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住在木渎,少不了要和地方官谈谈工作,以表明自己深入基层,体察民情;当然,作为诗人和书法家,乾隆更少不了要和地方名流、文人墨客吟诗唱和一番,以示风雅。他对前来献画的张宗苍以及他的《吴中十八景》极为赏识,当即题诗多首,并召入宫廷画院。对前来献诗的二位木渎诗人沈钊和钱襄及其诗作大加褒扬,并赐为举人,以示皇恩。喜欢题字的他,还为世居木渎王家村的铜作师傅专门题写了一块招牌:“王东文家”。
乾隆和木渎的缘分还不止于此。据北京故宫专门研究“御膳”的苑老师介绍,乾隆的御厨张东官就是木渎人,乾隆四十六年(1781$)二月,张东官正式入宫当御厨,官居七品,深得皇帝宠爱。拿手菜有“鸡丝肉丝油煸白菜”、“燕窝肥鸡丝”、“豆豉炒豆腐”、“糖醋樱桃肉”,还有“苏造肉、苏造鸡、苏造肘子”,时常得到皇帝赏赐。张东官退休,乾隆特地关照,将他送回木渎灵岩山。近年,还有专门反映乾隆和张东官的影视剧,风靡一时。
明清时期苏州园林的木渎组团
说起苏州的历史文化,不能不说苏州的园林。园林是人类为改造自己生活环境所作的一种创造性活动,包含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属性。物质性表现在它是由建筑、山水、花木及各种陈设构成,是有实用价值的人居和游赏环境,而精神性则体现在园主的思想寄托、艺术情怀,以及由园林物质内容折射出的艺术美感。苏州园林俊雅秀丽,精巧玲珑,“虽由人作,宛若天开”(明计成《园冶》),是“天人合一”思想的绝妙体现。苏州园林起始于吴越春秋,历经汉唐宋元,到了明清两代,已形成苏州古典园林的独特风格,其数量之多,不可胜数。沈朝初在《忆江南》中赞道:“江南好,城里半园亭。”苏州园林多为文人园林,私家拥有,从其表现形式来看,有居官偷闲者,如盛宣怀的留园;有罢官抒啸者,如苏舜钦的沧浪亭;有辞官离垢者,如王献臣的拙政园;也有致仕终老者,如王鏊的怡老园;更有不仕闲居者,如宋朱长文乐圃、王鏊兄长王铭安隐园、唐寅桃花坞等。
木渎园林是苏州园林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是苏州园林“房地产”中不可小视的一个组团。明清时候,木渎镇上有私家花园三十多处,是名副其实的园林之镇。一座座小巧雅致的私家庭园,就像一颗颗散溢着浓郁人文气息的珍珠,镶嵌在木渎这块风水宝地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到木渎建造园林呢?木渎四山环抱,山青水碧,绿树葱郁,又是太湖的要津,苏州的门户,水陆交通和物资供应极为方便,古镇的繁华加上山水之胜,美不胜收,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最佳“人居环境”,自然成了众多文人雅士隐居生息的心仪之地。他们在木渎疏池栽花,置地造园,精心构筑属于自己的那座“精神家园”。
木渎私家园林主要分布在西街、山塘街和下沙塘。其中位于山塘老街上的虹饮山房是山人徐士元读书处。乾隆六次南巡每至木渎,词臣随扈必宿于此,刘墉曾两次寓此。显志堂在鹭飞桥西,原为沈德潜故宅,后为冯桂芬所居。最为有名的是端园,清道光八年(1828$),里人钱端溪所筑,多楼台廊庑,有友于书屋、眺农楼、延青阁诸胜。后归严氏。光绪二十八年,姚承祖率良工重葺一新,号“羡园”,俗称“严家花园”。此园北临田野,登楼凭窗,近望灵岩,远瞩天平,极游目骋怀之致。园内布置疏密曲折,高下得宜,虽处山林,而结构之精,不让城市,深得建筑学家刘敦桢、梁思成、童寯的推崇,被誉为苏州当地园林之“翘楚”。严家后人不乏才俊,严家淦曾任台湾国民党“总统”,他的堂侄女严隽琪是现任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进中央主席。
木渎东街上私家园林不多,但此间的遂初园却是江南名园。此园极园林之胜,“楼阁亭榭台馆轩舫连缀相望……怪石古木,嘉花名卉,四方珍异之产,咸萃于此。”(沈德潜《遂初园记》)《姑苏繁华图》描绘苏州风情和景物,唯一入画的苏州园林只有木渎的遂初园。清末民初,该园日渐荒芜。上世纪50年代末期,修复苏州园林时,木渎私家花园中不少珍贵的“宝贝”被移至苏州,其中遂初园的精镌郑燮题绘丛竹独幅银杏屏门六扇,1960年1月被移至拙政园“拜文揖沈之斋”内,镌有全本《西厢记》昆曲戏文浮雕的十二扇镂花轩窗,也被分别移至拙政园秫香馆和留园活泼泼地轩内。
