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鹏在心里骂，什么话？这个小子不愧当警察，手腕不小！便笑着说，过去年轻时我和你小姨好，他是不是我的儿子可别瞎猜！不过我是他的干爹不假，真出事，是有影响，我想请你按信上说的去摸摸底。古元不高兴，又露出那个冷面孔，说，姨夫要拿我当外人的话……
白大鹏忙说，那怎么可能呢，我要对你有二意，那还是个人吗？
古元听他这样说，心情慌乱，两手抓住他，猛地跪下说，请你老放心，我要有一点私心，就天打……
还没说完便被白大鹏两手一使劲地把他拽起来了，走，咱喝酒去吧！
古元的警察服早就被白大鹏的感情穿透了，他们的利益关系融为一体了，他今天的苦心被白大鹏理解，真比去年给他的盈利还惊喜，钱能买通关节，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对抗者成为知己。
三
那年白大鹏往南方贩卖煤炭，一吨煤赚二十元钱，陈廉清接到群众举报，就叫刚从行刑队复员的古元去查处，古元立即查清了他投机倒把的事实，陈廉清根据古元的报告，就带着逮捕证把白大鹏抓进公安局，两次逮捕白大鹏的材料都是古元整的。在他心中湖岛镇唯一的罪犯就是白大鹏，逮捕白大鹏是他们的最大成绩。每次逮了白大鹏，陈廉清总跟着老所长和古元几个喝一次庆功酒。唉！古今天下事，说变就变，眼睁睁的阶下囚现在成为大恩人，座上宾。他相信他的前嫌一定是没有了。他帮白大鹏买地办焦厂，白大鹏请他当法律顾问，这全是信得过的行动。他想如果今后再逮白大鹏，他就是坐牢也不上前给他戴手铐了。
他说姨夫，你的名望谁不清楚，你跟于飞的关系谁不知道？说到这里又后悔了，当年整他的材料中，群众就有告他搞腐化这一条，审讯时他也承认，说是他在镇政府开发电机时就和季茹萍相好了，说于飞是他的孩子，也就是那次他审讯出来的，因为这是白大鹏自己交代的。古元想到这里，急忙改口，全湖岛镇都知道你是他干爹，你的干儿也是俺的兄弟，牵扯到他的事情我能不着急吗？
白大鹏像是吃了定心丸，心想这家伙真可靠，从他的一脸凶狠劲，不像是耍嘴皮子的，就说，大侄子，从今往后你要跟着姨夫担不少风险啦！
那倒不怕，不过，姨夫，我对你说，咱市的案子可是捅天大案，挨着哪个都要命，我枪毙的罪犯最少也有一百，上刑场的时候那些人的孬样我可都见过，别说筛糠，魂都没了。所以真要上刑场那就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这封郭亮的信要是落在了穆小云手里，你试试，那麻烦就大啦！
白大鹏果然变了脸色，这个家伙看出于飞什么了？便笑着说，穆小云不是那种人，他办事稳重，办案子最讲实事求是。不过他毕竟是陈局长的晚辈啊，陈局可是他爹的亲密战友啊，他爹把他交给陈局，是老陈一手带出来的，你还怕他不成。他还想说，还有陈廉清这座靠山呢，你慌慌啥，怕古元吃醋，话到嘴边他没说。
古元想，你白大鹏比鬼都聪明，于飞干啥你没数？就说，姨夫，咱爷们儿就不能光说好听的了。
白大鹏心想，你讲吧，我在这儿等着呢？
姨夫，是你不了解于飞，还是怕家丑外扬？
你讲，我听着呢！
自从于飞从监狱回来，实际上就没在金水湾待过，可是哪个月都有举报他的信，告他在城里和小姐胡混，还告他搞走私物品，不光金水湾的人，外村也有人怀疑他，特别是“6.5”事件，有人就怀疑是他开的枪？有人发现开枪者是划着小船过去的，开枪的人就躲在芦苇丛中，一共开了四枪，有人听到枪声说是连发五响的汉阳造，汉水湖西岸的人还在秘密抓他！这些情况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连我的小姨也不能告诉。白大鹏倒吸一口凉气，他相信这是真的，他更看清楚了拉古元值。他从心底发出一句话，大侄子是真佛，不用烧香我磕头！
古元推心置腹，说，在湖岛的地盘上嫉妒你的，诬陷你的人拉出来有一排！
白大鹏心里明白，这不是古元危言耸听，事情确实如此。在严打期间，湖岛镇三次严惩罪犯，罪大恶极的罪犯，在大运河抢劫强奸妇女罪犯在湖荡里执行枪决。当时白大鹏和季茹萍非常害怕判他们通奸罪，因为季茹萍的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凶手白大龙至今没有捉拿归案，外传他死了，可是活没见人，死未见尸。派出所已收到好多检举揭发白大鹏和季茹萍的信，穆小云还听了镇党委的意见，让古元整了他们关系的材料，古元光想透个信给白大鹏，看风声那么紧就没敢行动。他在整材料时费了一番心思。只报了些一般性的问题，比如在她的美容店里客人有不健康举动等，还特别跟陈廉清说了声，陈廉清在政法委书记参加的定案会上，把材料一扔，说，胡扯淡！这是借机在整农民企业家嘛！事前白大鹏和季茹萍也去过政法委书记的家，这位书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然不会说什么。事后，陈廉清对白大鹏说，古元同志对你很够意思，对这一段交情，当然白大鹏很感激！就说，你对我的关照终生难忘！
