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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卷八奇(2)

8.26俗气入骨,即吞刀刮肠,饮灰洗胃,觉俗态之益呈。正气效灵,即刀锯在前,鼎镬①具后,见英风之益露。

【注释】

①鼎镬(huò):古代煮物器具。此指酷刑。

【译文】

媚俗之气渗入骨髓,如同吞下刀子刮肠,饮灰洗胃一般,使人更觉得俗态呈现。浩然正气效力于灵魂,即使是刀锯在前,鼎镬在后,仍使英武之气更加显露。

【评点】

每个人都是俗物,很难避免掉尘中俗气。但是,人如果能自清,便可于俗中脱俗。

8.27于琴得道机,于棋得兵机,于卦得神机,于兰得仙机。

【译文】

在琴声中,我们可寻得万物之道的关键,在棋中我们可得到兵书阵法的规律,在占卜的卦象之中我们可得到神的谕示,在兰花之中我们可参悟到神仙之真谛。

【评点】

人的心中,能有什么心机?心有你我,心有华夷,心有老少,心有男女。四机见乾坤,冷眼观世界。

8.28相禅①遐思唐虞②,战争大笑楚汉。梦中蕉鹿③犹真,觉后莼鲈④一幻。

【注释】

①相禅:禅让。②唐虞:指尧舜。③蕉鹿:《列子》中说,有一人将一只鹿打死后,藏到沟里,用蕉叶盖上。后来去取时,却忘了在哪里。用来比喻把真事看成梦幻的消极想法。④莼鲈:以《晋书》中张翰的故事比喻思乡之情。

【译文】

遥想尧舜禅让的美德,大笑楚汉一战争伐之功。梦中的蕉鹿之事更觉真实,而醒后莼鲈之美味却如同梦幻一般。

【评点】

世人都说不要去争,可惜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喜欢去争。大争争国土,小争争利益。想去不争,谈何容易?

8.29世界极于大千,不知大千之外更有何物?天官极于非想①,不知非想之外毕竟何穷?

【注释】

①非想:佛家语,即飞想天,指天的最胜处。

【译文】

世界穷极于大千,在这大千世界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天堂宫殿穷极于我们的想象,而想象之外,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穷尽之物。

【评点】

世界宇宙之辽阔,是人类永无止境的探索奥秘。不过,人类的想象总比科学的探索要先行一步。

8.30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茗碗炉烟。

【译文】

千载难逢的奇事,不如有好书良友,而一生清静之福,只是在品茗与美酒之间。

【评点】

几本好书,几位良友,一杯清茶,足以让人获得心灵的清宁与人生的快慰了。

8.31作梦则天地亦不醒,何论文章?为客则洪濛无主人,何有章句?

【译文】

做梦时,对于人来说天地也不醒,何论文章之清醒?人为时世之过客时,那么谁又是主人呢?怎么会有明主客之章句?

【评点】

天地如梦,鸿蒙无主,人在其中,也未免栖栖遑遑。

8.32艳出浦之轻莲,丽穿波之半月。

【译文】

娇艳的莫过于江湖中长出的清丽的莲花,美丽的景色莫过于荡漾在波光之中的半圆之月。

【评点】

这里描写的是看竞渡之人的美艳与欢乐。

8.33云气恍堆窗,里岫绝胜看山,泉声疑泻竹间樽,贤于对酒。杖底唯云,囊中唯月,不劳关市之讥;石笥①藏书,池塘洗墨,岂供山泽之税?

【注释】

①笥(sì):竹制的匣子。

【译文】

透过窗子,天空中的云霞恍惚似堆积在窗子上,仿佛堆积在窗前的山峦;泉水叮咚的声音,仿佛倾泻在竹间的酒樽,比对酒当歌还要过瘾。扶杖而行,杖下只有云霞附衬,行囊之中也只有清朗的月光。如此这般,不为尘世中俗人的讥讽所劳神;用石竹做成的器具藏书,在池塘中涮笔洗墨,岂只以为是山川河泽赠送的奉献?

【评点】

静对山石松竹,凝向风霜雨雾,隐入仙山幽景,歇下劳碌尘心。如此意境,胜过看山对酒。

8.34有此世界,必不可无此传奇,有此传奇,乃可维此世界,则传奇所关非小,正可藉口西厢一卷,以为风流谈资。

【译文】

有如此的世界,一定不可没有这样的传奇故事;有这样的传奇故事,才可维系如此之世界的存在。可见,如此传奇所关之事不小,正可凭借着一卷《西厢记》,以此作为风流传奇的谈资。

【评点】

《西厢记》,是传奇中的代表作,讲的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妙故事。历史上,“愿普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美好的愿望,成为很多文学作品的主题,而《西厢记》是演绎这一主题最成功的戏剧。

