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男孩是学数学的。他不管说什么话都很含蓄，所以两个人一起吃饭会吃很久，吃完饭又一起走路走很久。时间很久，但也聊不了什么，她和他一起在城市的南北向主干道上走十公里路回家，也许不到十公里？含蓄让一切事情都变模糊了。
这条主干道上有很多红绿灯，又有好几个大型的十字路口。他们心怀着模糊的爱意，时远时近地走着，过到第二个十字路口，他终于忍不住告诉她：“并不是绿灯你就可以过马路了。绿灯时，仍然会有右转的车通过人行横道，仍然要看车的。”
他教会她过这个城市的马路。从此以后每次过马路她都会想起他。带她过马路的男孩很多啊，看到她莽撞的举止，心急得拉住她的手的也有；凭聪明才智察觉她的问题，总结规律，并教她过马路的，只有他而已。
第二个男孩是学物理的。他很少说话。所以两个人坐在一起会坐很久，抱在一起会抱很久，亲吻、抚摸，全都是无声无息的，持续很久。跟这样沉默的人在一起，她才发现肚子饿的时候并不只是咕咕叫，贴近了听，肚子里面像是有一座假山，有瀑布流水哗哗地响，也有水车咕吱咕吱地转。
假山响了，他们就停下来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仍然回来抱在一起。他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人走来走去，从早晨抱到傍晚，她的身体一直是紧紧的。“没关系，白天屋子里的光线要比外面暗。他们看不见我们。只要不开灯就好。”细心的沉默男人传授的科学知识格外有说服力，在昏暗的天光中他们脱去彼此的衣服，又互表歉意：“对不起，我的胸太小了。”“对不起，我的胸则太瘦了。”不介意她胸小的男人有很多，教会她光的知识的男人，只有他而已。
从此以后她习惯光着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和她在一起的其他男人通常会急着去拉窗帘。“光线再暗也会被别人看到。”他们不相信她的话。同样的知识换裸体女人来传授，就怎么也无法令人信服。
恋爱时间很长，最后分手的中文系男孩，她很少想起；常常想起的反而是这两个只恋爱了一小会儿的理工科男孩。“不要过度依赖我，也不要整天缠着我，我们应该保留各自独立的空间。”与这类人生大道理相比，两个小而准确的科学知识更多地影响到她的人生。
2008.1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