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贵山和姚大壮也回头看看来的山路,一路火把的长龙,火把的铁流,火把的队伍,火把的大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在山林里穿行,在山路间缠绕,在绿水上跳跃,在云雾间激涌,放眼展望,这百里山乡,什么时候出现过、看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尤其是在月亮躲进山后休息的深夜,尤其是在山里光线十分暗淡的深夜,尤其是在山乡一片寂静的时光。火把的铁流,火把的长龙,把这里的巍峨大山,把这明暗的从岭,把这碧透的溪水,点燃得更加壮丽,更加光辉,更加好看,火把队太像一条火龙了,壮观、跳跃,充满生命活力,一会儿直行,一会儿拐弯,一会儿环绕,一会儿蹦跳,就如一首激越、高亢的交响曲,时而平静如湖面,时而激越如波山浪谷,时而如“哗哗”和缓缓的流水,时而如欢歌跳跃的山鸟。而高举火把的人们,人人笑逐颜开,人人情绪饱满,人人精神百倍,他们来参加庆贺姚远方的婚礼,他们来赶这个热闹是发自内心的,是自愿的。因此,这灵山林场的七八百名职工,这灵山周围上百名百姓,这与灵山有关系的友好单位几十号人员,还有江景天一家,何家慧局长、江凤丽女士,虽然辛苦,虽然累,但个个喜笑颜开。姚远方时不时缓下脚步,走到江景天身边,“江局长,山太陡,路太远,你累了就休息一会。”
“不累!”
“何阿姨,路这么远,让你受这个累,我真过意不去。”
“孩子,是有点累,但阿姨高兴,阿姨看出来了,大家伙对你是真好,真拥戴。阿姨可以自豪地说,阿姨当年看好你,没错。”
“谢谢阿姨。”
江凤丽虽然上山累得气喘吁吁,但脸上绽开了笑容,远方过来想搀扶她:“远方,不要管我,我能行,真是太累了,上山后我怎么也得休息两天。”
“好,我给你安排好,让你在山上休息两天。”
“姚远方,你可以呀。”江凤丽突然变了脸。
“怎么?”远方不知江凤丽要干什么。
“你是个人物呀。”
“我……凤丽。”
“你看看,你回头看看,这百里火龙,千里火把,多壮观,多气势呀。”
“这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算,是一个奇迹。我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在灵山干得真不赖呀,如果林场职工不和你心连心,他们会这么自愿,这么快乐地参加你的婚礼吗,我———我服了你。”
“你又鼓励我。”
“啥鼓励你,我说的是真话,虽然做不了你的那一半,心里酸酸的,但看到你事业有成,爱情幸福,我作为跟你有过交往的朋友,还是很高兴的。”
“凤丽,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了。”
“对吧,我还是有长处的。”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姑娘。”
“唉,那是用青春、用眼泪换来的。远方,问你一句,如果当初的江凤丽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会跟我———好吗?”
“你说呢,如果你当年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在北京香山与梦玲的相见……”
“不说了———”凤丽又涌现一汪泪花。
“好,天黑路远,你小心点。”
“两个老相好,又说什么呢?”马云霞、梁红玉、张秀巧赶了上来。
“胡说八道。”江凤丽娇嗔道。
“秀巧,红玉,”姚远方赶紧安排,“凤丽很少爬这么大的山,走这么远的路,你们照应着她,太累了,就让她歇歇。”
“放心吧,会把凤丽照顾好的。”
远方急着往前赶,他要去照顾一直在城市工作、年龄又偏大的梦玲父亲,也是他的岳父左贵山,但赶到左贵山身边,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姚大壮一直搀扶着左贵山,远方赶前几步:“爸爸,要不我背你吧。”
“方儿,你爸腿有点不方便,你背他一会儿也中。”
“爹,那你也小心点。”
“我能行,在山上都一辈子了,这点山路算什么,我要背你爸,他不让。”
正好是一个下坡路,左贵山有些寒腿,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左贵山下山时,双腿发颤,远方不背也得其他人背,远方说:“爸,上来吧,我身强力壮。”
趴在远方背上的左贵山这么近地接触自己女儿的心上人,心里一阵激动,“孩子,这么陡的山路,你———”
“爸,您放心,我能行。”
“孩子,我老家也有山,只是这几十年来一直在城市工作,又不大注意锻炼,唉,人老了,不行了。”
“爸爸,你正年富力强,只是以后要注意锻炼身体,以后你每年来山上住一段时间,我陪你锻炼,陪你爬山。”
“孩子,你等玲儿,一等就是七年,你相信她会等你?”
“相信。爸,如果开始还不明白的话,是在山上第三年看见了梦玲给我留下的纸条使我坚信,我一定要找到她。”
“纸条,什么纸条?”
