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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掌柜的说:“我只负责你这条线的事情,其他方面的活动,都在吴尚情报站的领导下,我们之间没有横向联系,这一点,老容很清楚,但他已经牺牲了。新来的领导者的思路和方法激进了些,我不知道这是出于省委和华中局的意见,还是他个人的风格。”

姚锒摇头,说:“我哥今天回来了,他当初是国民党政府情报机构的人,这几年不见,说是脱离重庆方面,做生意经商了,未必可信,要留意。他回吴尚,也算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将预示着什么,我暂时也不清楚,要请上级做详细的调查。”

掌柜的点头道:“老容的通信员小马,我认识,但没有组织联系,情况紧急的话,你实在要辛雯走的话,我可以通过吴尚地下组织负责护送。据我所知,近期将有一次轮换行动,按照你的意见去办,放心吧。”

姚锒达成了目的,告辞离开。临出门之际,掌柜的让伙计包了半斤上等的好茶,用细绳子扎好,递在他的手里,说:“江南客户新送过来的,非常好,你经常熬夜,喝它会有裨益的。”

姚锒提着茶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不觉到了天禄街口。那家照相馆尚在营业,门把手上挂了提示的牌子,在风里不住地晃动着。他放缓了脚步,从一侧的空隙里看到屋内那个女子,正坐在桌边摆弄着裁纸刀:她那秀美的脸庞的侧面,犹如剪纸的样本,流线形的轮廓、小巧的下巴、专注的眼神、嘴边的笑意,令观者陶醉。

他徐步走过照相馆外,心底却难以宁静。邹家照相馆,曾经是他少年时来去频繁的所在。邹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邹琴,是他的未婚妻,可惜在他留学回国后不久,便死于猩红热。他只来得及陪伴她在病榻前两天的时光,然后,便亲眼目睹了这朵鲜花凋谢的凄惨场面。邹琴被埋葬在市郊的万国公墓,那里葬着吴尚有头脸的人物以及外国人。邹家一家四口,至今已有三人入葬,只剩下这位俏丽动人的二小姐继承并维持着照相馆的经营。

姚锒手里曾经有一幅邹琴的遗像,可惜半年前不知下落了,他虽然疑心是辛雯出于某种目的,把它给藏了起来,但却没有证据。好在,邹家姐妹的外貌相似度很近,能够从邹芳的身上看到邹琴七成的原貌,仅此一点,足以令姚锒释怀了。

他的心情纾解,再向前去,街对面有卫兵值守的北条寓所。门前一片萧然,不少行人都绕道而行,从对面的树林池塘边走。姚锒正待随众而行,却见一辆插着膏药旗的黑色汽车迎面而过,但没有在北条寓所前减速,而是径直向前停在了照相馆的对面。车门开处,一名大佐军官在副官卫兵的护侍下,穿过街道走向照相馆。副官殷勤地在前面推开门,大佐除下了手中雪白的手套,整理一下仪容,进入店内。

姚锒心中一阵紧张,回头转到了街对面的一家香烟铺子,佯装买烟,再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将皮鞋搁在了擦鞋的面前,叮嘱道:“慢慢擦,仔细点儿,我可就这么一双皮鞋。”

10

天色已经黑沉了许久。白天里时起时逝的雨点,现在已经成丝连串,在风里披斜变幻着角度和方向,潮湿了这座城市。万家灯火此刻依然熄灭,只几个主要街道上路灯犹亮。一行人避开这些灯光的照明,在密如蛛丝般的巷道里分散开来,三三两两从多条巷子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他们先后借着黑夜的掩护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来到吴尚北侧的一条河边。桥头有座孤零零的屋子,屋里油灯点亮着,主人挪开墙角的柜子,露出个方洞来,屈身蹲下,借着微弱的灯光,逐一抽出了十支三八式步枪、两把短枪,倚靠在墙壁上。

先后进屋的人们脱去了身上的外衣,从木柜里取出日军制服、皮带等物件,穿戴披挂后,整理完毕,再依次拿起步枪来,检查弹仓和击发扳机。

小马穿上鬼子的军官服,拉低了帽檐,将俗称王八盒子的短枪塞入枪套,挺起胸脯来,蹬起翻毛皮鞋走了几步,很不习惯。但他没有将这当回事儿,抬腕看看手表,低声说:“十分钟后,我们列队出去,沿着河边的大马路走。到了电厂前面,就直接往里面去。我挎着这个帆布包,里面的炸药雷管都装好了,一拉导火索就行。一旦进了厂门,你们就跟着我走,把它放在机器旁边就行,只要一声响,这些机器毁掉了,鬼子一时半会儿是修不起来的。夜里没了照明,我们来去自如,鬼子成了睁眼瞎,可有他们好受的!”

