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不同意:“彼众我寡,兵不可分,视其中军最坚,辽主必在焉。我军全力猛攻,只要一鼓败其中军,则辽军必乱,我当大胜。”说罢,他命金军避开余睹,而直趋天祚中军,娄室先率右翼攻上。天祚以为金兵被余睹挡住,没想到竟追到近前,忙派萧奉先率军抵抗。辽军无备,未免手忙脚乱,凭人多勉强顶住金兵攻势。但是,阿骨打又带精锐骑兵从左翼合围上来。阿骨打一马当先,金兵如倒海排山杀到,辽军一触即败,转眼溃不成军。阿骨打不顾危险,领一支精骑直扑天祚,慌得萧奉先丢下部队来救护。辽军失去指挥,四分五散各自逃命。余睹军马驰援过来,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辽军见天祚大军已败,谁还有心恋战。跟在败军后奔逃,余睹哪里号令得住。金兵乘胜追杀百余里,方才收兵。这一战辽军精锐几乎损失殆尽,金兵掠获兵械军资及牛马不可胜计。天祚至广平淀收拢败残人马计点,已不足两万。
天祚已跑得精疲力竭,见金兵不追,传旨扎营休整。未及喘息,阿鹘产又有急报送到,说是耶律淳已在整备军马,就要与章奴结盟,请天祚速做主张。
萧奉先提议:“大军立刻赶赴南京,先擒斩耶律淳,以免章奴与他合兵。”
余睹立即反对:“若如此行,则必使尚在犹豫的耶律淳迅速倒人章奴一边,不可做这推波之举。”
天柞问:“卿意如何处置?”
“万岁,魏王为人优柔寡断,圣上降旨一道,晓谕厉害,以威慑之,他必不敢铤而走险。”
天祚感到这是个省事的好办法,便书写圣旨,传来乙信:“命你往南京传旨。”
“我?”乙信立刻心中发抖,他明白耶律淳反象已露,这一去十有八九是送死,意欲寻借口推却。
余睹旁敲侧击说:“乙信,上次派你送信的细账还未算,这可是将功折罪的良机。”
乙信一听此言,哪里还敢说别的,赶紧答应:“臣遵旨。”
南京城里,萧敌里、萧延留正在加紧劝说耶律淳起兵反叛:“大王,我们得到准确消息,天祚已全军潁没,他本人亦下落不明,十有八九已死于乱军之中。”
“此话当真?”
“岂能有假。”萧敌里催促,“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唾手可得的皇位,你可不能失之交臂呀!”
耶律淳动心了:“来人哪!”
手下人闻声走上:“大王,有何吩咐?”
“传我号令,城内人马立即在校场集合,等待出征。”
萧敌里、萧延留见策反终于成功,相互对视,会心地一笑。刚要说什么,门吏向耶律淳察报:“大王,圣旨到。”
三人都大吃一惊,耶律淳想了想,让二萧退隐到后面,他则亲自出迎。乙信捧旨居中站定,耶律淳跪听宣读,旨意中历数章奴之奸,嘉褒淳往昔之忠,要他判明善恶,莫做逆臣。耶律淳接旨后,请乙信坐好询问:“大人,传闻万岁为金虏所败,兵马无存,果然否?”
“大王所闻有误,万岁是获悉章奴为乱后主动退兵,意在先将叛众一举荡平。金人虽乘机占些便宜,但万岁手下精兵仍有数万之众。”
这时,有一内侍走上,在耶律淳耳边低语几句。耶律淳听了,也不与乙信招呼便径自走出。偏殿之内一武士风尘仆仆正在立等。耶律淳忙问:“可将情况探明?”
武士躬身回答:“大王,万岁数万大军屯扎广平淀,乃小人亲眼得见。”
耶律淳听了实在后怕,心说差一点就拉出去与章奴会合,天祚军马依然强盛,谋反岂不自取灭亡。他主意大变,匆匆转回。乙信不悦地问:“大王行动神秘,似有背人之事。”
“大人多想了,一点家事。”耶律淳不能明说,只有遮掩。乙信心中有些发抖,他猜测耶律淳是布置人要害自己,决定主动进攻,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或许能有生机。便冷笑两声:“大王,据我所知叛首章奴的两名特使,还在王府为座上宾,您适才该不是去与他们密谋请示对策吧?”
“这个。”耶律淳没有想到乙信提出这一问题,在思考如何解释。
“大人,我们在这。”萧敌里、萧延留一起走出。二萧在后面听了多时,感到耶律淳态度暧昧,唯恐他被乙信说变心,二人才突然亮相,意在速战速决。
耶律淳有些手足失措:“你们!”
乙信仗着胆子责问耶律淳:“大王,私藏叛贼,莫非已经合污?”