“在香山下,她不好意思明说,就往枫叶卡片里夹了个纸条,她告诉我,她爱我。”
“真是奇事。”
“爸爸,我太笨了,让梦玲等了七年。”
“玲儿也找了你七年,每年回省城,她都托她公安局的同学找你,还找了其他几个省,你们呀,也够浪漫的。”
“是,爸爸,浪漫,为了梦玲,这个浪漫,值,为了梦玲等她七年、找她七年,也值。”
“可梦玲为了找你,等你,她吃了多少苦呀。”
“是。所以,我要用一生来好好爱她。”
“远方,好孩子,爸爸相信你。”
“谢谢爸爸。”
“爸爸不是凭你刚才的豪言壮语,而是根据你在灵山林场的工作,你的做人,你在林场受欢迎,受拥护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从我上山对你的考察考试得出的结论。爸爸真是幸福,不仅生了一个好女儿,还有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婿,我这一生,足矣。”
“爸,我跟梦玲商量了,我们结婚后,梦玲就在林场教书,等你们退休后,按你的意愿,让我们去省城侍候你们也可以,你们来灵山养老也可以,一切听你的。”
“怎么都行,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
远方背着左贵山从沟里又爬上了一个大山头,左贵山说:“孩子,让我下来,我可以走一段。”左贵山和姚远方,应该说火把长龙的所有人都在往这个山头集聚,因为这个山头一过,离这次婚礼的举办地不远了,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了。
“看啦,看啦,山对面———”
远方也看见了:“爸,你看山那边,那一定是梦玲。”
但见对面山林间,星星点点,点点星星,犹如一串巨长的珍珠长链,犹如一条灿烂晶莹的悠长星河,那是星星的长流,那是珍珠的长河,那是蜡烛的长队伍,那是长明灯长流水。实际上,那是滴水岩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大人小孩、老师学生组成的送亲队伍,是手电和蜡烛组成的送亲大军。但一路上,大人牵着小孩,小孩拉着小孩,学生拉着学生,每人手上拿一支殷红的、闪亮的蜡烛,太小的孩子,有的被人留住,让大人带回,有的被安置车里,凡能够上山的都是大一点能够登爬几十里山路的孩子。
最操心的是左梦玲,她一方面急切地希望尽快赶到龙凤顶合欢树下,尽快与心爱的人会合,尽早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心,担心跟随上山的学生们,因为学生毕竟还是孩子,好多都还是十岁左右,这么远的山路,这么深的夜,如果孩子们有个闪失,如果学生们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让自己一辈子都不安的事,因为自己办婚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来就于心不安。走在送亲队伍前面的她,作为送亲主角的她,一次又一次往后面的队伍看,往后面的人群走,她看见了三年前升入初中的乔桂花:“桂花,这么远,怎么来了。”
“左老师,这是我的三好学生证书,是你掏钱让我上的初中,我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有好好学习。”
“桂花,学好知识就是对我的最好报答。”
“左老师,我是余为望,五年前送我上初中,虽然我外出打工了,但我坚持学习,现在高中的课程已学完了,明年我参加高考,争取考个大学生。”
“有志气,一定要考好。”
“左老师。”一对双胞胎姐妹走了过来。
“大菊、二菊,你们怎么跑来了。”
“我们护校也快放假了,老师,您的婚礼,我们不能不来,当年不是你,我们俩可能就在山沟里刨地呢,上完护校,我们还准备考大学。”
“好。”
“梦玲,快往前走,你是新娘子,快到了。”
“啊,快到了,太好了。”
“想远方哥想疯了。”琳琅开玩笑说,“据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好姐姐,祝贺你美梦成真,花好月圆。”
“琳琅,你真好,这么远来陪我。”
“姐,你看远方。”
“远方?他来了,他———”
“不是你那个远方,是远方山那边火把长龙。”
“多好看,宛转如长龙,起伏像狮舞。”
“是的,这才是我的婚礼,这才是我的爱人。”
但见:百里宝山,千里灵山。在莽莽崇山峻岭间,在茫茫密林中,在绿水碧波旁,在青青竹林边,树在拍手庆贺,草在点头欢呼,鸟在枝头唱歌,动物在奔走相告,天之下万物欢欣乐道,地之上人们载歌载舞。
这婚礼,是大地一道亮丽风景。
这婚庆,是人间一出传奇故事。
这婚礼中的新娘新郎,是人间好人,是天造地设。
这婚礼中的男女双方,是忠贞爱情的见证,是世俗生活中的精灵。
站在宝山头,灵山峰,站在龙凤顶合欢树下,远眺山下的夜色,远眺山下的美景:
火把长龙滚滚而来,夜明珠的长流翩翩而至,火把长军跳动着,奔涌着向峰顶逼近,蜡烛大队也闪耀着,滚动着向山头集聚。火把长龙,蜡烛长龙,头在山头下,尾在山间中,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在长夜即将告别的时候,在婚礼即将举办的时候。
鸡鸣了,天亮了,鼓近了,唢呐更脆了。
朝霞露脸了,东方开门了,青山乐了,绿水笑了,火把长龙和蜡烛长流爬上山顶汇融在一起了。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李健《传奇》
2014年7月20日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