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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断肠人

我有时做梦一般地穿越时空,看见朱淑贞踽踽独行的影子,令我想到楚楚可怜的断肠人最近一段日子,我多次翻读宋代女词人朱淑贞的《断肠集》,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慨来。朱淑贞,浙江海宁人,自号幽栖居士,生于仕宦之家,自幼聪慧,能书画,通音律,诗词尤佳。宋人魏仲恭《断肠集》序: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愁怨恨语,每临风对月,触目伤怀,皆寓于诗,以写其胸中不平之气,竞无知音,悒悒抱恨而终。

朱淑贞一生的不幸,在于嫁给了一个庸俗不堪的丈夫。虽然物质生活优越,可朱淑贞偏偏是个性情中人,孤寂的感情生活很快给她带来了无限的苦恼与郁闷,于是她从心里不满这份包办婚姻,以诗作武器反抗道:经圆绝胜鸡头肉,滑腻偏宜蟹眼汤。纵有风流无处说,已输汤饼试何郎?《题圆子》又诗: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现状,追求现状以外的幸福人生的,然而朱淑贞就是一个异数,她不相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语,也不甘心向命运低头,她坚贞不屈地呐喊着: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朱淑贞是有个性有勇气的女人,她敢于跨越封建时代的禁锢,追求理想的爱情生活,与恋人畅游西子湖。她在《清平乐.夏日游湖》中日:悔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然而这样的美景,一瞬之间就像烟云一样地飘散了,她很快遭到了世俗的白眼与责罚,她欲爱不能,奋笔写道:益梅风流多不足,须知恩爱是愁根。这是她从内心对封建社会的愤慨,但仅仅愤慨是不够的,在她看来必须用生命作最后的反抗,作为追求女性解放的代价。她选择了死,死无葬身之地是她意料中的事,她并不悲哀。所以,朱淑贞让我看到了封建时代一面女陛光彩夺目的旗帜,她的不幸成全了她的有幸。她虽并其诗为父母焚之。却有宋人魏端礼在她身后辑其作品为《断肠集》。

《断肠集》有诗三百首,词三十首,而《全宋词》仅收录词二十五首,她的诗词俱佳,比李清照更刻骨铭心,让千百年后的我们为之一掬同情之泪。我尤其喜欢那首((减字木兰花.春怨》: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停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这首词前两句为五个独字,用得妙绝。朱淑贞的确是一代才女。没想到我与朱淑贞同是浙江海宁人,同秉杭州西湖山水灵毓之气,且又同住在一条中山路上。我有时做梦一般地穿越时空,看见朱淑贞踽踽独行的影子,令我想到楚楚可怜的断肠人。

有家真好我们进入这所房子,自然而然就像房子的屋顶一样,给孩子遮风避雨、抵挡冷雪酷日,而我们的孩子就是窗户我们谈恋爱、结婚的最终目的,是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有家的感觉真好。它首先是一所房子,有梁柱的支撑和不可动圈拘墙壁。我们进入这所房子,自然而然就像房子的屋顶一样,给孩子遮风避雨、抵挡冷雪酷日,而我们的孩子就是窗户,他们呼呼地吹进来新鲜空气,使我们的家充满氧气充满许多欢乐的笑声。然而事实上,不少家庭都不会注重这一份居家过日子的甜美。他们总认为成家之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无尽的家务和偶尔约磕磕碰碰。我在原来的婚姻生活中,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我W讨巴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刀我枪地转变成了上纲上线的原则问题,一点也不懂得婚姻中的男人和女人,都要维护爱情的芳草地,都有义务和责任成为用心梳理、用爱耕耘的农夫;也一点不懂得无尽的家务,本来就是婚姻生活中的一项主要内容。

现在经过多年的思考和感悟,我明白婚姻生活虽然不再浪漫却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因为它所基于的是一份责任,一份爱心。兑实在,任何一对夫妻都有距离,关键是你如何用心灵和情感,去缩短这个距离。

我们的家里一定都有厨房。当我们从外界跨进家门的时候,厨房里烹饪出的美味食物,那诱人的香味使我们感到家的温暖。溘暖是多么的好啊!锅碗瓢盆的交响曲,是已为人父人母的我们忙j生存奔波后,孩子绕膝时听到的最美妙动人的音乐。这时候我们。亡情舒畅,家务劳动就成了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孩子的情感粘合剂。看!我们的孩子就在这样美妙动人的音乐中渐渐长大。他们牙牙掣语,他们背起书包上学校,他们考大学就业。他们要让我们父母掳一辈子一C,叨但我们心甘情愿,我们心里总是默默地说:怎么缓你也不够。

然而我们没有发现,我们因为有爱,也有宽容而悄悄来临能幸福,但我们对这种灵性的幸福往往熟视无睹。我们很多时候不懂得真正的幸福,就是来自于平淡流年中灵性的境界。那些认为幸福直接等于金钱、等于婚外情爱、等于香车宝马、功名利禄的人,只不过是把物欲和新鲜感当成了幸福。殊不知这样的幸福只是一种燃烧,注定会转瞬即逝。

