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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夷坚丙志卷第五十三事

李明微

李明微法师。福州人。道戒孤高。为人拜章伏词。报应甚着。绍兴五年。建州通判袁复一。使与天庆观叶道士。同拜醮。既罢。谓叶曰。适拜章时。到三天门下。见此郡张道士。亦为人奏青词。函封极草率。又已破碎。天师云。此不可进御。掷去之矣。叶曰。张乃观中道侣也。但不知今夕在谁人家。明日、张自外归。叶扣其所往。曰。昨在二十里外叶家作醮。村民家生疏。青词纸绝不佳。及焚奏之际。架复倾侧。词坠于地。吾急施手板承之。赖以不甚损。然鹤氅遂遭爇。叶为话明微所见。张甚惧。即日自具一醮谢罪云。

虢州驿舍

宣和中。虢州路分都监新到官。以代者未去。寓家于驿。日未晡。会食堂上。白气从廷下井中出。勃勃如雾。须臾青衣女子出于井。历阶而上。遍视坐人。丫髻森如。目光可鉴。已而入西边小室。沿壁而升。遂失所在。举室皆悚。至夕不敢寐。二鼓后。门窗无故自辟。由外入者纷纷。亦未疑为怪。就视之。面目衣冠。尽与一家人不异。而家人所见。又皆类都监。憧憧往来。莫知孰为人。孰为鬼。虽有刀剑。惧误伤人。不敢击。达旦方止。老幼惊怖如痴。即日徙出。后月余。缙云人陈汝锡。来通判州事。方葺官舍。亦暂泊驿中。都监者具以前事告。陈不谓然。过三日。群婢悉梦魇。有见人物极大而无言者。有遭鬼物自床舁至地者。亦至晓乃止。然别无它。

叶议秀才

绍兴二年。处州青田人潘绂。闾丘观。俱为萧山尉。同处一寺。乡人叶议秀才。以家贫母老。来相依。日饭尉家。夜则寝僧舍。时三衢柴生。能相手纹。谈祸福。视叶手。惊曰。君色殊不佳。法当杀人。否则为人所杀。近三日事尔。切勿妄出。正恐不得免焉。叶素怯懦。且方侨寄为客。与人未款曲。度必无如是事。姑应曰。诺。越三日薄暮。二尉留与饮。中夕醉归。同室僧已寝。一盗在外。尾其后以入。发箧有声。僧觉之。潜起。将取杖击盗。正与盗遇。盗以刃伤僧。僧绝叫而走。叶熟睡。闻呼声。蹶然起。盗适当前。叶急持其袂。盗虑不得脱。掣其肘曰。放我。不然。将杀汝。叶醉甚。持之愈急。盗恐众至。乃剚刃而去。叶即死。二尉闻之。惧以是坐罪。迹捕未获。见叶从庑下掩腹入僧房。左右无一睹者。邑有女巫。能通鬼神事。遣询之。方及门。巫举止言语如叶平生。大恸曰。为我谢二尉。我以宿业不幸死。今已得凶人。更数日就擒。无所憾。独念母老且贫。吾囊中所贮。可及百千。望为火吾骸。收遗骨及余赀与母。则存没受赐矣。尉悉如所戒。后五日。果得盗。盗言杀业之次日。即见诸百步外。已而渐近。昨乃与同卧起。自知必败云。

小令村民

青田小令村民家妇。年二十余。愚而丑。为祟所凭。能与人言。唯妇见其形。用大纸满书其上。不能成字。贴妇房内壁。仍设一卓置香炉。如人家供神佛者。每日焚香十余度。或沉、或檀、或柏子和香之属。莫知所从来。富人徐勉。素木强。闻其事。特往验之。方及门。空中语曰。好客且来。可设茶。勉已愕然。既坐。问民曰。闻汝家有鬼。胡不令出见我。语未竟。一物坠背闲甚重。遂堕地。视之。则茶磨上扇也。背亦不觉痛。勉怖而出。祟以粪逐而洒之。有行者善诵秽迹咒。能祛斥鬼物。勉邀至民家。未及施术。一刈草大镰刀。从空飞舞而下。挥霍眩转。如人执持刃。垂及衣裾。急窜去仅免。后颇盗微物。以益其家。山间牧童。尝窥见之。似十二三岁儿。遍体皆黄毛。疑为猴玃之属。至今尚存。

