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导游又引他们到方丈室,联云:
方丈主持三室,铁树连年开花。
任沛发疑道:“何为方丈室?”
林导游解释说:“方丈原是量词,为一丈正方形的面积,这是公尺未传来之前的面积量词。大约等于公制的十平方米。据考证,唐王使者到西域维摩居士石室,用手板纵横一量,约一丈见方,就其居室而言,故方丈室俗称来源于此。”
“那么,为什么把和尚又叫方丈?”任沛又问。
林导游又说:“方丈就是住持,因他住在一丈见方的地方,也叫方丈,与住持是一个意思。是寺庙的住持,是寺僧之主,居住寺中因总持寺庙中事务,亦称主僧。住者,安心觉海,永息攀缘;持者,持万行,勿漏勿失。”
“方丈原来如此。”任沛省悟道。
林导游又补充道:“佛教有住持三室之说,即:木佛画像为住持之佛室,黄卷赤轴等经文为住持之法室,剃法染衣为住持之僧室。这些都是方丈主管的事务。”
赵济仁边听边观,忽然一副楹联吸引了他的目光:
长披破纳傲溪山,笑看云舒云卷,祇念数珠消岁月,那知华落花开。
他边看边念。任沛听到亦来观看,林导游也来观看,且说:“这副楹联是僧人生活的写照。出家人是超脱红尘,不管世事的华落花开。这里的华不是花朵的花,其意蕴涵盖社会人事的兴衰际遇。意即社会上的兴衰际遇、升降沉浮皆不用去管。”
赵济仁又见几副楹联:
一锅煮千人饭,劳动人神通大,渔鼓响时打点饭盂问天;谁识饭是米做,象龙集处嚼菜根有味,方知舌在口中。
林导游讲解道:“这叫香积厨,是僧人吃饭的地方,你们看,有四口大锅,其中最大的那口锅,直径一百六十七厘米,深八十厘米,可容二十担水,一次煮五百斤米,人均半斤,能供一千人吃用,可谓真正的大锅饭。”
任沛惊奇道:“曾听说过,今日一看,确实是大锅饭。”
窦春芳调侃道:“你算见了世面,其实还有比这更大的锅。”
赵济仁跟随林导游,经华严堂、闽王祠等处,来到戒堂,林导游介绍道:“戒堂是举行‘浴佛节’的场所,每年的4月8日为浴佛节,各地寺院新修僧尼多到此受戒。新来僧尼先剃光头发,跪在佛像前,闭目合掌,口念‘南无阿弥陀佛’,让执行者用特制的香和艾,燃着在头上烧烤,烧烤成白点,烧坏发腺,永不生发,作为僧尼的标志。据说,烧三点者,可在本山吃饭;烧六点者,可在本省任何一个禅寺吃饭;至十二点者,可在全世界禅院吃饭,所以说和尚吃十方。可是烧烤白点的时候疼得难受,往往念不成‘南无阿弥陀佛’,而念成‘哎哟,哎哟’,所以不容易烧烤成十二点的。”
约定与韩克等在寺门外会合,赵济仁怕误了会合时间,不待参观完便朝寺门走去。
且说韩克、胡艳丽和周菊英,从小路攀登上山。他们抬头仰望,只见层峰叠翠,千岩争秀,万壑争流,胜景处处,那小路盘山绕谷,伸向高处。虽是羊肠小道,仍有三三两两游客,弯腰躬身向上爬行。他们也跟随前面游客向上攀登。小路原是石径古道,尽由石板铺成。他们拾级而上。幸好,每登若干台阶,就有一段平坦路段,可以松一口气;每隔几里路,就有一个亭子,可在亭中稍息。
他们在小路上爬行不久,却见一个亭子,且有一些游人,在听一个人讲解。韩克靠近旁听,讲解者手指“闽山第一亭”横额说:“这不是上山第一亭的意思,而是朱熹题书的‘闽山第一’加了一个亭字作为横额,从而叫闽山第一亭。”
韩克听到这里,习惯地说:“原来如此。”引得众人望了他一眼。
胡艳丽关切道:“你别无话说,处处事事‘原来如此’!”
周菊英也说:“真是,不管面对熟人生人,不分场合,都是‘原来如此’!”
韩克也不争辩,习惯地咧嘴一笑。
他们跟随前面的游客穿过廨院,见一座桥上盖一亭子,上写“车际亭”,前面的人说,过这个亭子才是登山的开始。他们在攀登中旁顾路边山体,处处皆有石刻,仔细一观有“此际将登临,深林待日回,却于山寺外,更有野亭开;静听泉吟石,闲随鸟步苔;半苔僧已下,闻客喜归来……”韩克欲要继续看,胡艳丽催促道:“快走,还看什么?”
周菊英也道:“这么多的石刻,你能看得过来吗?”
他们继续攀登,又遇一亭且书着“仰止亭”,亭壁上也刻着字,驻足细观:玉霄有路重重,今古几人景从;不到上头不住,山前遥见云封。他们匆匆一过,继续上行,仍是没完没了的台阶。胡艳丽埋怨说:“啊哟,尽是台阶!”
