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华云云回到电视台，办公室里居然没有人。她算了算，今天好象是星期天。华云云跌坐在编辑台前。肚子涨涨的，心里空空的。老林今天的举动让她感到惶惑。看来他今天是专门请你吃饭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叫王大力。但这是为什么呢？他真的喜欢你？还是一时冲动？假如他不是一时冲动，他要是真的想和自己好，那该怎么办呢？除了敬畏，你喜欢他吗？除了喜欢，你爱过他吗？除了爱，你真的希望与他结婚吗？
华云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傻，想这种事情的时候脑子就不够用。尤其关于自己的感情问题，一想就头疼。何况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这次上冰时王大力拍的十几盘带子都需要整理，JQK催得也挺急。华云云把带子按时间排好，打开编辑机。
王大力拍的第一个镜头是她，华云云正在嘻嘻哈哈地把新买的防寒靴往脚上套，然后拍她把鞋带一根一根地勒紧，站起来，鞋很重，脚几乎抬不起来……快进。火车上……快进。招待所……等一等，这是科考协会那个叫小裴的女孩。王大力拍她走路，稳稳地等着她走近；边拍边和她说话，还拍她的笑容，她的眼神，……这其中是有一种感情的，是男人的自信和专注。啊，华云云的心猛地跳起来，不知何故地加速，你怎么现在才发现王大力的秘密？你真是粗心的家伙。……快进。又是小裴！不看！……快进。换带子。……啊，终于拍到上冰了。壮丽的冰上风光！真美啊！
华云云拿起电话，打给王大力。嘿，王大力，你在哪儿？
王大力反问她，你在哪儿？
华云云说，我在看片子，看你拍的冰上风光啊！真棒啊！想来一起看吗？
王大力说，可以啊。
那就来吧！快啊！
王大力一听就笑了，说，华妹妹，你难道忘了我现在什么样子了吗？是你那么轻巧地一说，我就能到的吗？……我现在是个瘸子呀！
噢，对对对，我忘了。……真的，真的，画面特别漂亮！我都没想到！……看来，你还真是个摄象高手啊！
多谢夸奖！王大力在那边嘿嘿地笑了。
离开科考协会，王大力死心塌地地回了苏苏家。一是因为要给苏苏送带子，二是因为苏苏楼里有电梯，这对于瘸子来说是很方便的，使他觉出处处无障碍的必要。
王大力这时想到该搬家了，该搬到一座有电梯的楼里去了。
昨晚他是在苏苏家过的夜，与苏苏同居一室。他本想睡在长沙发上，可是苏苏坚持要他睡床上，而自己睡沙发。临睡前，她过来摸了摸王大力的脸，说，好好睡吧，晚安。
王大力闭上眼，说，别勾引俺啊，明明知道俺们是瘸子，还这样……
苏苏笑道，这哪儿是勾引啊，这是爱抚。
王大力说，凭什么就随便爱抚俺呀？你敢随便爱抚别的男人吗？……哼，还不把你吃了，强暴了？！
去你的！谁敢！
俺就知道你是这种心理，觉得俺是瘸子就不分男女了？告诉你，俺也能跟别的男人一样，一点也不差……
苏苏尖叫，大笑着跳上沙发，拉上被子，捂严了，说，好吧，好吧，我求饶了！瘸子，晚安！
一觉到天亮，已是上午十点。苏苏仍在睡着，脸像猫一样地埋在被子里，气息沉沉。王大力明白，自己喜欢这个叫苏苏的女孩，但是更喜欢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一种哥们儿型的友谊。现代年轻人的友谊就应该是这样的，信任，尊重，亲密有度，不轻易被什么男女性别所干扰。
苏苏还在沉睡。王大力临出门时把两盘带子放在苏苏的枕边，给她留了一个字条：“苏苏，等我安上假肢以后，专门给你拍一部MTV。保证做到。谢谢你的好心。大力”
二十二、
从冰上回来以后，华丽丽每天都要给华云云打个电话。华丽丽问东问西的，包括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等等，被华云云戏称为“查岗”。
这天华丽丽“查岗”的时候，王大力刚到华云云办公室，华云云正给他搬椅子。电话一通，华丽丽就在那边叫道，怎么这么半天不接电话？
华云云说，怎么半天了？
华丽丽说，就是半天嘛！
华云云说，半天个鬼！你问王大力，是不是才响了三声？
王大力在一旁证明道，对，三声！
华丽丽一惊，问，他怎么在你那儿？他去干什么？
华丽丽说，编片子呀？还能干什么？你真没劲！……有事没有？没事我们该工作了！说着就挂断了线。
没想到，二十分钟之后，华丽丽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华云云！王大力！华丽丽大叫道，你们什么意思？
王大力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笑了，说，你这是怎么了？更年期提前了？
华云云也笑说，华丽丽，你没病吧？
华丽丽没理会他们，一下子坐在编辑机前。她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时间和你们贫！……王大力，我没权利管你，可是我有权利管我妹妹！象你们这个年纪，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在你们之间是不行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妹妹，别看她年纪在这儿，但是她还是比较傻，比一般人单纯。……可是你王大力是聪明人，你的阅历也多得多。所以我今天就更年期一把，当个恶人。我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吧？
王大力冷冷地听她讲完，点点头，说，我当然明白。而且早就明白。这就是我在班里从来不敢多理你的原因。……但是！——华丽丽你听好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妹妹起过什么念头，不是因为她不可爱，而是因为她是你妹妹！我早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才能永远做朋友！……懂了吗？
华云云情绪黯然地说，华丽丽，你有所不知，王大力的女朋友是那个叫小裴的女的，科考协会的那个。知道了吧？她拨拉开华丽丽，打开编辑机，调出了小裴的画面。小裴娇滴滴地笑着，对着镜头张开两个手指，软软地说，我们一定能胜利！
华丽丽、华云云一齐回过头看王大力。王大力黑着脸转过身，拉开门走出去。
华丽丽转脸盯着华云云，疑惑地问，真的吗？那……
华云云冷笑说，你丢不丢人？
华丽丽不会善罢甘休，继续问，你怎么知道他和那个小裴现在怎么样了？没准人家早跑了，所以王大力才转战你这儿来了……
华云云打断说，行了，行了，是我打电话让他来的！知道了吧？……讨厌死了你！
华丽丽语重心长地说，华云云，我是为你好！你真的不能和王大力这样的人好，以后真的能累死你！你要想想老了以后……
华云云背过身开始倒带子，说，我能不能活到老还难说呐！
华丽丽紧逼到她的身后，说，我再说一遍，华云云，我是为你好！他王大力疯跑了一辈子，等到断了腿了才来找你，这也太不公平了！你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嫁老林也不能嫁他王大力！……哎，你说老林怎么样？
老林？老林是谁？华云云边看带子，边反问道。
林光明啊！你连他都忘了？
哦，他呀。一时没反应过来！
华丽丽说，你别把对付咱妈的态度对我，我也是年轻人，我知道不能用老年人的眼光看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华云云打断她的话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华丽丽一离开，华云云就给王大力打电话，王大力一直不接。华云云就给他发短信：别生气。我们是朋友，友谊长存！
王大力发来短信：友谊长存。
二十三、
夜深了。王大力趴在办公室的桌上睡着了。他制定了下周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的日程。星期一、星期二两天联系专家，租演播室，争取三、四、五三天连续拍摄；然后星期五拍半天结束，下午为苏苏拍MTV的室内部分……
他梦见苏苏穿着透明纱裙，披挂着藏族的氆氇，站在雪山顶上，两只臂膀高举着，高声唱着：“哎……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不能忘却的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