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都哭得十分之凄厉和悲伤。区区几个铜板的小费罢了，他怎么就一时贪心的收了呢？早知道就先禀告了自家老板啊。这下定要被两位贵人抓了去送官了，若真是蹲了大牢，他可怎么办好？家里的老娘谁养活？幼弟幼妹谁养活啊？
蒋婷和刘曜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兀自哭得伤心的小厮一眼，轻声道：“世子爷，您看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呢？”
刘曜点了点头道：“他是瓦子里的人，按说不会与外人勾结了来害客人。否则的话，白老板第一个就饶不了他。这一点儿，瓦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的很清楚。不过嘛，就算他对咱们说了假话，把他交给白老板，想必白老板一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刘曜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透着股阴森的意味。那小厮听了顿时全身一僵，吓得整张脸都惨白起来，然后便是更加猛烈的颤抖。他怎么忘了呢？这事儿不光是得罪了贵人，更是得罪了老板。若是老板不信他了，不用他了，那么他就算不用蹲大牢，也别想在这片儿混下去了……“世子爷，两位爷，小的真的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小的发誓，若我这回说了假话，便会不得好死，死了还要下拔舌地狱，不得超生。两位爷，两位贵人，请原谅小的，小的真没有勾结外人来害蒋小爷啊。真的没有……求两位贵人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小的真没说假话……”
“你说没说假话，本世子自有分辨。行了，耿山你把他带出去，让左寻把他交给白老板。跟白老板说，若他这白家瓦还想在这片儿好好的开下去，就给本世子好好儿的审，审细致点儿。不过，本世子虽然要听实话，但他不能将人给我弄残了弄死了，免得坏了本世子的名声。所以这事儿，让他给本世子斟酌着办吧。”
留在房里的护卫耿山对刘曜和蒋婷抱拳行了礼，便跟提溜小鸡似的将哆嗦成一团儿的小厮拎了出去，跟守在外头的左寻说刘曜的吩咐去了。
蒋婷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曜，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之前，她还以为他就是个小屁孩儿呢，可这会儿她是真的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很稚气，但已经有了上位者那种十分迫人的威严和气势了。而且，他只不过借了几句话，就将场面镇住了。
蒋婷的目光转到了趴跪在地上的那两个混混身上。
他们并没有被绑起来，此时却已经再也没有了要逃跑的心思了。而且，从两人身上微微的颤抖可以看出来，他们已经开始怕了。刘曜的做派，是真的吓到他们了吧。是啊，他们不过就是在底层混的地痞流氓，真的对上了高高在上的景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不害怕，不恐惧？
自始至终，刘曜都没有发过怒。然而就是他这样的冷静和冷淡，让人感觉到更有压迫感。他看着那俩混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冷漠的态度好像对待两个死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俩人若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物，也就瞎在这片儿里混了这么些年了。可惜，就算他们此时想招认，此时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因为，不光刘曜的气势惊人，蒋婷锐利的目光也让他们如芒在背。之前蒋婷那干脆利落的身手，还很清晰的印在他们的脑子里。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都能那般轻易的就将两人撂倒了。那么此刻，他们若想有什么不老实的，肯定会死的更惨。
蒋婷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们。既然已经答应了由刘曜主审，那么她就尽量的保持沉默好了。虽然她从老爹那儿也听来了不少逼供的法子，但面对这俩胆怯的小混混，她真的觉得没有逼供的必要。让人头痛的是他们后头的人。她不认为能从他们这儿审出暗地里那人的身份来。但所谓顺藤摸瓜，审一审，总能找到方向。
之前她怕刘曜太过稚嫩，所以才会执意要跟来。可现在她却不这么看了。其实，相比起她来说，或许经历更加坎坷的刘曜，更能明白该怎么对付这样的人吧。她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做法的。
耿山跟外头的左寻说完了话，进来了。
“耿山，将他们两人一人打断一只手。别让他们叫出声来，听着烦。”刘曜冷漠的开口对耿山说道。
耿山二话不说，过去咔咔两脚，便将那俩混混扶在地上的手腕一人踩断了一只。并且，在两人惨叫声出喉前，又是砰砰两掌，将两人打昏了过去。
