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济仁和万健华、胡艳丽和韩克,则绕过法国馆,来到意大利馆,更是龙摆尾似的长队。听说,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优先通过绿色通道进场参观。万健华七十岁,赵济仁七十九岁,须发皆白,有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为了沾老人的光,抢着来陪护他们,都以为可以享受优惠,共同来到绿色通道入口处。未料却把他们一起挡住,查验身份证。且说,原规定七十岁以上老人可以通过绿色通道,仍因人太多,适应不了,又把绿色通道的门栏提高到七十五岁以上(含七十五岁),于是把赵济仁及陪同者放了进去。万健华一再申述都无济于事,也弄得陪同者很尴尬。
万健华吃了闭门羹,无可奈何,心气不顺,干脆离开了意大利馆,找了一条空着的长椅子坐下来喘气。他想:人又太多,又进不了绿色通道,只有等待赵济仁出来再说。于是一边等,一边吃自带的午餐,边吃边等。
赵济仁因同伴万健华被挡在门外,也于心不安,无意仔细参观,只匆匆一览而过。万健华待赵济仁出来,会在一起,又陪赵济仁吃午餐。
赵济仁道:“你没有进去,我虽进去了,也没有看好,咱们再转着看,哪里方便看哪里,别排长队,也熬不起排长队。”
二人边走边观察,忽然发现,一处地方开着巨大的金黄色蒲公英,一朵朵竞相开放,舒展着花瓣,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又一只硕大的刺猬,像受到攻击,根根毛刺倒立、张开,简直无隙可击。仔细一看,原来是英国馆。队伍却不很长,便排队等候。
待进到馆内,一片通明,令人豁然开朗,温度也很舒适。原来,那刺猬的根根毛刺,是种子的触须,触须内装有孕育生命的种子,六万根触须把室外的光线导入馆内,似银河降落人间,既解决了馆内照明,又调节了馆内温度。
“真是别出心裁,”赵济仁道,“确实富有创意。”
万健华附和道:“真是见所未见,又意外,又浪漫。”
他们又从英国馆出来,猛然见到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原来是美国馆。人虽然也不少,相比较队伍却不是太长,便跟着排了队,且在队伍前面发现有轮椅,正是韩克与胡艳丽。万健华前去与他们打了招呼,且询问了分别后的情形。
原来,在意大利馆的绿色通道口,虽然挡住了年龄不到七十五的万健华,却放行了坐轮椅、推轮椅的胡艳丽和韩克。胡艳丽因为享受了绿色通道的方便,参观得格外认真,一处都不放过。尤其对雕塑,有《吻》《巴尔扎克》《祈祷》《小丘上的睡美人》《安德美达》《乌克林和他的孩子》等等,她觉得一件比一件美,欣赏不够。而韩克则看得随随便便,只顾推轮椅,顺便瞟一眼而已。忽然对《思想者》雕塑留意起来,且说:“这件雕塑是见过的,独自一个大男人,似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光着身子,耷拉着脑袋,手撑着下巴,不晓得在想什么?”
胡艳丽笑道:“他很像你,憨客一个,呆坐在那里。”
韩克笑道:“我要是‘思想者’,人就不称我是憨客了,也许我动脑筋不够,思想不够。”
夫妻俩边议论边参观,从头至尾看了个遍。他们参观完意大利馆,出来吃了午餐,便来到了美国馆,跟着排上了队。因为他们排在前面,只注意前面队伍的移动,未发现赵济仁二人,而赵济仁二人由于排在后面,所以发现了坐轮椅、推轮椅的胡艳丽、韩克,于是过来打招呼。
他们依次进行入美国馆,大厅里却正在放电影。立体电影屏幕上,光彩夺目,逼真有趣的画面即刻吸引了他们的眼球:一个金发碧眼、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在一片钢筋林立的空地上,种植花草树木,辛勤地施肥浇水,感动了周围邻居,也来与她一起劳动,终于把这块废弃的空地,培育成了一座美丽的花园,与灰色的钢筋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万健华道:“碧绿的草木,鲜艳的花朵,自然让人赏心悦目,比那灰不溜秋钢筋好看得多了。”
“这个故事虽然简单,”胡艳丽道,“主角仅是一个小女孩,却立意深,起点高,印象深,确有现实意义。”
赵济仁赞同道:“就是。看了这些场馆,虽然各有千秋,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反思现代化的历史,引起了对环境的重视。”
“正是,”万健华也说,“看来环境污染成了突出问题,各国都很重视。我们应当借鉴他们的经验,现代化与保护环境两手抓,别顾一头,忽视了另一头,吃环境污染的亏。”
他们从美国馆出来,又进入德国馆,一个发亮的巨型金属球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当观众面对球体大声呼唤时,它便转动起来,呈现出各种色彩的画面,且响应观众的呼唤。胡艳丽、韩克出于好奇,亦试着对球体呼唤起来,球体又转动起来,伴随转动,球体画面再呈现五颜六色的图案。
“怪了,真怪了!”韩克吃惊道。
胡艳丽也疑问说:“怎么回事,是什么道理?”