木渎古镇除了小桥流水、街巷幽深之外,境内名山罗列,苍翠悦人,自然成了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卜居隐逸的首选之地。天平山南上沙村有涧上草堂,是明末大画家徐枋隐居之处。灵岩山南麓西施洞下有灵岩山馆,是木渎状元、乾隆年间湖广总督毕沅所筑。最有意思的是尧峰山麓(现木渎尧峰村胡巷)的尧峰山庄,为翰林院编修汪琬晚年所置,仰慕追随者纷至。医士吴士缙屡访汪琬,十分喜爱此处景色,索性在尧峰山庄旁买地建园,名“南垞草堂”。王鏊六世孙王咸中本居城中,因崇拜汪琬,也在尧峰山庄旁置地筑园,名“石坞山房”。一时间,姑苏名士觞咏尧峰,盛极一时。
木渎相伴苏州一起走过了两千五百多年的历程。木渎的昨天很辉煌,木渎的老祖宗为后人留下了太多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遗产,木渎是一本立体的书,我们只读到了它的概貌,还有木渎的山水、木渎的宗教、木渎的手艺、木渎的物产,等等,只有走进木渎,走进这两千五百年的历史深处,才能亲手去触摸历史,阅读文化,感悟人生,启迪未来。让木渎成为你一生的朋友。
严家花园的前世今生
苏州是园林城市,木渎是园林古镇,而严家花园就是木渎众多私家园林中的扛鼎之作。
严家花园位于木渎镇山塘街王家桥北,最初是清乾隆年间苏州大名士沈德潜的寓所。清道光八年(1828$),沈氏后人将此院落让给木渎诗人钱端溪。钱氏叠石疏池,筑亭建楼,取名端园,有友于书屋、眺农楼、延青阁诸胜。光绪二十八年(1902$),木渎首富严国馨买下端园,重葺一新,更名“羡园”。因园主姓严,当地人称“严家花园”。严家花园经过三代主人的努力,前后历时二百多年,无论是岁月沧桑,还是人文蕴蓄,都赋予严家花园一种文化气息和名园风范。
1936年,中国建筑学界的两位泰斗级人物,有“南刘北梁”之称的刘敦桢和梁思成教授,曾先后多次来到严家花园,流连忘返,摄影撰文,对它的结构布局与局部处理极为推崇,称其为苏州当地园林之“翘楚”。
从雍正六年(1728$)苏州秀才沈德潜迁居木渎构地筑园算起,严家花园的历史已有整整二百八十年。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二百八十年里,落第秀才沈德潜变身进士,成为乾隆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从小随他在竹啸轩苦读的学生毕沅三十岁便高中状元,成为乾隆朝权倾一时的重臣;而木渎严家后代之中更是才俊辈出,其中有台湾国民党“总统”严家淦,有建国初期我国著名的昆虫学家严家显、著名细菌学家严家贵,还有现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严隽琪。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是有人说,这是因为乾隆皇帝当年夜宿沈宅时说了一句话,才赋予这块土地几百年的好风水;也有人说,是当年严国馨在重葺这座园子时定下的四季花园风水轮回的格局,才奠定了后世发达的运程。
乾隆在沈德潜的寓所说了一句什么话?严国馨的四季花园真的能让风水轮回?严家花园有太多的谜,让后人去回味,去思索。
第一代主人沈德潜和他的竹啸轩
乾隆在竹啸轩的一句谶语在一百五十年后得到应验
严家花园春景区有一棵玉兰树,苍翠挺拔,粗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高得比花园里任何一幢楼房还高。一到春天,满树都是雪白雪白的玉兰花,每一朵都比寻常的海碗口还要大。当地人都说:这棵树之所以这样茂盛,是因为乾隆亲手种植,沾了皇气的缘故。
雍正六年的春天,木渎山塘街王家桥堍新搬来一位老先生,只见他身穿一袭青布长衫,清瘦的脸上布满皱纹,露出一脸疲惫的神色,一把山羊胡子在料峭的倒春寒风中微微抖索。他就是清代著名的诗人、诗选家沈德潜,不过,当时他还没有名气,尽管已经五十八岁年纪,但仍是一介布衣。从二十二岁中秀才后,他屡败屡试,究竟参加了多少次科举考试,自己也记不清了。沈德潜原来住在苏州葑门,科场连连失意的打击,使他萌生了搬离烦嚣的城市,去乡间觅居的念头,最后他选中了青山绿水、民风淳朴的木渎。