8.35非穷愁不能著书,当孤愤不宜说剑。

【译文】

人不到穷困潦倒不得志之时,不宜著书立说;当人在孤傲激愤时,不宜谈刀论剑。

【评点】

书生穷愁写文章,换得三钱喝酒汤。所谓“是穷而后工”“文章憎命达”,即是这般道理。

8.36湖山之佳,无如清晓春时。当乘月至馆,景生残夜:水映岑楼①,而翠黛临阶,吹流衣袂,莺声鸟韵,催起哄然,披衣步林中,则曙光薄户,明霞射几,轻风微散,海旭乍来,见沿堤春草霏霏②,明媚如织。远岫朗润出沐,长江浩渺无涯,岚③光晴气,舒展不一,大是奇绝。

【注释】

①岑楼:高楼。②霏霏:茂盛。③岚:山中的雾气。

【译文】

最美丽的湖光山色,没有超过春天清晨之时的。当晨月初上馆驿之时,将残之夜生出一番别样的景致:静静的水中倒映着高高的楼台,淡青色的晨曦照在台阶上,晨风吹动着衣襟,黄莺的啼声合着鸟鸣之韵,催得梦中之人蓦然而起,披衣步入林中,则见曙光已经侵到了门户之上,明亮的霞光照射在桌几之上,微风轻轻散去,旭日初照,只见沿着湖堤一片的春草霏霏,明媚的春天的早晨如同一幅五彩的锦缎织成。远处的山峦朗润得如同刚刚出浴的美人,辽阔的长江浩渺无垠,晨雾在清晴的晨光中变幻舒展出千姿百态,这真是一大奇异绝妙的美景。

【评点】

人生中有很多独处独享的乐趣,可以去尝试一下,如焚香、试茶、听琴、浇花、赏雪、静坐等。

8.37心无机事,案有好书,饱食晏眠,时清体健,此是上界真人。读《春秋》,在人事上见天理,读《周易》,在天理上见人事。

【译文】

心无动心机之念,书案上有喜好的书籍,每日饱食而晚睡,时时感到心清体健,这真是如同上天的神仙真人一般。读《春秋》则能参透世间人事之上的道理,读《周易》则能探索天地自然规律,能洞见时世中的道理。

【评点】

心中无尘事牵系,案头常有好书可读,能吃饱睡好心情舒畅,神仙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8.38镜花水月,若使慧眼看透。笔彩剑光,肯教壮志销磨。

【译文】

镜中花水中月,倘若只有聪慧的眼目才能看得透彻,那么,文采武气也只有豪情壮志才可使之熠熠生辉。

【评点】

镜中花,水中月,如果慧眼便能看透。那么,在纷纷扰扰的尘世中,如何才能练就出这样一双慧眼呢?

8.39烈士须一剑,则芙蓉赤精①,而不惜千金购之。士人惟寸管②,映日干云之器③,那得不重价相索。

【注释】

①芙蓉赤精:古代剑名。芙蓉,传说为越王勾践的佩剑。赤精,汉高祖刘邦号称赤精子,此代指其斩蛇之剑。②寸管:指毛笔。③映日干云之器:比喻名贵的毛笔。

【译文】

英烈之士必佩芙蓉一剑,方能显出英雄本色的至真至纯,所以不惜用千金购得。而文人志士手中只有毛笔一支,能得呼风映日之武器,哪有不重价求得。

【评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剑与笔,成为英雄文士们最钟爱之物,也是情理之中。

8.40烘日吐霞,吞河漱月,气开地震,声动天发。

【译文】

红日吐霞,好像要吞掉江河清洗月亮一般。气势使大地为之一振,使高天为之动容发声。

【评点】

长河日出,祈望长空,心嘱风云,每日大观至景,常常神往意随。这种种惊天动地的奇观,正是天地自然赐予人间的礼物。

8.41议论先辈,毕竟没学问之人;奖惜后生,定然关世道之寄。贫富之交,可以情谅,鲍子所以让金①;贵贱之间,易以势移,管宁所以割席②。

【注释】

①鲍子所以让金:春秋时齐人管仲与鲍叔牙相交深厚,因管仲家贫,有老母要养,鲍叔牙常常将两人经商所得,让管仲多得而不以为贪,并向齐桓公推荐管仲,铸成霸业,故管仲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②管宁所以割席:三国魏人管宁,曾与华愔同席读书,有高官乘车而过,管宁读书如故,愔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译文】

议论先人之短长,终归是没有学问的人才做的事情;而奖励提携后进,必定是关乎世道之寄托。贫富之交的朋友,可因感情而谅解,所以有鲍叔牙让金以求合的故事;贵贱朋友之间的友谊,则易因地位的变化而改变,所以才有管宁割席绝友的故事。

【评点】

朋友相交,往往共患难容易,可一旦有了富贵的诱惑,便开始有分心之想。

8.42论名节,则缓急①之事小,较生死,则名节之论微,但知为饿夫以采南山之薇,不必为枯鱼以需西江之水。

【注释】

①缓急:这里指急迫困难。

【译文】

以名节论之,则事情的轻重缓急为小事,如果比较生死之事,那么名节的观念则显得微不足道,但我认为穷困之人认可隐居山野以野菜为生,也大不必为救活快死的鱼而引西江的水。

【评点】

人有没有志气,主要看最终结果,不能计较一时一事。人有没有豪气,看大事晚节,不计较某年某月。

8.43儒有一亩之官,自不妨草茅下贱;士无三寸之舌,何用此土木形骸?

