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的一天,纳米比亚古如特方坦机场。天气特别好,是个非常理想的跳伞天气,人们正在给伦芭和桑飞举行奇特形式的婚礼,空中跳伞婚礼。
机场中央停机坪上异常热闹。中国专家组全体成员、伦芭家的亲朋好友、航空大队全体成员都齐聚在这里,个个喜气洋洋。伦芭家的赛斯纳飞机已经开好了车停在滑行线上,母亲已喜滋滋地坐在了驾驶员位置上,要亲自为他们两个驾驶飞机。桑飞和伦芭一身棕绿色连体飞行服,脚蹬飞行靴,头戴跳伞头盔,在走向飞机。临上飞机前,伦芭特意又检查了一下曾经救过她命的那把伞刀,暗暗祈祷:上帝保佑我今天不要使用这把刀。
赛斯纳起飞后在盘旋着上升,跳伞场就选在古如特方坦机场上空。往飞机后排座位上一坐,伦芭就没有松开过握着桑飞的手。这次跳伞与上次跳伞既有相同的感受,也有不同的感受。兴奋、激动、恐惧相混杂是相同的,但是又多了一项,那就是幸福。还有不同的一点是,上次是她一个人冒险,这次是两个人。第一次跳伞遇到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又出现在眼前,不能不让她心有余悸,但是感觉比上次好多了,这是因为有桑飞在她身边。她在心里祈祷,上帝呀!他是我最心爱的人,保佑他平安,也保佑我们的婚礼顺利!
珍妮特驾驶着赛斯纳按着预计的轨迹爬升着,不时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俩。高度差不多了,她回头亲切地喊了声:“孩子们!上帝保佑你们!跳吧!”
桑飞此时没有忘记讨岳母的欢心,大声说道:“妈妈你真棒!”便拉着伦芭跃出了机舱。
还是那种突然掉下悬崖的感觉,心悬着,气流强烈地吹打着自己的脸庞。不同的是自己的左手正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拉着。伦芭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存在,是自己心爱的人。她睁开了离机时本能闭上的眼睛,扭头看见桑飞那双迷人的眼睛正透过风镜在向她微笑,尽管看不清他被强流吹得变形的面部表情。此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像高压电流冲遍了她的全身,她真希望这一时刻凝成永恒。但是,还是看见桑飞松开了紧拉着她的手,拉动了开伞拉环,像变魔术一样突然消失了。她又忘记了数数,只好大概估计秒数,拉动了开伞拉环。
随着强烈地向上提拉的冲击,伦芭摇晃了几下,便稳定下来。那种人仿佛悬在空中不动飘飘欲仙的感觉,隔了一年多,又回来了。真安静啊!头上是巨大的白绸伞布,一架赛斯纳飞机正在湛蓝的天空下向远处飞去。脚下是熟悉的机场,中央停机坪周围停了几十辆汽车,还有攒动的人群。桑飞的伞也该开了,他在哪里?她向下找遍了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没有看到她希望出现的那朵伞花。难道他的伞没有开?她不敢再想下去,真的慌了,疯狂地左右拉动操纵带,寻找着那朵她急切想看到的伞花。就在这时,唰的一声,她感觉到了剧烈的摇晃,同时一个重物从天而降。啊!吓了她一跳。上帝呀!这是怎么回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桑飞的双脚已经插进了伦芭降落伞那密密的尼龙伞绳内,双脚卡在了伞绳与操纵带的连接处,人头朝下栽了下来,倒挂在伦芭身旁,而他的降落伞则无力地飘挂在头下,已经失效了。
伦芭此时心里明白,一具降落伞以这样的形式承载着两个人落地,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头朝下的桑飞可能会因头部受到强烈冲击有生命危险,脚朝下的她可能会因腿部受到大过载冲击而重伤,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摆脱困境。她见桑飞用力蹬踏双脚,企图解脱双脚,但是两只脚同时与伞绳缠绕在一起,哪一只也帮不上另一只的忙。伦芭伸出双手够到了操纵带和伞绳连接处,企图用手掰开伞绳,让桑飞的脚抽出来,可是她的小手的力量实在是不够用。桑飞几次企图卷起上身,用手掰开伞绳,但软绵绵的伞绳根本禁不住这么大动作量的体操动作,降落伞晃动得几乎要失控,只好暂时放弃努力。
单伞承载一个人的下降率是每秒五到七米,承载两个人的下降率已经达到每秒十米以上。高度迅速在下降,大地越来越清晰地扑来,可供他们处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伦芭绝望地抚摩着桑飞的身体哭了。她开始埋怨自己,都是自己提出要举行跳伞婚礼的,不然哪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瞧瞧那新郎官,他还有心思朝她微笑。
“深呼吸!”伦芭又听到了教员的声音。她很听话地停止了哭泣,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啊!难道就再也没有办法了吗?这时,她见桑飞微微抬起身,调皮地笑着用手指了指她的腰间。伞刀!对呀!还有那救命的伞刀没有用!这时她才明白桑飞为什么不急,反而在笑,正应了中国的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只要能救桑飞,她什么也不顾了。她牙一咬,伸手抽出了伞刀,抬起头来,看准了那几根伞绳,用刀尖处的回钩,搭住一根便狠命拉断一根,搭住一根便狠命拉断一根,一根接一根不停地钩着,恨不得立刻把缠住心上人双脚这一侧的伞绳全部钩断,直到听到桑飞喊道:“够啦!”
伦芭停住手一看,伞绳几乎齐刷刷被割断了十来根,降落伞已经失去平衡向一侧明显倾斜,再割下去,伞快倾覆了。桑飞的左脚已经解脱出来,右脚上仅剩一根伞绳搭着。只见他调皮地向她挤了一下眼,说了声:“谢谢!”用左脚拨掉了那根伞绳,人就掉了下去。伦芭紧盯着坠落的桑飞,看到他的降落伞又张开,然后徐徐向地面落去。
这次着陆,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双腿摆好了角度和姿势,稳稳地落在了跑道外的草地上。解开伞扣后,她急忙寻找她那又一次大难不死的白马王子。就像上次跳伞后她从地上刚爬起来时看到的那样,不远处,桑飞正以矫健的身姿非常潇洒帅气地向她跑来。幸福的眼泪模糊了伦芭的双眼,她心花怒放。
2012年12月8日定稿于中国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