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芭的胆子特别大,不仅体现在飞行上,对待其他事物也同样是这样。
有一次,中国专家们已经进场,进行飞行前的预先准备,时间已经到了,就是不见学员们进飞行准备室。焦急的老苏只好让小童去叫他们。不一会儿,伦芭在前,索菲娅和海德在后,来到了准备室,表情都很严肃,伦芭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气势汹汹,不知道谁惹了他们。
“你们怎么来晚了?”老苏很不高兴地问。
“不飞了!不飞了!”伦芭气哼哼地说。
大家面面相觑。老苏不解地问:“为什么?”
“飞不动,肚子饿。”伦芭比划着肚子说。
噢,原来如此,她们不是冲中国人来的,是对本国航空大队有意见。
“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都是好人。”索菲亚反复解释着,怕我们有误解。
原来,最近大队刚刚换了分管后勤保障的主管,新主管刚上任没几天,便宣布取消了飞行员的机场间餐。显然这是一个不懂飞行的外行官僚的错误决定,他不明白飞行员为什么要在飞行训练期间加餐,也不搞调查研究,就非常武断地做出了决定。
而这几个学员与中国人又不大一样。桑飞他们早晨进场前都要吃正餐,即使在外场飞行期间不吃间餐也不会饿到哪里去。三个学员则为了多睡一会儿懒觉,不吃早餐,到机场空腹飞了一个或两个架次后,拿机场间餐当正餐吃。结果一取消间餐,他们就有可能因为空腹而无法坚持飞完当天的飞行任务,甚至在飞行中晕厥,难怪把他们气成这样。
“没关系的,我去跟你们的领导解释,让他们恢复送饭,好吗?”老苏像哄孩子一样说。
“谢谢苏先生!不理他们,太气人了!今天我们就是不飞行,明天也不飞!”伦芭说完,提着飞行帽,转身向准备室门口走去。索菲亚说了声对不起,跟着伦芭走了出去。海德也跟了出去。
这丫头够犟的。虽然中国人急着赶进度,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纳方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参与,只好退场。
这件轰动航空大队的罢飞事件,最后以陶比阿斯把那位新来的官僚先生臭骂一通,并恢复了间餐而收场。伦芭她们胜利了,但还是耽误了两天的进度。
伦芭在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信任和依赖桑飞,任何时候,她都以桑飞为荣。给桑飞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在那个德国后裔开的酒吧发生的事。
自从到古如特方坦后,桑飞发现除了雨季的不方便外出,几乎每个周末的晚上,伦芭和索菲亚他们都要找一家酒吧去玩儿一下,一般都会玩儿到半夜。有的时候,伦芭的妈妈珍妮特也跟着去凑热闹,高兴了也下去跳跳舞。到后来,因为跟中国人越来越熟悉,关系越来越好,每次去几乎都拉着中国人一块儿去。
每到这时,总有一个又高又帅的白人青年来请伦芭跳舞。他故意装得非常自信,可是在美人伦芭面前,眼神里还是会流露出些许怯懦。以往,出于礼貌,伦芭偶尔会在他邀请时陪他跳一曲,如果不跳,也会礼貌地拒绝。
但不知今天怎么了,无论他如何邀请,伦芭都不理睬他,却扔下那个帅哥,挎着桑飞走进了舞池。
那个帅哥很沮丧,回到自己的桌子一瓶接一瓶地狂饮着啤酒。
后来,那小子竟然走到桑飞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冲着桑飞蹲起了马步,比划起了太极云手,那笨拙可笑的姿势和动作几乎让桑飞忍俊不禁,伦芭她们也笑眯眯地看着这场闹剧。
看他那躲闪的眼神,桑飞就知道这小子心虚。他以为中国人都会功夫,不敢与桑飞真动手,只是想告诉桑飞他也会功夫,吓唬吓唬桑飞。桑飞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见桑飞没有任何反应,那小子越来越自信,动作越来越放肆,两只手离桑飞越来越近,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了。实在忍无可忍,桑飞左脚斜跨一步,同时双手一个抖臂发力,猛地推了他的双肋一下。他中招了,短促地哼了一声,稀里哗啦向后摔出去有五米远,把身后的桌子椅子带倒了一大片。在老板娘的尖叫声中,酒吧内所有人一下全看了过来,有那么几秒钟,酒吧里什么声音都停了下来。
那小子半天才爬起来,不敢再看桑飞,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很快在酒吧消失了。以后在这个酒吧里,桑飞他们就再也没见他出现过。
海德看着比较精明,实际上飞得一般,单飞质量中规中矩,谈不上好,但也没有太大的偏差,虽然没有伦芭飞得好,但也能在训练大纲规定的时间和次数内掌握技术。与伦芭相比较,主要的问题就是有些粗心,飞行中常常出现一些错、忘、漏动作。有一次,险些酿成了大祸。
“17,1号叫。”单飞的海德刚刚转过起落航线的第二转弯,就听到隋媛在叫她。
“17回答。”
