻,且言:「此贼兄弟,胆勇过人,旧党散潜山谷,忽有水旱之灾,啸聚凶辈,必为州郡患。乞酷法杀之。」朝廷可其奏。法定兄弟八人,活钉于市。数日,怀琪过之,法定等俱厉声大骂曰:「官中招出我,转运使许我以不死。康怀琪与知州密计中我,使我兄弟同遭非命,地府下必诉尔,终不舍尔罪。」怀琪怒,命左右以铁锤碎其手足,由是八人顷刻而死,弃尸野外。余未半岁,自京奏公事回,泝流至虔州,怀琪乘舟三十许里相接。覩揖之际,连拜数十,但云:「某罪过。」余自暂离洪州来上京,却归江南,往复仅四五个月,固未知法定之死;闻怀琪称罪恳切,甚讶之,徐谓曰:「且就坐,适再三称罪过者何?」怀琪又起,面若死灰,且战且惧,惟言:「某罪过。」覩之愈惊疑,未测何故也,遂答以他事。无何,郡长与州从事皆至,促船夫疾牵至州部。到驿,诸官悉散去。余未及解带,怀琪独候谒,未及与接谈,又再三言:「某罪过。」似有所依凭。及去,召驿吏及州之走使辈诘之,皆曰:「巡检寻常不如此,得非为刘法定兄弟寃魂所使尔?不然,何恐惧称罪之若是?」因问法定等今何在,遂以怀琪所谋事对,余亦惘然嗟叹者久之。余在虔州数日,欲往大庾县数处勾当。当申酉间,郡长与康俱在坐,余告以起发之由,且请诸公不得出门。俟昏晚上马,尹公等送至城门,独怀琪先辞而退。余门外俟关锁讫,上马南去,行三十许里,闻奔马者相逼,命左右侦之,则曰:「康巡检。」逡巡,怀琪至,因诘之:「适先已辞退,今远来何也?」曰:「欲相送至大庾县。」遂与偕行。明日,至大庾县驿。驿厅东西各有一房,余居于左,康处于右。日晚,命之同食,起行数百步,辞气如平常时,亦无他言。逼暮,声喏而退。余亦困倦,遂解衣而就枕,恍惚若梦中,有故人物故已十余年矣,再三告辞,涕泪恋恋然,倏忽而遂不之见。觉而异之,忽闻人呼余左右者,其声颇急。余惊起问之,即怀琪之虞候尔,曰:「巡检暴得疾,苦辞欲去。」余急趋至康所,即抱膝呻吟云:「胫痛欲裂,已令具小舟,须顺流归虔州求医。」须臾,数人扶翼诣船。余策杖随之,康回顾凄咽而别,与余梦中告辞者相类。又数日,余乘舟离大庾,及到虔州,疾问:「巡检安否?」即曰:「殂再宿矣。」未久,韩供奉景佑至,具言怀琪未死间,头髻如壮夫向后折之状,颐颔上指,而髻在项上,喘息甚麤,须得三两人用力从后推其首,才能举之,口中唯云:「罪过,罪过。」汤饮至口,如有人挥掣之状,悉覆于地,虽甚饥渴,但虚器而退。除称罪之外,至死无他言。不踰年,尹玘亦殂。通判李宿,本不同其谋,但随而署字,后亦以患心疾,不得亲民掌关市赋于外,迨不为完人矣。异夫!法定等本以杀人攻剽为事,戕人且众,为罪亦已深矣。一为首罪而出,复遭非理而死,尚有灵若是,而况杀不辜者乎?异而书之,垂诫于世。韩景佑知书有识,今累度国家委任,备书此事以示之。

衡阳县令周妻报应

衡阳周令,失其名,见访之。蜀川人。丧妻三数岁,再娶妻,亦蜀川人。后妻携三女,俱长矣,来周令家,周抚之如己女。后妻凶妒,周旧畜婢数人,内二人姙娠,每后妻加以他事鞭挞之,无虚日。二婢各为怀姙,常以背或以臀腿受其梃。周令妻多方用杖触其腹,欲其不全。二婢竟以鞭捶堕胎而死。是时,余任衡州通倅,闻尝不平之。及余罢归,周氏之家久无所闻。有士人与周令有旧,话及之,且曰:「周之后妻,既杀二婢,其后三女相次适人,因权寄寓衡阳。不四五年,三女俱因产而死。每一女死,其妻必饭僧忏悔,为先鞭挞堕胎死者二婢看经,自礼《梁武忏》。三女俱以产死,未死间必旬日号呼痛楚,宛转而后终。周令妻泣涕诵佛经,自对佛称罪焚香。忧恼,因而得疾,女亡后岁余亦死。乌乎!《书》所谓「天网恢恢,疎而不漏」,佛经报应,何昭昭若是乎?书之,俾妒悍不令之妇,闻之增惧,亦劝诫之道,有益于世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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