讲解员解释说:“这个大球体里面装满了发光的二极管,展馆周围安装有话筒,当观众呼唤时,话筒把观众的声音收集起来,计算机根据声音的大小,指令球体的活动,于是再现出五彩缤纷的画面和回应的声音。”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克省悟道。
“奇妙,真奇妙!”胡艳丽附和道,“科学技术真是奇妙无比,无所不能。”
他们又来到附近的俄罗斯馆,顺着环形的通道盘旋而上。通道墙壁上皆是饶有趣味的各色各样的景致。其中一个故事的内容是:一个叫“小无知”的男孩,进行入了一座城市,城市里有异样的太阳、月亮、飞鸟、鲜花、水果、昆虫。有的房子像水果,会滚动;有的民宅像蜻蜓,会自由飞翔。鲜花里蕴藏有能源,草莓酱可作汽车燃料等等。因此,汽车无污染,无噪音,房舍之间有漂浮的通道,可以来往沟通、串门等等。整个城市没有垃圾、废气、废水,空气清新,水源清洁,环境优美,居民友好相处,和睦生活,真正的人间天堂。小无知虽然不明白,却玩得很开心。
韩克议论道:“真是想入非非,异想天开,胡思乱想的梦幻而已,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城市?”
胡艳丽笑道:“我觉得,你有些像小无知,何止是小无知,而是大无知,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对什么都新鲜、好奇。”
讲解员介绍道:“世博会,是历史与未来,科学与艺术,现实与梦想的统一体。通过世博会,人们可以体会到人与自然、人与人、现在与未来的联系,向往美好的生活。生活的理想就是理想的生活。现在的梦想,可能就是未来的现实。”
“你说得很好,很有哲理。”胡艳丽赞赏道。
讲解员又说:“青少年是最富有理想和梦想的人,是未来的主人。今天在他们的心里播下什么种子,说不定未来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过去的许多梦想,比如嫦娥奔月、孙悟空大闹天宫,岂不就是现在的太空飞船,太空人?”