“有一架从温得和克来的小飞机正在加入四转弯,苏先生叫你做蛇形转弯,把航线飞得稍大些,在它后面落地。”
“17明白。”
此时的海德并没有看见那架小飞机,他一门心思按照塔台的要求压坡度飞起了蛇形转弯,以便与那架烦人的小飞机拉开距离,不知不觉间错过了着陆前最为重要的设备使用时机——放起落架。一架像初教-7这样的教练机,座舱内的各种操作电门、开关、手柄、把手有好几十个。因此,为防止出现使用差错而危及飞行安全,特别强调飞行员使用设备的程序性。从地面开车前的通电检查开始,一步一步都是严格按照固定操作顺序进行操作,久而久之,飞行员便会养成固定的操作习惯,操作起来就显得很熟练。但是这样也容易使飞行员一旦错过了做某个动作的时机,就忘掉了这个动作。海德现在就是这样,他在起落航线应该放起落架的位置上,忘记了放起落架。
这架没有放起落架的飞机,就这样转过了起落航线的第三转弯和第四转弯向着跑道开始下滑,准备着陆。在这个过程中,海德发现在与以往相同的发动机工作转速下,飞行速度总有些大。他感到很奇怪,不知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想到这是因为飞机没有放下起落架飞行阻力减小引起的。除此之外,他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同一时刻,塔台上的人们,谁也没有料到一架飞机上的飞行员会出现这样致命的差错。说它致命,那是一点也不过分,金属机身的飞机如果不放起落架在坚硬的水泥跑道上高速接地,可想而知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两种坚硬的物质因高速摩擦而火星飞溅,引燃机身内的航油,接之而来的就是燃烧或剧烈爆炸。
翻译隋媛小姐毕竟是个年轻人,看着这架下滑的飞机总觉得它与其他下滑的飞机有区别,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引起了她的警惕或者叫好奇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随着飞机进场高度的降低,距离的缩小,飞机的轮廓逐渐变大,隋媛明白了,这架飞机与其他飞机的不同之处是机腹下没有东西,光秃秃的。她虽然没有多大把握,但还是喊道:“老苏!这架飞机好像肚子底下少了什么!”
苏明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坏啦!没放起落架!差一点魂儿都吓飞了。飞机的高度还剩50多米就要接地了,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急忙喊道:“17复飞!”
隋媛反应很快,急忙对着话筒用英语连续喊:“17复飞!17复飞!17复飞!”
正在聚精会神准备着陆的海德听到这样急迫的喊声挺纳闷,下滑好好的,为什么复飞?看看跑道,上面也没有飞机啊、汽车啊、动物啊、人啊之类的障碍物;飞机下滑的高度距离比、方向也都是好的,就是速度大一点,多收些油门就可以了。他哪里想的起来,速度大是因为没放起落架,飞行阻力小引起的。因此,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他并没有立即执行塔台指令,还在闷头下滑。
眼瞅着飞机越来越低,没有任何复飞的意思,苏明礼急了:“17复飞!你没放起落架。”
隋媛也急忙对着话筒喊:“17!你没有放轮子!赶快复飞!复飞!复飞!”
海德一听飞机没有放腿,头发唰的一下瞬间都立了起来,条件反射般向后拉动了驾驶杆,左手同时把油门推到了最前。从苏明礼喊出复飞,到隋媛翻译过去,再到海德动作,已经用去了三到四秒钟时间。飞机开始改变下滑姿态时,离地只有十几米的高度,借着下滑的运动惯性,继续在向地面作着曲线运动。此时,飞行员、指挥员、还有其他人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飞机虽然扬着脑袋却无情地向跑道斜斜地坐了下去,所有看着它的人都处在半绝望状态。海德除了全力拉着驾驶杆外已经无计可施,心中想的是:上帝呀!救我!
就在海德眼看着飞机向地面下沉的高度已经低于平时飞机接地的高度,飞机的腹部就要与跑道道面接触时,感觉到飞机好像不下沉了,几乎吓破了胆的他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
由于距离远,塔台上的人看到的则是飞机已经与跑道水泥道面相接了。苏明礼不由自主地连说了几声:“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这几声“完了”的惊呼中,初教-7奇迹般飘飘忽忽地贴着地面又飞了起来,把道面上的尘土吹向身后,扬起很高。
这次严重事故征候把海德确实吓到了。之后的飞行准备和飞行就细致多了,一直到训练结束,他再也没有发生这么严重的飞行差错。同时,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很大,人也不再趾高气昂,在伦芭面前更是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