二萧突然拔出所佩刀剑,同时扑向乙信:“你死到临头还滥施淫威,快拿命来!”
乙信拔刀自卫,双方展开了格斗。耶律淳愣了片刻,突然,大吼一声:“都与我住手!”
三人各自跳开,萧敌里催促:“大王,快喊人将乙信拿下。”
“来人!”耶律淳呼唤一声,十数个武士应声而上。他又发出命令,“将二萧绑了。”
武士一拥向前,二萧尚在懵懂,已措手不及被上了绑绳。萧延留疾呼:“耶律淳,为何背信弃义?”
乙信愣了一会儿,看出了名堂,不失时机地说:“大王要表明忠心,速将二萧斩首。”
耶律淳一步步逼近二萧,到近前拔剑出鞘。萧延留惊问:“你要干什么?”耶律淳手起剑落,好锋利的龙泉剑,萧延留人头落地。
萧敌里把眼一闭:“魏王,你斩断了自己登上皇位的阶梯!”耶律淳更不答话,又一剑斩下萧敌里人头。
“好!”乙信在一旁喝彩,“大王忠心苍天可鉴,万岁定然厚有赏赐。”
耶律淳抱起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大人,我愿领本部人马往万岁军前效力,并送上叛贼人头请罪。”
“如此甚好。”
乙信待耶律淳点齐人马后出发,驱军奔赴广平淀。二萧随从闻主人被杀,星夜逃出南京,飞速报与章奴知道。章奴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为二萧报仇,他决定起动全部兵马去攻天祚。章奴算计,天祚新败,残兵军无斗志,广平淀行宫又无城池可守,自己兵力又略多,定能一战可胜。于是,他率军疾进,很快到达广平淀,立刻发起了攻击。怎料到天祚败军经过休整,已恢复了元气,又有余睹指挥,章奴一时难以取胜,双方激战了半月,仍然势均力敌。
正杀得难解难分,耶律淳、乙信并一万人马赶到。耶律淳立刻挥兵从侧后向章奴发起进攻,叛军措手不及,经不住两面夹击,立刻溃败。萧奉先、耶律余睹与耶律淳合兵追杀几十里,斩获万余人。
章奴侥幸得以逃脱,检点身边军马不过千余,正收拾残兵败将,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约有万余滚滚而来。章奴知道逃亦逃不及,便仰天长叹:“天亡我也!”待那队军马来近,章奴认出为首领兵者竟是自己的手下大将弥里直,他气咻咻地责问:“弥里直,你投降也罢,大不该引兵来追杀我,往日的情分就全忘记了吗?”
弥里直跳下马来:“大帅,你这是怎么了,我何尝投降,这是带兵来保护你呀。”
“啊!”章奴简直不敢相信,他又把队伍细看一番,“这是我的人马?”
“正是,末将杀出重围,收拾得上万兵马。”
哈哈哈哈!章奴止不住狂笑起来:“天不亡我!天必佑之!”弥里直问:“大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章奴止住笑:“我有一万大军,上京空虚,趁天祚在此庆功,我去端了他的王八窝!”
于是,章奴与弥里直率一万叛军直向上京扑去。
上京留守阿鹘产不断接到探马报告,知道耶律淳斩了章奴特使,又出兵广平淀大败章奴叛军,天祚大为褒奖。又得悉万余叛军向上京杀来,他想起自己平叛不力,致使章奴横行,几州俱失,心想天祚必然要降罪。如今叛军再犯上京,自己不能消极防守了,他决心集中兵力还击章奴败残人马,以期获胜将功折罪。
章奴人马一路抢掠着杀奔上京。当距上京只有二十里时,经过一片丛林河谷地带。弥里直见地势复杂,提醒章奴说:“大帅,这里地势险要,大军且暂停前进,派一支人马搜索,以防中了埋伏。”
章奴不以为然地一笑:“纯属多虑,那阿鹘产胆小如鼠,我三百多人在上京城内起事,他都不敢派兵对敌,何况如今我有一万大军,说不定阿鹘产还闻风弃城逃窜了。”
章奴不听,只管催军向前。军马渐渐全都进人河谷,弥里直不放心,派人到丛林中察看。十几个叛军士兵刚进人丛林,就有大半被阿鹘产的伏兵砍翻。没死的慌忙奔逃,连声惊叫:“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通”的一声巨响,号炮声中,伏兵齐出,阿鹘产指挥一万余精兵猛冲过来。章奴部下,从广平淀突围出来已是惊弓之鸟,如今又中了埋伏,有谁肯拼力死战,都是各寻生路逃命。弥里直还欲扭转危局,在马上狂呼乱喊,并刀劈官军十数人,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太小了,手下兵将已不听指挥。阿鹘产见章奴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忙告诉他:“大帅,大势去矣,你快改换装束逃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