“可不是么,就是这么回事。”周菊英道,“吴承恩《西游记》,创作了那些故事、人物,他哪里想到今天的卫星、太空飞船、太空人。他的想入非非,却成了今天的现实。”
讲解员又道:“现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用品,汽车、电视、飞机、多功能手机,岂不就是过去梦想的风火轮、千里眼、顺风耳。连封建皇帝、皇太后都未享受过。未来的城市会由未来的人创造。上海世博会的诸如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优美环境、和谐生活等等元素,以及未来的城市,会种在青少年的梦想里,他们是未来的建设者,说不定他们会把这些梦想和元素,转变为他们生活的信息和生活的方式。”
一向老成持重的赵济仁连声赞同道:“讲得好,讲得好,有道理,有道理。上海世博会确实站得高,看得远,有创意。今天的上海世博会,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中国。”
韩克连声赞同道:“有道理,确实有道理,真叫人开窍。”
胡艳丽深有感触地说:“未来的世界会更加美好,我们子孙的生活,肯定比我们更幸福、更美好。”
参观完世博会的第二天,白导游又领他们乘汽车游览上海市容。只见长江边上宝钢的钢材,在繁忙地装汽车、火车、轮船;在市南,各种化工产品整箱整箱地运往货场、码头;公路密如蜘蛛网,纵横交错;汽车如虫子,爬向四面八方;一座座大桥,若长虹卧波,飞架滔滔江河之上;前一架飞机刚刚着陆,后一架飞机呼啸升空;东方明珠若鹤立鸡群,直刺蓝天;一座座公园,林木滴翠,鲜花绽放;不时有体育健儿活动在运动场上,龙争虎斗,奋发图强。面对繁华热闹、勃勃生机的一处处场合,赵济仁兴奋不已,禁不住感叹道:“上海有希望,中国大有希望!”汽车开到一停车场,白导游领大家弃车步行逛大街,来到一处热闹地方,她介绍说:“这就是城隍庙。”
说是城隍庙,却是个大市场。只见琉璃瓦的大屋顶金光闪闪,屋檐伸向四方;穿堂过道,全是商铺、饭馆;商品琳琅满目,饭菜香味扑鼻;九曲桥上游人如织,桥下池中鱼贯而入;六角亭中清茶飘香,豫园高处龙脊绕梁;点春堂里叫声阵阵,拍照留影咔嚓声不断;黑头发棕头发比比皆是,红头发黄头发屡见不鲜;红黄蓝白黑服饰皆有,中式西式非洲式样样俱全;你来我往纵横穿行,摩肩擦背抬脚搁掌……赵济仁一行在人海中觅缝而行,紧追快赶,却被人流冲断,走着走着,终于走散。互相边走边找,还是找不着同伴。只有轮椅把韩克、胡艳丽紧密连在一起。韩克道:“再找也白费劲。”
胡艳丽应和道:“就是,找着了又怎样,找不着又怎样?找了半大天,转悠了半大天,已经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该照顾肚子了。”
“吃什么?”韩克道。
胡艳丽表态:“要吃既充饥又解渴、汤汤水水的。”于是把找人变为找饭馆。
一家又一家找合口味的饭馆。忽然,虾仁馄饨的招牌映入韩克眼帘,与此同时,胡艳丽也看到了这个牌子,忙说:“就吃馄饨。”二人进了馄饨馆,却座无虚席,挤满了人,往哪里坐?观望之中,正在吃饭的周菊英看见了他们,急忙招呼他们挤着坐下。吃完饭,四个人一起离开城隍庙,辗转前行。
他们拐到一条大道上,沿大道盲目行走,却见在路旁街台上,林荫处立着一尊金黄色巨型塑像,留着短发,昂着头,目视前方,挺着胸脯,左臂下垂,右臂微弯前摆,左腿在前,右腿在后,欲跨步前行。眼看着是一尊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形象,一群人正围拢在其基座周围。
韩克出于好奇,钻入人群欲看究竟,原来是陈毅元帅的雕像,禁不住肃然起敬,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转颈旁顾,却是万健华,还有赵济仁。赵济仁即命韩克给自己照相。紧接着,周菊英、任沛并推着胡艳丽的轮椅走过来,都抢机会留了影,且议论走散的情形。周菊英道:“一不留神,失散得无影无踪;邂逅相遇,陈毅像前聚在一起。”
胡艳丽笑道:“咱们在世博会上,总是分分合合的,一会儿走散了,一会儿又不期而遇,说来说去,还是一伙子,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赵济仁又笑道:“人是群体性的高级动物,而这个群体又是以血缘、信仰、事业、志趣、规矩与实践活动相联系,也是随着时间、空间、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所以分分合合是正常的,但愿能长久相聚,别永远分离。”
白导游手指大道旁一边灰色、陈旧的楼群说:“那就是解放前外国人居住区,曾经挂过‘华人与狗不准进入’的牌子。”她又手指另一边崭新高大、色彩艳丽的楼群道:“那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新建的楼群。真是今非昔比,两个景况,而陈老总的塑像就坐落在新旧交界处,确实具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