青田小胥

建炎中。青田小胥陈某者。尝上直。同辈三人皆窃出。陈素谨畏。独卧吏舍。明旦。门不启。主吏扣户连呼之。不应。以告县令陈彦才。破壁以入。衣衾巾履皆在。独不见人。而窗壁整密如常时。莫能测。陈父日夕悲泣。山椒水涯。寻访略遍。适路时中。过永嘉。道出青田。蒋存诚祭酒。方乡居。怜其父老而失子。为以情祷之。时中命具状。诉于驱邪院。而判其后云。当所土地里域真官。仰来日辰时。要见陈某下落。如系邪祟枉害生人。亦仰拘赴所属根治。余依清律施行。仍画玉女于后。令焚于城隍祠。明日。去县五里曰下浦。渔者方收网。忽潭水沸腾。声如雷震。急檥舟岸侧以避。俄顷。一物跃出。高丈余复坠。水亦平帖。徐而观之。乃陈胥之尸。时秋尚热。死已旬日。而面色如生。竟不测为何祟。其身何以能出户也。

长生牛

绍兴元年。车驾在会稽。时庶事草创。有旨禁私屠牛甚严。而卫卒往往犯禁。有水牛顶臿刃。由禹庙侧。突入城。见者辟易。厢卒虑其蹂躏。欲阑执之。为所触几死。时府治寓大善寺。牛迤逦入三门。过西廊。一马系廊下。见牛至。奋蹄蹴之。牛怒触其腹。腹裂。肠挂于角。怒愈甚。逢人则逐。径诣廷中。郡守陈汝锡方治事。牛望见乃缓行。引首悲鸣。遂卧阶下。陈令健卒为去刃傅药。兀然不动。且告以立赏捕屠者。命牵付圆通寺作长生牛。即就绁而去。与常牛无以异。后数年方死。

鳖逐人

大理司直陈棣。幼嗜鳖。所居青田山邑。艰得之。随得则食。初未尝起念。绍兴壬戌岁。梦适通衢。见鳖二十余出水中。行甚遽。且将啮已。急走还。及门。鳖亦踵至。复趋堂上。相逐愈急。窘甚。跳登食床。鳖竞缘四脚而上。棣大怖。谓曰。我元无食汝意。何为迫我。叱之而寤。明旦启门。有村仆持所亲刘元中书。致一竹畚。饷鳖二十八头。发视之。绝类昨梦所睹。时元中新得仆。善捕鳖。赤手行水际。察沙石间。则知鳖所隐。日获数十枚。以故亲党亦蒙惠。棣举所饷放诸溪。自是不复食。

缙云鲙飞

缙云县溪涧浅涩。寻常无大鱼。渔者尝获巨鲤。异而献于县。县令方从政。倍偿其直。付庖人斫鲙。招邑官开宴共享。酒数行。丝竹在列。鲙至未及食。忽氛雾昼冥。雷雨骤至。柈中鲙缕。舞跃而出。大风彻屋脊。瓦落势如崩。盛夏凄寒。坐客毛发皆立。火球如五斗栲栳大。飞集筵间。客趋避书合中。火亦随入。电光中巨人迭往来。逾数刻雨止。屋内犹黑。秉烛视令。则与两妓已仆地。良久乃苏。客及从吏衣裾多焦灼。川流湓溢。逾旬始平。识者以为龙螭之类也。

西洋庙

永嘉胡汉臣。世居西洋。忽为祟所挠。始则扬沙击石。石之所击。自门廊洞达卧内。皆铿然有声。而壁户略无小损。既久则空中与人语。时置粪污于饮食器皿中。虽买熟物亦皆然。其家良以为苦。幼女始分双髻。见白衣丈夫。持剪刀来前。呼曰。小娘子与我头上角。儿女惊啼闲。已失一髻。汉臣从外至。抱女膝上。方泣诉。又呼曰。彼人复来剪我髻矣。急护其首。则又失其一。命道士巫觋。百计禳治。皆不验。谋徙居避之。家具什物。悉胶着于地。虽至轻者。亦极力不可举。弗克去。如是几二年。因饮亲戚家。大醉归。及所居巷口。望见小庙。疑其为祟。乘醉就邻家假巨斧。碎土偶。并香案诸物。锁鐍其门。自是怪不作。

徐秉钧女

永嘉徐秉钧县丞。有女曰十七娘。慧解过人。将笄而死。母冯氏。悼念不能释。忽梦女坐庭中。弄博具。记其已死。呼谓之曰。自汝死后。我无顷刻不念汝。汝何得在此。女曰。不须见忆。儿已复生为男子矣。取骰子示母。曰。此叶子格也。博徒以骰子两采相向为叶子盖是我受生处。他曰至黄土山前米铺之邻访我。彼家亦且作官人。言讫而觉。以语徐。徐所居在安溪村。不知黄土山为何地。或曰。乃南郭外一虚市。去城财五里。即往寻迹。正得一米肆。其邻若士人居。询之。云叶子羽秀才宅。验与梦相符。投刺入谒。从容及其子弟。叶曰。数日前诞一男子。较其日。乃冯氏所梦之夜。具以告之。且求见其子。眉目宛与女相类。顾徐有喜笑色。子羽名之仪。明年果登科。儿十余岁时。犹间至徐氏。常称冯为安溪妈妈。