古元听了却不高兴，他怎么老是客套话，就想，也不能叫他轻松了，应当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说，专案分析会上，省厅穆副厅长和市局卜局长，以及专案组的同志都认为“6.5”、“7.5”大案的罪犯不能从本镇排除，特别是芦苇荡里那一枪，子弹穿过三个人的胸膛，还击伤一人，是一颗子弹吗？很可能是四颗以上子弹，而且不可能响了一枪，甚至三枪四枪，当时人们打红了眼，谁也没有注意罢了。后来有人举报这枪是从芦苇丛中射出来的，还有人举报这是一支老枪，说是春兰父亲有过一样的老枪，那年发大水，她家的老房子被洪水冲走了，这支枪也不知去向。当然说什么的都有。
你要警惕。白大鹏心里打怯，为给自己壮胆，他说，说不定穆小云也在观察你，对咱焦厂的事，请放心，你是正大光明的法律顾问，谁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啥情况去。
那这样吧，以后要是还有我的盈利的话，就把全年的作为我的股金，那样分红我安稳些。
不，你的股金只能在我名下，所有的账目都不能出现你的名字，就绝对安全，不管什么时代，共产党干部直接经营私有企业恐怕都是不允许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说，我从会计那儿给你领出来的法律顾问劳务费，上半年的。
他的眼睛立即放出光芒，说，姨夫，我马上去找郭亮谈谈，让他不要在外面胡乱猜疑。
对，告诉他，如果捏造事实，还要控告他！
古元好像第一次看到他的怒容，他已经意识到，白大鹏把钱往他口袋里使劲一揣，他立即感到了这笔钱的分量，这是交给他的一项硬指标，要确保于飞的安全！
这时候，白大鹏又转了话题说，古元，春兰是湖里湖外出名的大美人，正因为这，很多的青年追过她，光金水湾就有好几个，郭亮也是其中一个。郭亮怀疑于飞，说明他自己心里有鬼！
古元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办，他跳上轻骑飞了。
白大鹏想拦没拦住。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春兰为什么失踪？他也是陪着海满堂一家空掉了好多眼泪。他知道春兰是个人人喜欢的好姑娘。无论到学校，还是到海家，每次见到她都想多看几眼，那姑娘确实和别人长的不一样，你要说汉水湖水土养人，那个姑娘是最能代表湖山姑娘美丽的特征。好多次，山海省歌舞团来湖山深入生活，都想带她走，可她不愿意搞文艺。那一次中央电视台拍电视剧《铁道游击队》，导演想让她演芳林嫂，就因为她太年轻漂亮了而没有用她，可是剧里再也没有像她这样的美丽人物了，最终放弃了。白大鹏想，别让那个剧组绑架演戏去了。他接着就否定自己的想法是幼稚了。可能这个苦命的姑娘真的死了。
他看古元走了，到厂里转了一圈，才划着小船从水路回金水湾，快到芦苇荡时他突然惊叫一声，差一点儿从船上翻下来，这时一只精灵般的水葫芦迅疾从水面上飞过。
他想起海家有一件传世之宝。那还是春兰的妈妈被抢回汉水湖西岸时留下的，这个东西一直带在春兰身上。以往人们只知道这个东西贵重，但不知道深浅，现在改革开放了，尤其是盗卖文物案件不断，谁都知道啥叫价值连城了。去年他和季茹萍喝酒，还说过这事，他曾经和兄弟白大龙合谋，他设法到汉水湖西岸去偷那一只，他在东岸搞到这一只，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想到这里，他身子一抖，看到了湖光山影使他清醒了，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他！白大鹏立即决定，让季茹萍去找陈廉清，开一张公安局的介绍信，随时去找他的老弟白大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