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我们的家就像一辆开在高山上疲惫的车。我们的车开久了就要保养。我们只有平日注意保养,才能尽量避免出故障。所以,我们在婚姻生活中也必须鲁彗、白鬻孓睡霉自立。我们无论丈夫还是一棵独立不倚的树。我们把根深深地扎进土壤,在任何情况下做到不失尊严、不失自己。

现在我们的家,就像船一样摇摇晃晃地过去了很多年。我们逐渐懂得那些人性中最光明仁慈的特质,就是统帅我们思维和道德的标准。博大宽容、善良温厚、新颖智慧、坚定勇敢,戒们以勤劳的双手和睿智的大脑,将把我们的家建设得更好……如今有家真好,是我真实的希望与感悟。我相信人在经过一次失败之后,就会变得觉悟与平实。我信只有在充满温馨与爱意的居家日子里,才能有更充沛的精力和激情,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理想世界。

来源于自身的根基,并生长出璀璨夺目的花《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的一位女记者走进我家,她环顾四周说,顾艳,你居住的房间就像日本古代作家良宽住的草庵一样。她用英语说这番话,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一个敏锐的洋女人,还没有坐下来访谈就揭示出我身处的日常生活气氛、我的精神追求,以及我呼吸的一种孤傲看透世事的气息。

其实这是一种女人的力量,它靠地母一般沉厚刚毅、缄默无语的内在支撑,才能进入住草庵的境界。我虽然不是刻意要住草庵,但坚守不为物质所左右却是我的原则。我始终认为,支撑才能使女人立于永远不败之地。因为一个女人无论有多么漂亮,只有迈向智慧才会永远美丽。而智慧使女人在沉思、追问、反省的孤独日子里,又要靠支撑自己和支撑他人来维系。因此我喜欢有支撑的女人,她们的魅力往往来源于自身的根基,并生长出璀璨夺目航一系列描写女性的小说里,我都写到歹妥欠荫食运为蘸撑。比如长篇小说《杭州女可归》、《走出荒原》等。一般来说有支撑的女人,总是越活越神气,反之就会像蔫了的花一样枯萎,这就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活得魅力十足的原因。

我结识过一些风流倜傥的男人,他们取得一点点成绩后,就以它为资本争取赢得女性的青睐。于是每天都在恋爱的男人,腰板笔挺而轩昂。但几年后整个人就坍塌了,女人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归宿中去,爱情就成为另外的诠释。男人被悬空了,悬空后的男人看起来虚弱。这时候他们反悔在以往不承担责任的放纵中,没有算清自己。而现在想要在事业上找到寄托和支撑,已经失去了机会和能力。于是一副越来越无靠的样子,到最后还是希望靠女人来支持他们。

一个优秀的女人,总是活得恒定坚强又风情无限。她是一个沉下心来做事的女人,也是一个会鼓舞、激励他人上进的女人。这样的优秀女人,就是一个秉赋土地一般沉厚力量的女人。她的肩上扛着责任,而且有信心把责任肩负到底。

曾经有不少人问我,是不是在适当的时候改变一种生活方式,也就是说不再住草庵。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要刻意住草庵,也没有追求住宫殿。我只是顺其自然,支撑着每一个日子。并希望自己能像杜拉斯那样,在七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写出行云流水般的优秀作品。

我想我这个人是比较随心所欲的,比较散漫的,那种惰性一天天在我心里滋长。

如今,朋友熟人见了面都会说忙,但有时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忙些什么,一年忙到头,静下心来最容易让人想做的事,就是回过头去看看这一年有了些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年终年初反倒成了各行各业忙上加忙的日子。他们都要为单位或者个人算一笔账,以此来估算这一年的效益好还是不好,最后决定年终的奖金分配方案。这样的总结是一种传统的习俗,所以人们为年终总结方便,就在年初开始制订集体和个人的实施计划。我的朋友阿玲本来天天都很忙,每次来我家不到十五分钟便急着要走,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但到了年终她又说不出这一年都忙了些什么!为此,她今年初为自己制订了一份计划。比如要完成什么事,要到哪里去,要存下多少钱,要添置什么东西等。这个举措对她来说很管用,至少她不像从前那么忙乱了。一年还没有终了时,她来我家得意地说:我一年的计划早就超额完成了。我非常欣赏她这种按既定方针办事的原则,桌台玻璃板下,但事实上我没有一年是完成任务的。比方我每年都想把黑格尔《美学》读完,但读了一、二册后,就再也不去读第三册的上下卷。后来我很想重读一遍鲁迅全集,但零零碎碎读了一部分就以实在太忙了的理由慰藉自己,终是没能再次读完。至于写作,更是兴致所至。计划内的写作多半没有完成,计划外的却发表了不少。

我想我这个人是比较随心所欲的,比较散漫的,那种惰性一天天在我心里滋长,仿佛我的明天永远过不完似的。到了年终,一看计划内的大半没有完成,就自我发誓自我检讨,然后把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赫然地贴在床头。然而到了第二年年终,我又重蹈覆辙,与第一年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又是一个新年开始了,我严肃地告诫自己:把握每一天,就是把握365天。我一定要从散漫中走出来,千万不要为自己找理由说忙,其实有时候是无事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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