江安世

江安世。兰溪人。好道士说。受箓于龙虎山张静应天师。受法于南岳黄必美先生。所居曰元潭村。于堂侧建小室。为奉事之所。一日。雨初霁。砌下五色光十数道。直出檐间。或大如椽。或小如竹。莫知其所起。疑有伏宝。命仆斸之。过丈余。无所睹。复填甃之。光出如故。治之以法。又不効。黄先生至其家。为作黄箓醮。埋金龙于甃下。光始绝。尝清旦。入道室焚香。见一石当香案前。周匝皆青苔。石体尚湿。盖方自溪涧出者。江君常时唯用二小童扫洒。他人莫得入。意童为戏。然石甚重。非二人所能举也。不复问。但令舁着门外塘水中。明日如初。又徙置三里外大潭。而扃此室。明日亲启户。石又在焉。默祷于神。书符其上。投之溪流。又明日乃不见。江甚喜。以为蒙符力。殃怪不敢至矣。正对客饭。有物击堂屋上瓦。荦荦有声。坠于廷。验之。盖元所见石。昨符尚存。题其旁云。此符有未是处。反视其背。别一符存焉。与江所书小异。江自度无可奈。乃纳诸室中。久之。得朱书小纸于案。曰。公既无如我何。盍图我昆弟之形。我当助公行法。江祝曰。汝为何神。昆弟有几。作何形相。果能助我行法。当明告我。复有片纸曰。我三灵官也。悉以状貌衣冠告之。江不得已。为图象置坛侧。其家亦时时遇之。由是生计顿替。二年江亡。怪亦绝。

兰溪狱

兰溪祝氏。大家也。所居去县三十里。一子甫冠。颇知书。宅之侧凿大塘数十亩。秋冬之交水涸。得枯骸一具。于岸边树下。莫知所从来。邻不敢隐。闻之里正。先是有道人。行丐至祝氏。需索无厌。祝怒。驱使出。语不逊。祝欧之。道人佯死。祝苍黄欲告官。迫夜未果。道人知不可欺。遂谢罪去。里正夙与祝氏讼田有隙。遂称祝昔尝棰人至死。今尸正在其塘内。以白县。县宰信以为然。逮下狱。凡证佐胥史讼其冤者。宰悉以为受赇托。愈加绳治。笞掠无虚日。祝素富室。且业儒。未尝知官府事。不胜惨毒。自诬服。其母虑不得免。迎枯骨之魂归家。焚香致祷。日夕号泣。且揭榜立赏。募人捕真盗。县狱具。将上之郡矣。前所谓行丐者。在鄂岳间。欲过湘。南陟衡岳。梦人告曰。子未可遽行。翌日将有来追者。寤而异之。及明。别与一道流相遇。市酒共饮。问其从何来。有何新事。曰。吾从婺州来。到兰溪时。闻市人籍籍谈祝家冤事。因具语之。丐者矍然曰。诈之者我也。我坐此罪。固已得谴于幽冥。今彼絷囹圄。死在旦暮。我不往直之。则真缘我以死。冤债何时竟乎。乃强后来者与俱东。兼程抵婺。自列于县。县宰犹谓其不然。疑未决。已而它邑获盗。讯鞫间。自言本屠者。尝赊买客牛。客督直甚急。计未能偿。潜害客。乘夜置尸祝氏塘中云。祝于是始得释。

桐川酒

绍兴二十五年。沉德和介为广德守。檄司理囗棣兼公使库。时囗煮酒毕。已叠成栈。一日。库吏出酒。走告云。第二栈亡酒数百尊。棣入视之信然。疑小人为欺。但责其踪迹奸盗。又旬日。所亡滋多。上层宛然不动。皆自下失去。周视墙坦牕壁锁钥。无纤介疏漏。殊怪之。特未遽信为鬼物也。郡兵行子城上。得一壶于两竹间。验之。则桐川印记。莫能究其所以然。又数日。与同官沈文司户偕往观。所失盖不可胜计。沈恐地有陷处。秉烛照之。地平如掌。一层之下。空空无余。方议以事闻于郡。吏卒相谓库旧有神祠。前官辄去之。得非其为孽乎。密市牲醪。罗拜祷请。许以再立庙。明日众至。则亡酒皆如故。其后给散。校元数唯欠一尊。盖竹间者也。乃为立祠。此卷皆缙云陈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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