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多费唇舌了,”述律后亮出那纸盟书,“你们看,铁证如山!”
康默记当众宣读他们立誓造反的盟书,安端惊慌失措:“不对!那是假的,真的在这里。”真实,他这已是不打自招了。
阿保机抖开盟书向群臣展示:“这上面有手印为证。”
安端感到不可思议,怀中掏出盟书,仔细一看才知是假,立刻意识到是粘睦姑做了手脚。他呼地拔出腰刀,照准粘睦姑就砍。康默言眼快手疾,手中剑迎上架住,刀剑相撞,震得安端手臂发麻,握刀不住。安端气得怪叫,大骂粘睦姑:“臭婆娘,你坏了我的大事,早晚把你碎尸万段!”
“大胆!还不与我跪下!”阿保机怒冲冲站起。
剌葛等一看,无数御帐亲兵,个个刀剑在手,显然早有准备。他明白了,不服也是徒劳。四个人乖乖跪倒一排。
阿保机质问:“你们还有何话说?”
迭刺、寅底石、安端以头触地:“大哥,我们一时糊涂,还望看在手足份儿上,饶恕我们吧!”
“剌葛,你为何不发一言?”阿保机猜到刺葛必是主谋。
刺葛也不抬头:“事到如今,落人你手,要杀要砍,悉听尊便。”
“好哇,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你有如此胆量,我就成全你。”阿保机将一柄短刀掷到他面前,“自寻方便吧。”
“我有一个请求。”
“讲。”
“容我和部下见上一面,”剌葛抬起头来放大声音,“三千骑兵距此不远,待我劝说将士们回转本部,不然我死讯传出,他们冲上来乱杀一气,万一可汗有失,岂不是我的罪过。”
“哈哈哈哈,”阿保机放声笑过,“看起来你早有准备,想以武力相要挟,只怕是错打了主意。你看!”
刺葛站起来举目四望,木叶山附近刀枪林立,旗幡招展,步军骑兵整齐排列,估算一下,人马上万,他立刻愣了神。
阿保机冷笑着说:“刺葛,我这一万人马,足以对付你们的三千骑兵吧。放心走,不必为我担心。”
剌葛低下头,看着那把短刀不动也不作声。迭剌、寅底石、安端一齐为刺葛求情:“大哥开恩,就饶了二哥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剌葛是怎么想呢?”
“大哥,我是一念之差。”剌葛看出求生有望,赶紧转弯,“若蒙宽恕,永生感恩。”
阿保机本不想杀他们,见剌葛服软口气也就软了下来:“你我弟兄五人,如同人之五指,砍去哪个我不心疼?念俱初犯,姑且赦免。”
四个人急忙叩头:“谢大哥不杀之恩!”
“为了以后不致伤害弟兄感情,使各位兄弟能安享太平,”阿保机宣布,“免去刺葛大于越大元帅二职,着为我迭刺部夷离堇。”刺葛明白这是削他兵权,但也得忍痛谢恩。接着阿保机又免去迭剌惕隐之职,任命滑哥接替,为褒奖粘睦姑,封她为晋国夫人。
阿保机又宣辖底上前:“朕观你忠正干练,深孚众望,特加封你为大于越。”
辖底喜出望外,尚在等候下文,因为按惯例大于越都兼兵马大元帅,可是阿保机并未往下说。
韩知古在一旁提醒他:“辖底大人,还不谢恩?”
辖底这才明白大元帅不给他了,急忙叩头:“谢可汗天恩。”这次事变,使阿保机意识到兵权的重要性,决心不辞辛苦不做太平王,自己执掌兵权。这样,契丹国稳定了一年。
白驹过隙,红轮飞转,转眼到了912年夏7月,术不姑部在平州宣布脱离契丹,不再朝贡。阿保机身兼兵马大元帅必须亲征,因该部兵强马壮城高池险,为保必胜,阿保机决定分兵合击。自己率西路人马两万五千,东路由于主将难选,两万大军就命剌葛统率,为防万一,特命慑隐滑哥监军。两路军马同时出发,大于越辖底去为刺葛、滑哥送行。临别之际,滑哥暗下请教辖底:“大于越,据你看来刺葛会不会谋反?”