蒋婷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她想过刘曜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极端。什么话都还没有问呢，便直接将人的手打断了，这也实在太……她原本想说太残忍了的。可一想到地上那俩混蛋家伙是要将她掳走的，她心里便忍不住又冒出丝丝的痛快感觉来。让他们敢打她的闷棍，让他们敢拿麻袋来抓她，这次把手打断了，看他们以后还能怎么干坏事！
蒋婷就这样一边纠结着刘曜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残暴了，一边却又忍不住有种报复的快感。所以，在这样纠结的心思下，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刘曜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虽然此刻他表现的十分冷静，但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当然，他不是对审问两个小混混这件事而紧张。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蒋婷所讨厌。
对于那两个刚才要掳劫蒋婷的小混混，刘曜自然恨得很。若不是他一直忍着，早在先前他就让耿山和左寻将他们暴打一顿出口气了。但是，蒋婷自始至终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们有多愤恨来，所以他也一直不敢有所动作。就是怕蒋婷会因为看出了他隐在内心之中的残暴，而从此讨厌了他。
他不后悔刚才吩咐耿山断了他们的手，因为若是此刻蒋婷不在这儿的话，他会做的更极端。此时，已经是他再三隐忍了才决定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的。但是，他却真的害怕，怕蒋婷会连他这点程度的残暴也接受不了。
虽然以前刘曜曾经想过，要努力在蒋婷面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一个完美的人。可越是相处，他却越希望能够让她了解真实的自己。他喜欢真实的她，全部的她，所以也希望她能喜欢上真实的自己。他最不堪的时候，最凄惨的时候，最落魄的时候，她都见过了。可她还是愿意与他交往，是不是代表了她不会像别人那样用有色的眼光来看待他？是不是表明她其实可以接受他如此阴暗的一面？
刘曜心里忐忑着，却又忍不住期待着。可随着蒋婷的沉默，他心中忐忑愈来愈重，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冷静，惶惶然的看向了她。然后，看着她眼里有些不忍，但却更加痛快的目光，刘曜突然觉得提起的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是啊，她是善良没错，但她是蒋家的女儿，是身怀武功的将门虎女，又怎么可能会一味的心软呢？
“世子爷，他们的手腕还能接回去吗？若待会儿将他们送官后，被官府看出来您先对他们用了私刑，是不是不太好啊？”蒋婷憋了半天，最后却憋出这么一句来。
她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这反映刘曜看了会不会被吓到啊。话说，眼前俩人手都断了，她除了一开始稍微心软了一下下之外，后头更多的就是报复的快感了。然后，她心思便转到了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刘曜身上了。
唉，果然她还是自私的。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怎么能对自己残忍呢？再说了，眼前俩人一看就是惯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了。跟那些比起来，这点儿教训似乎又不值当什么了。
刘曜突然笑了，所有假装的冷静，强撑的冰冷全都褪去了，转而换成了满满的欢喜。他就知道，她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糊涂女人嘛。他双眼不离蒋婷分毫，将原本心中酝酿了很多用来解释的话全都又吞了回去，只笑着摇头道：“没事儿，只要我没把这两人打死，官府就不敢说什么的，你放心吧。”
蒋婷看向刘曜，不明白他高兴个什么劲儿。不过她对刘曜的说法很不认同，劝道：“你要教训他们我明白的。不过待会儿收拾完了他们之后，还是把他们的骨头都给接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在京城的处境也挺尴尬的，要是一直如此无视法度、盛气凌人的，说不定会得罪很多人的。”
刘曜双眼熠熠发光的看着她，心里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她在关心他，她真的在关心他呢！
从两人那狗血喷头的相遇之后，他与她的关系便一直不怎么好。甚至一开始，他都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的厌恶。然后回了京城，又因为他不了解自己的心意，而惹恼了她几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尴尬了。
好在，她不是个记仇的人。他转了态度对她，她便也顺其自然的对他好了起来。她没有因为以前的事情而误会他，这本就已经让他很庆幸了。而这一次，她竟然开始明白的表示出对他的关心了，这让他怎么能不开心喜悦？
蒋婷看着突然盯住自己不放的刘曜，看着他嘴角诡异的微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