周菊英亦道:“正是,都是没完没了的台阶!”
韩克说:“到顶了,台阶就没有了!”
三个人喘息一会儿后继续爬,来到一平坦处,一块巨石立于路边,其形如心,上书“洗心台”,巨石下面溪流喷涌,水声潺潺。
韩克疑问道:“何谓洗心台?”
周菊英说:“此石像心,心下流水,以水洗心,顾名思义,便叫洗心台。”
胡艳丽道:“你说得对,这山佛教盛行。一派佛家氛围,按佛理讲,意谓洗净心肠,净化灵魂,除去邪念,方可入道。按我们的说法,可以叫自我批评,洗心革面。”
韩克道:“看来,可以就事论事,也可以想入非非,你是借题发挥,夸大其词。”
“你由嘴胡说。”周菊英反驳道,“还是胡艳丽说得对。哪里像你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就会照镜子似的直来直去,哪晓得净化灵魂,除去邪念一番道理。”
韩克道:“算你们心眼多,懂得多,解得透,行不?”
三个人继续爬台阶,经过“石门亭”,又是“观瀑亭”,驻足歇息中,只觉清风忽忽,松涛滚滚,瀑布飞流之声传入耳门,面对此景此情,韩克反问道:“依佛理,作何解释?”
“不知道!”周菊英不屑地说,“因为我是凡人!”
韩克笑道:“佛理也是你,凡人也是你,都是你有理,唯有我无理!”
胡艳丽笑道:“本来么!当然,你也有你的理,就是无理取闹,岂有此理!”
这一说,引得三个人都笑了。边笑边爬,又穿过了好几个亭子,胡艳丽“啊哟”道:“实在爬不动了,我的腿肚子痛得很!”
周菊英也呻吟说:“我腰酸腿痛,也爬不动了。”边说边就地坐了下来。
胡艳丽又说:“看来还是乘车省力,快捷方便,哪像我们,搞得人困马乏。”
韩克笑着调侃道:“你们去除邪念、再登胜境的佛理到哪里去了?”
周菊英笑道:“佛理归佛理,力气归力气,你强壮得像头牛,我们怎能与牛比。”边说边伸出手来,示意韩克拉自己。韩克笑着把她们依次拉了起来,左手推前面的,右手拉后面的,帮扶着前行。来到又一个亭子处,周菊英仰头一看,“半山亭”三个字映入眼帘。亭子墙壁上的字又转移了她目光:几回结念叩禅关,今日方才到半山;好把脚跟立得稳,上方还许再登攀。
胡艳丽则往远处看,只见青山隐隐,云雾缭绕,收回目光,又见两块大石凹凸相对,欲合在一起。正观看间,周菊英叫她:“你看亭壁上写的什么?”
胡艳丽一看这首七言绝句,联系“半山亭”的亭名,顿有所悟,说道:“这里是半山腰,距目的地才走了一半,应把脚跟站稳,继续努力。”边说边问韩克:“你看这首诗写的啥意思?”
韩克瞟了一眼回答道:“不能半途而废,必须坚持到底,才能爬到顶。”
周菊英笑道:“你总算开了窍,懂得诗的大意。”
胡艳丽说:“咱们就按诗的意思行动!”边说边带头爬起来。
三个人互相激励,进行比赛,再不顾沿途的石刻,走一走喘口气,登一阵歇一会儿。经过“路通仙苑”“桃岩洞口”之后,却见森林茂密,环境幽静,烟雾缭绕,变幻不定,怪石嶙峋,有的似鹿,有的像鹤,煞是好看。不经意间,“茶亭”二字映入眼帘,旁边亦是石刻,诸如“涧烟眠白鹿,山雨湿青梦,应识禅关近,钟声响晚鸣”等,最是“欲罢不能”的岩刻引人注目。
胡艳丽似有所悟:攀登到这里,总不能倒退回去,只有前进了。
周菊英笑道:“这些亭子的名字,恰到好处,快爬到顶了,来一个‘欲罢不能’。”于是韩克三人振奋精神,奋力攀登,越过茶亭,至“松关亭”,仍是岩刻,却有些特别,既非诗词,也非横额,而是单个字:“寿”“龙”等,最是一个“虎”字,似是由长尾巴支撑,四爪趴着石壁,虎头紧贴石壁,从头到尾一挥而就,如在奋力攀爬,令人使劲。这些字,每一个都跃然石上,活灵活现,一看就给人鼓劲。还有文天祥的“忠”“孝”“廉”“洁”,也是字少意多,字大气魄更大,沁出豪然正气,振奋爬山者的精神。借着这些精神,韩克更鼓足了力气,奋力冲刺,冲到了“更衣亭”,却围拢着许多人。
韩克一向爱凑热闹,便近前看究竟,正有一个人在讲解“更衣亭”的来历:相传,古时闽王建城后,闻说鼓山上人迹罕到处,有僧人闭目枯坐,不食不言,闽王曰:此乃善识者,我当往观之。便跨上骏马,斩荆披棘,克服种种艰苦,在人困马乏之际,忽见高峰发黛,密枝交青,景致优雅,四处幽静,便就地暂歇、更衣,于是随从在此建了该亭,唤作“更衣亭”。此后,闽王每上山到此,便换下王冠、王服,披上袈裟,然后入寺,以示对佛爷的尊崇。在这里更衣,对游人也必要,地势每升高百米,气温降低一度,高处不胜寒,需更换衣裳,便于继续攀登。“原来如此。”韩克道,“更衣亭是这么来的。”