众人都压低声音笑了一声,互相握手致意。他们背上枪,分成两排列队,以夜间巡逻队的形式走出了屋子,出现在杨柳依依的河边大道上。他们模拟着日本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走去;前方二里地,就是吴尚发电厂的所在,高大的厂房、坚固的门柱,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

吴尚发电厂,由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把守,后门傍河,便于煤炭的卸货。厂门旁边,砌造了一个二层岗楼,楼顶架着探照灯,辐射方圆数百米,可疑目标无一能漏。

这支巡逻的日军小分队在雪亮的灯光里越走越近,但没有引起楼上岗哨的注意,似乎将他们当作路过的同伴。

小马咬紧嘴唇,在前头引导队伍,胸脯夸张地挺得老高,脚步蹬蹭有力。哨兵嘲笑了一下,放下步枪,抓起一只吃剩下的鸡腿,又啃了几口,没去理会。但厂门前值守的伪军士兵不敢懈怠,端着枪迎过去,想用手电照看来人。却不料对方也拧亮了手电,光线对准他两眼直射,并伴随有低低的责骂声:“八格,快快地开门!我们是奉命派来增强守卫的。”

这伪军点头哈腰问:“太君,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对方领头的说:“宪兵队!”

他连声哈依,鞠躬行礼,侧身让开后,打开厂门,放他们入内。

这支队伍稳步朝前。小马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再向前两分钟,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他的前方几十米,就是发电机厂房,厂房门的一侧,停了两辆蒙着帆布的汽车,黑黝黝看不真切。只厂房窗口有朦朦的灯光,那是夜班工人休息的所在。

小马低声说:“大家听我的命令,分散开来,向前——快!——冲!”

十三个人在这号令声中散开了队列,依照事前的计划,各自准备去占领关键位置,警戒、安装炸药、爆破,趁乱袭击驻厂的鬼子伪军。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形势陡变。这电厂内四下里灯光大亮,刹那间将这片空地照得犹如白昼。那两辆汽车上的帆布陡然升起,早已准备好的五挺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面前这些奔跑而来的袭击者们,吐出了一道道火舌。他们的身后,岗楼上的机枪也响了起来,加入到这前后夹击的扫射屠杀中。

这些夜袭者们猝不及防,大多数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打死在这通向厂房的道路上。少数人刚刚举枪,便身中数弹,圆睁着惊骇的双眼倒下,死不瞑目。这连续不断的激烈射击持续了约莫七八分钟,在指挥官的喝令声中停止了。一个少佐军官手中持枪,从厂房内走出来,一脸得意的笑容,挥着手吼道:“封锁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快去清点人数,快去!”

日本兵们从三面围上来,逐一清点死者:一具、两具、三具……

最后清点出来的数字是十二具。少佐迟疑了一下,正待说话。却不料这时,身后的汽车底部发出了惊雷般的轰鸣。这辆汽车连同上面的七八个士兵一起腾空飞起,火焰熊熊向上燃烧,四周的士兵们一时无处躲避,发出绝望的哭喊、哀号声。少佐本人也被火海所吞没,成了一团火球样,东奔西走,却再难脱身,最终烧成焦炭。

这场面惊呆了围观的日伪军们,他们瞠目结舌,拔脚向后退闪着,声嘶力竭地喊叫:“救火!救火!”

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在厂房墙壁的阴影里缓慢地向前爬行着,向着北面的贮煤场而去;雨水无声无息地在下,却不能熄灭他背后燃烧的火焰,远远近近,到处是人影闪动,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唯独没有人关注这个偏僻之处的动静。

小马左肩、小腹各中一弹,但由于他冲在最前面,反而避开了随后的密集扫射,接连翻滚着进了汽车下面。在这里,他亲眼目睹着十二位同伴被机枪击倒的悲壮场面,眼中冒火,一时竟忘记了创痛,就着汽车的遮挡,将背包里的炸药引燃了,然后再度拼死向内侧翻滚,脱离了车身到了厂房一角,绕过去后,继续爬向河岸,那是他唯一可以脱身的所在。他坚决不能死在这里,有许多疑问,亟待他活下去才能查验。

在雨水中,小马终于接近了码头,可是,他流血不止,已经没有气力起身爬上护栏,跳进河中了。他急得眼中几欲喷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岸堤上的石块,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低吼声。

就在这时,背后伸来一双手,从他的腋下插入,将他半拖起来,拽拉着向前,转过石栏,沿台阶一级级地下去,来到贴岸停靠的一艘小船边。那人戴着鸭舌小帽,下巴上胡茬丛生,面容熟悉。小马看得真切,是父亲生前的工友,叫了声:“刘叔!”

刘叔也认出他来,不禁摇了下头,用一块木板当作船桨,划起水来,沿着河岸向前,行驶了两三里水路,眼见前方河道开阔,这才松口气,说:“小马你这是作死呀,这么几个人来炸电厂?鬼子这两天加派了人手,那两辆汽车里,藏着机枪,我们正嘀咕要干什么呢,原来是等着你们来送死的。看看,那些人不是白白地送掉了性命!”

小马默然,无话可说。他心里明白,这次袭击行动,事先鬼子已经知晓了,安排下陷阱要等他们来自投罗网。他们行动时自以为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其实都是自作聪明,显得是那么得可悲、可怜!

这次行动被出卖了,出在哪个环节?一阵阵晕眩和倦困占据了他的心头,他拼命地瞪大双眼,不肯睡去,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在重复:“刘叔,救我!刘叔,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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