“剌葛兵权被削一年,这次好不容易统率两万大军,只怕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滑哥立刻害怕了:“我身为监军,真要发生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辖底被封为于越,尊崇已极,照理说应对阿保机感恩戴德,可他从来都是欲壑难填,因未能兼任大元帅而深恨阿保机,因此不无煽动地说:“如果大势所趋,也只有随波逐流。”
滑哥一路上始终难以放心,但他并看不出刺葛反叛的迹象,刺葛一直认真英勇作战,所以进展较快。当年10月,先期到达平州,而且未待阿保机大军到来,就将平州攻占,俘获术不姑部男女人丁上万,军械粮草无数。刺葛实力大增以后,顿生反叛自立之心,差心腹飞马召迭刺、寅底石、安端各率本部人马前来会合以共同举事。
阿保机在西路也是连战皆捷,横扫术不姑部西半部许多州县。当他进军到平州时,发觉是一座经过洗劫的空城,才知刺葛已经得手撤离,阿保机大为不悦,埋怨刺葛不通报消息,康默记分析道:剌葛如此行事,必然又萌反意。果然,当阿保机率军北归时,剌葛率大军阻住去路。
两军相距两里列开阵势,阿保机与刺葛各领部将出阵。阿保机在马上质问剌葛:“你陈兵阻道,是何道理?”
“大哥,你为汗六年,理应代换了,就莫回契丹内地了。”
“你莫非又要反乱?”
“我这是顺应天时。”
迭剌、寅底石、安端齐声说:“大哥,识时务快引兵南下,术不姑部地盘就交你治理。听我弟兄良言相劝,千万莫再向前,以免你输得一败涂地,还伤了弟兄和气。”
阿保机以鞭相指:“你们难道忘了在木叶山立眢,感谢我不杀而永不为乱?”
刺葛冷笑一声:“那时是不得已而为之。”
阿保机见滑哥也在一旁,愈发有气:“你身为监军,为何不加制止?”
“大汗,我孤身一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阿保机怒气难消:“刺葛,你们倒行逆施,这是自寻死路,我定要将尔等扫平!”
刺葛毫不退让:“我恭候进攻,咱刀兵相见一决雌雄。”
阿保机回营后,立刻就要部署进攻。康默记劝道:“双方兵力相等,而且剌葛得平州降卒略占上风,如果开战难保必胜,不如佯作退兵,然后……”
阿保机采纳康默记的建议,引大军向南直至十七泺驻扎。同时派特使飞骑转道绕开剌葛大军北去,分别到乙室等七部,以银牌召来七部夷离堇。这里在十七泺已将柴册坛搭筑完毕,立即举行选汗仪式燔柴礼。七部大人当然不敢提出异议,一致推选阿保机连任,这样,阿保机就又名正言顺地继续为汗了。刺葛带的兵原本是阿保机指挥,在这种情况下,立刻纷纷跑归阿保机一边。剌葛等见大势已去,只得自缚到阿保机面前请罪。阿保机考虑到他们四人的部族军尚有近万在此,为避免流血,训教一番仍然宽恕,令他们改过自新。剌葛费尽心机策划的第二次叛乱,又烟消云散。
剌葛得命回到本帐,迭刺、寅底石、安端相继来见。他发现三个弟弟都垂头丧气,不悦地问:“你们都颓了?”
寅底石哀叹说:“看来天不佑我等,我们斗不过阿保机。”安端更悲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阿保机现在不杀我们,早晚也会下手。”
迭刺思考得较深:“两次功败垂成,主要是未得到七部大人协助。”
“这些人一贯见风转舵,背地里怂恿我代汗,事到临头又明哲保身。”剌葛深恨七部夷离堇,“我看今后若要成事,不能指望他们。”
“不然,”迭剌另有见解,“我们若不与七部联合,永远不能如愿,日后若再举事,必先与七部约好共同行动,方能稳操胜券。”刺葛琢磨一下感到有理:“对,下次无论如何要把七部人马拉上。”
安端问:“二哥不想就此罢手?”
“难道坐以待毙吗?”剌葛拔出腰刀,突然砍掉自己左手小指,“我若不除掉阿保机,就如这手指!”
迭剌、寅底石、安端三人,见剌葛眼睛血红地注视着他们,纷纷拔刀效法:“今后发誓跟定二哥,如若存有二心,下场如这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