胡艳丽、周菊英也攀到此,三个人聚在一起,再继续爬行,仍是处处石刻,诸如“心路须平”“眼底浮云”等。
韩克不甚明了。议论道:“不解其意。”
周菊英说:“此亦佛家语言,意谓人到高处心路须平,荣华富贵,皆眼底浮云。”
胡艳丽则说:“看来快到顶了,因此有此词。”
正议论间,又见一副对联:
一声钟磬碧云暮,更衣亭外见楼台。
他们过了更衣亭,下了一些台阶,穿过马路,迎面一座牌坊,上书“石鼓名山”,进了牌坊,到“山门亭”,却又一副对联:
空门不用关,净地何须扫。
跨进山门石栏,在粉白墙的月洞门上方书“兰花圃”,粉墙上则是一首七言绝句:
鼓山高耸闽江头,面貌威严障福州;
纵有台风声猖獗,从来不敢到闽侯。
朱德 一九六二年韩克道:“原来是朱老总的亲笔。”顺手抄了下来。他们穿过“万福来朝”“海天砥柱”门亭,经过罗汉泉,终于来到“涌泉寺”大门前。欲与赵济仁等会合,却不见他们,便在此等候,仍不见人,等了又等,正在急躁难耐时,方在出门的人群中发现了任沛、窦春芳,接着是赵济仁、万健华。
“你们怎么才来?”韩克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胡艳丽也说:“步行的反等坐车的,是何道理?”
万健华忙解释说:“涌泉寺殿堂不少,佛爷太多,‘拜’不过来,故来迟了。”
韩克又道:“原来如此。”
林导游说:“现在咱们到寺东胜迹参观。”她看了看西斜的太阳道:“那里的景点不少,尤其石刻最多,布满了自宋朝以来九百多年的题吟,汇集了行草楷隶篆各体,是欣赏书法、品味诗词、研究历史的好去处,不过时间不早了,只能粗略地看看。”她边说边向左带路,从灵源洞起,经喝水岩、忘归石、国师岩、将军石等,一路边走边看,别说仔细欣赏,粗略大概都看不过来。
浏览中,忽然看到一幅熟悉的书体,他们于是驻足欣赏起来:
节届重阳日,我来访涌泉。
清风鸣地籁,凝雨湿山川。
浮岭多松柏,依岩有杜鹃。
考亭遗址在,人迹却萧然。
郭沫若 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八日
林导游对此介绍道:“按阴历正是十月。重九登高是一种传统习俗,郭老入乡随俗登鼓山,诗兴盎然,欣然作了这首诗。前面写的是背景和自然风光,最后两句引了一个典故:宋代哲学家朱熹,绍兴十八年进士,历经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曾任朝廷高官,但一意讲学著书,之后闲居四十余年,集理学之大成,弟子众多,影响广泛,曾游灵源洞,留下闽山第一题刻。人称他是考亭学派、考亭先生,此处考亭即朱子亭,是后人为纪念朱熹而建的。郭沫若因此写了‘考亭遗址在,人迹却萧然’。”
“原来,鼓山处处有名堂。”韩克感慨道。
林导游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游览到此。”
在返回住地的路上,大伙仍在大发感慨。
胡艳丽道:“可惜,我们只游览了很少部分。”
周菊英同感道:“可不是么,我们只游览了上山的小路沿途及寺东胜迹。”
万健华道:“能一览鼓山也是幸事,虽匆匆一过,也总算来了一趟。”
林导游说:“地久天长,人生苦短,你们到鼓山一趟,确实是来去匆匆,可是鼓山已有一亿年以上的历史了。沧海桑田,当福州还是海洋的时候,鼓山还只是个岛屿。随着时间的推移,福州变为美丽的榕城,而鼓山已上升为海拔近千米的高峰,做了福州的屏障,成了著名的旅游胜地,接待了包括你们在内的千百万游客。”
“有幸,真有幸!”赵济仁道,“就这短暂一天的游览,鼓山的雄伟壮丽,光辉灿烂的历史文化,叫人欣赏不够,品味不尽。”
“你又大发感慨了!”胡艳丽道。
赵济仁又道:“不是我大发感慨,而是鼓山太美了,优美的自然风光,深厚的人文意蕴,感人至深,令人难忘。我们应当充分领略鼓山的雄伟壮丽,体会先哲深邃的智慧,高尚的精神品格,启迪我们的头脑,升华我们的精神境界,激励我们的精神风貌,自勉自励,继往开来,奋发进取,有所作为,方不辜负鼓山一游。”
“有道理,有道理!”林导游道,“你的感慨也感动了我,启迪了我,我应当接待好游客,让他们从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