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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缩略时代》前记

书名《缩略时代》,源自我的一篇同名随笔。此文发表后,被一些报刊转载,甚至包括一些外地的或行业性的报纸,很出我的意料。在这篇文章里,我试图为我们的时代寻找一种概括,一种具象,一种比喻,于是找到了“缩略”这个词。我认为,在今天,语言在缩略,传媒方式在缩略,知识在缩略,甚至爱情、友情、人生过程也都在缩略化。缩略的特点,在于把精神性的水分尽量挤出去,把一切尽快转化为物,转化为钱,转化为欲,转化为形式,直奔功利目的。而我写了这些散文和随笔,似乎都是不甘心被缩略掉,想追寻审美的人生,想顽强地留下一片精神的原野。既然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个时代,便以“缩略时代”名之。

我写散文,完全是缘情而起,随兴所至,兴来弄笔,兴未尽而笔已歇,没有什么宏远目标,也没有什么刻意追求,于是零零落落,不成阵势。我之拖到今天才有一本散文随笔集出版,也正与此有关。

我写散文,创作的因素较弱,倾吐的欲望很强,如与友人雪夜盘膝对谈,如写给情人的信札,如郁闷日久、忽然冲喉而出的歌声,因而顾不上推敲,有时还把自己性格的弱点也一并暴露了。蒙田的一段话,竟好像是为我而说的:“如果我希求世界的赞赏,我就会用心修饰自己,仔细打扮了才和世界相见。我要人们在这里看见我的平凡、纯朴和天然的生活,无拘束亦无造作,因为我所描画的就是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远离了我的朋友,他们重新打开这些散文,将会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矛盾性格和一张顽皮的笑脸。

其实,我写的并不单是我,我写的是一种生存相,一种精神状态,一种也许无望的追求。我早就发现,这年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商海豪杰还是文化英雄,而我,不知为什么,自我感觉始终好不起来,心绪总是沉甸甸的,我怀疑我是否是这个时代的一个逸民。我背负着传统的包袱,却生活在一个高度缩略化、功利化、商品化、物质化的都市,我渴望找回本真的状态,清新的感觉,蛮勇的体魄,文明的情怀而不可得,有时我想,当失去最后的精神立足点以后,我是否该逃到我的大西北故乡去流浪,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也常常感受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当我奔波在还乡的土路上,当我观看世界杯足球赛熬过一个个深宵,当我跳入刺骨的冰水,当我踏进域外的教堂,当我伫立在皋兰山之巅仰观满天星斗,当我的耳畔回荡着悲凉慷慨的秦腔,我便是在用我的生命与冷漠而喧嚣的存在肉搏,多么希望体验人性复归的满溢境界。可惜,这只是一种痴念,优美的瞬间转眼消失,剩下的是一个广大的物化世界。

读者朋友,我渴望交流,在这本书里,我捧献给你们的,是一个真实的灵魂和他对人生的朴素发现。我还要感谢贾平凹先生和安徽的李正西教授对我的理解,他们关于我的散文的两篇文章,我分别用作序和跋,以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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