沈德潜的新居门对香溪,背靠灵岩,“门后青山门前水,人家都在绿荫中。”沈德潜对这样的环境十分满意,他在园中栽了不少竹子,给寓所起名为“竹啸轩”,月夜看竹影,雨夜听竹啸,平添了不少文人雅趣。沈德潜还在寓所开馆授徒,以此谋生,后来高中状元、官至陕甘总督的太仓人毕沅就出自他的门下。闲暇之时就约几个好友去附近的灵岩山、天平山吃吃茶,吟吟诗。他还专门写了一首《山居杂兴》的诗,记录他当时悠然闲适的心情:
绿荫邻家树,香流户外溪。
奇花欢识种,好鸟各成啼。
拾橡空林近,剧苓野径迷。
鹿门期可践,安稳报山妻。
也许是木渎的山水有灵,沈德潜山居木渎的第九年,终于乡试中举。第二年赴京会试连捷进士,钦点庶吉士,入词馆学习。这一年他已是六十七岁了。之后,沈德潜一路春风,五年不到,就升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成为乾隆身边的红人,经常被乾隆单独召见,被称作“江南老名士”。一次偶然的机会,乾隆读了沈德潜的那首《山居杂兴》诗,对诗中描绘的山中幽兴十分向往。
沈德潜七十七岁告老归乡后,时常去木渎这个为他带来好运的竹啸轩小住,还种了不少玉兰,三春花发之时,与木渎的诗友雅集小叙,宴饮唱和。
沈德潜前脚从京城回来,乾隆后脚就来苏州找他了。乾隆十六年,是他第一次南巡,来到苏州,他就钦点沈德潜随驾。时值初春,江南细雨霏霏,乾隆皇帝沿着御道,涉香溪,游虹饮山房,驻跸灵岩山行宫,一路上灵感接踵,诗兴大发,只是苦了年届八旬的老诗人沈德潜,既要冥思苦索,吟诗唱和,还要一路导游,当好“全陪”。在灵岩山顶,乾隆举目南望,只见万顷太湖烟波浩淼,便要乘兴前往,领略太湖风光。谁料船出胥口,风雨大作,浊浪排空,船只根本无法下湖。归舟木渎,乾隆游兴未退,突然想到沈德潜的那首《山居杂兴》,便提出要夜宿竹啸轩。沈德潜闻讯既惊喜又不安,喜的是乾隆贵为天子,放着行宫不睡,竟要下榻于他的民宅草庐,该是何等的荣耀;忧的是万一招待上稍有闪失,惊了圣驾,自己纵有十颗脑袋也担当不起啊。
沈德潜把乾隆安排在西院的书斋友于书屋里憩息,自己则在隔壁的一处厢房里,随时听候差遣。沈德潜是诗人、诗选家,也是位藏书家,一生收藏颇富,其教忠堂藏书海内外闻名,此刻,乾隆坐拥书城,环视四壁,见书架上古籍善本,精椠秘籍,琳琅满目,有些还是第一次看到。书桌上散放着几本书:《古诗源》、《唐诗别裁集》、《明诗别裁集》,全是沈德潜亲自选定之作。还有一本《归愚诗馀》,是他自选的一本词集,尚未完稿,墨迹犹新。这时,室内书香氤氲,室外雨声淅沥,在这样的气氛下,乾隆饶有兴致地翻阅着诗文。
忽然,一缕清香沁入乾隆鼻中,顿觉心旷神怡,通体舒泰。细细寻找,原来幽香来自书桌后面花几上的一盆玉兰,甚觉惊奇:想不到盆栽的玉兰也能开花!于是抚盆把玩,爱不释手,岂料一失手花盆跌得粉碎。
在场的随臣们大惊失色。沈德潜在邻室闻声入内,见状,灵机一动,上前奏道:“皇上洪福,此乃名花有灵,朝见万岁!”
乾隆本觉有些扫兴,现在听了沈德潜的一番解释,不禁大悦:“朕与你将此花栽入院内,如何?”于是,君臣俩沐雨入院,由乾隆亲手将玉兰植于友于书屋前的空地上。回到书屋,乾隆回头望望漫天夜雨,不由得皱起眉头。沈德潜知道他是因游湖未成心生愁绪,便道:“太湖无风三尺浪,因此古名震泽。”乾隆叹道:“震泽无风起浪,何日能见静波?”
这是乾隆无意之中的一句话,有意思的是,时隔一百五十余年,就在这座古老的庭院之中,真有一位名叫“静波”的人诞生了。此人生性温和平静,波澜不惊,但在他的一生中竟干成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业。有人称他为“一代完人”,就像一幅美轮美奂的字画,没有一处败笔;也有人称他一生平静无波,一帆风顺,是民国史上最无争议的一位政治人物。此人就是严国馨的孙子、曾任台湾国民党“总统”的严家淦,字静波,号雨荪,人称静波先生。
第二代主人钱端溪和他的端园
诗人龚自珍为端园留下了“妙构极自然”的揄美之句
羡园的前身是木渎“钱氏三园”之一的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