【译文】

读书人只要有一亩之大的房舍,则不妨甘居茅舍;士人如无三寸不烂之舌,拿什么放浪不羁?

【评点】

儒者为书不是懦弱,士人效忠也不是只凭借舌头。

8.44鹏①为羽杰,鲲②称介③豪,翼遮半天,背负重霄。

【注释】

①鹏:大鸟。②鲲:传说中的大鱼。③介:指鱼类。

【译文】

鹏为鸟中的豪杰,鲲为鱼中之大豪,鹏的双翼可遮半天,背负九重云霄。

【评点】

人有凌云志,鹏鸟为小羽。人有邀游情,鲲是小鱼。鹏与鲲,都是人志向远大的象征。

8.45怜之一字,吾不乐受,盖有才而徒受人怜,无用可知。傲之一字,吾不敢矜,盖有才而徒以资傲,无用可知。

【译文】

“怜”这个字,我不敢接受,如果有才华而白白受人可怜,只是证明我无用。“傲”这个字,我不敢倚仗,有才华而只是以此为骄傲的资本,可知我为无用之人。

【评点】

怜心可有,不可有可怜之相。傲骨必备,不可有傲人之气。

8.46问近日讲章孰佳?坐一块蒲团自佳。问吾侪严师孰尊?对一支红烛自尊。

【译文】

如果问近来讲书谁最好?应属坐蒲团而学的自我最好。问我们这些人的严师谁最尊?那么只有面对红烛的自我最尊。

【评点】

人非神仙圣贤,何必拒绝去当一次“一字之师”?谁是群中俊杰,不一定就是老师和长辈。

8.47点破无稽不根之论,只须冷语半言;看透阴阳颠倒之行,惟此冷眼一只。

【译文】

驳倒那些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只需冷语片言;而看透那些倒行逆施的行为,只需冷眼一只而已。

【评点】

对待无稽之谈,流言蜚语,何必过分在意?沉默,冷眼,便会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8.48古之钓也,以圣贤为竿,道德为纶,仁义为钩,利禄为饵,四海为池,万民为鱼。钓道微矣,非圣人其孰能之?

【译文】

古代的钓鱼之道,用圣贤之理为渔竿,用伦理道德为渔丝,用仁义道理为渔钩,用功名利禄为食饵,以天下四海为渔池,以万千民众为鱼。钓鱼之道虽小,但如果圣人做不到,又有谁能做到呢?

【评点】

以钓鱼之道比喻治民之术,形象生动。

8.49浮云回度,开月影而弯环;骤雨横飞,挟星精而动摇。

【译文】

浮云回转开合,使得月影回环弯曲变化;急雨随风而横飞,像星星一样在闪烁。

【评点】

浮云游动开合,使得月影回环弯曲变化;暴雨横飞,像满天的星星一样闪烁,真让人叹为观止。

8.50天台①嵥②起,绕之以赤霞,削成孤峙③,覆之以莲花。

【注释】

①天台:指天台山。②嵥(jié):高耸独立。③峙:耸立。

【译文】

天台山高耸独立,周围有红霞环绕,山壁如刀削一般峻齐而高高耸起,周围有莲花状山石覆盖。

【评点】

山有千姿,世有万态,姿态皆为独具。人有千心,世有万意,心意皆在三尺胸中。

8.51翻光倒影,擢①菡萏②于湖中;舒艳腾辉,攒③蝃④于天畔。

【注释】

①擢(zhuó):拔。②菡萏:荷花。③攒(cuán):聚集。④蝃:(dìdōng)虹。

【译文】

摘一把荷花,花影倒映,荷叶田田闪烁着湖光水色;天边聚集七色的彩虹,舒展着娇艳的光色,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评点】

雨后的荷花青翠欲滴,更有一弯彩虹横跨天际,心情也该如洗过一样清爽了。

8.52照万象于晴初,散寥天于日余。

【译文】

初晴的天光照射在万物之上,晚霞的余光弥漫在寥廓的天空。

【评点】

雨后初晴,霞光万道,天空一片辽阔,怎不让人陶醉其中。生活,就需要这样的明丽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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