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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走健卒误拿差役脱禁犯权借乞儿

诗曰:

副车误中已空还,换月移云转盼间。

算弄机关人莫测,只缘友谊重如山。

却说董闻晓得徐世子将至,遣李能、孙用二人时常往河下探听。忽一日,二人奔回禀复道:“世子爷的前站船已到河下,大船离此尚远,还要过几日才到。小人们方才倒打听得一件奇事,特来报知。”董闻道:“有甚奇事?”李能道:“适见河下一只船上,有许多公差,押着一个犯人,说是江西解来,要见都院的。那犯人不是别人,却是前日在山东饭店里与主人结拜的常老爷。”董闻失惊道:“不信有这些事。莫非面庞厮像,你们认错了?”孙用道:“小人看得仔细,明明是他。正不知犯着何事,做了罪人。”董闻听罢大惊,便叫李能、孙用随着,身边带了些银两,也不及乘舆张盖,只穿便服,骑着马,飞往河下。李能、孙用指点到一只船边,果见一簇公差,押了一个胡须汉子,正从船上起来,同往河头一个酒店里去。董闻看那汉子,果然是常奇。

看官,你道常奇为何犯罪到此?原来他的母舅,就是那江西举人袁念先,前因家藏方孝孺文字,被列应星出首了,以致全家抄没。常奇切齿痛恨,立心要为母舅报仇,一句未得其便。近日列应星同着公子列天纬欲回广州故乡,路径江西,常奇乘此机会,怀着利刃,伏于水次,候其船到,就舟中把他父子的性命都结果了。正欲飞身上岸逃奔,不意被船缆绊脚,失足落水,当被地方拿获,解到官府。常奇一口招承为母舅报仇。官府录了口词,因询知被杀的列家父子从河南来,有家属在开封府,为此把常奇递解到来,要听候河南巡抚审问,拟罪抵命。正是:

慷慨杀人身不惜,报仇有志酬今日。

渭阳之谊何其隆,如此外甥真难得。

当下董闻见了常奇,吃惊不小,连忙下马随至酒店门前。众公差押着常奇拥进店中,占一副座头坐下。董闻等他们坐定,才走将入去,先与众公差拱了手,然后与常奇相见,问道:“兄长,你为了何事,做了犯人,解到这里来?”常奇把自己犯事之由说了一遍。董闻涕泣道:“兄长,你一向说有心事未完,原来为着这件心事。如今犯了罪,性命难保,为之奈何?”常奇拍着胸道:“贤弟休烦恼!我为家母舅报仇,死亦甘心。烈丈夫作事,只要泄却胸中积恨,这颗头颅何足惜哉!”董闻还要细谈,这些众公差却不识董闻是何等人,便一起发话道:“这是杀人重犯,我们只等列家尸亲一到,就要解进都老爷衙门去了。你这人只管在此兜搭些什么?”董闻听说,恐列家的人来,被他认得,不当稳便,遂与常奇作别,走出酒店。回头看见那酒店招牌上写着‘醉春馆’三字。董闻在酒店左右走来走去,却急切没做道理救他处。又想:“他若解了抚台,发入狱中拘禁,一发难做手脚了。必于此刻设法救得他方妙。”沉吟了一回,忽然心生一计,走到河下,看那徐世子的前站船都泊着,船上人纷纷的上岸行走,却没有一个认得的。少顷,只见两个军牢打扮的人,倒从岸上走来,将近河下。一个立住了脚,对那一个道:“老王,你先上船去,我还要到那边铺子里买件东西哩。”那姓王的应了一声,自望泊船之处而走,董闻等他走过了,赶将上去叫道:“王哥,多时不相会了。”那人回头看了董闻一看,说道:“尊兄高姓?”董闻扯个谎道:“在下姓张,向年在京中,曾与王哥会过,怎就忘了?”那人道:“在下一时失记。”董闻道:“闲话且休说。今有一事要相烦,乞惜一步说话。”便急急引那人到一个僻静小巷里,怀中取出白银十两奉送,说道:“有个敝友,被人扳害,现今众公差押着,在前面酒店里吃酒。只要求你同几个伙伴赶到那里,见了他,只说他欠了徐府的银子,将他抢到船上,脱了公差的拘押,在下就来接他去,再把十两银子相谢。”那人既接了现银,又贪了后酬,便欣然道:“这事容易。只要说明你那贵友怎生模样,我们好认着抢他。”董闻道:“是个长大胡子,江西人口声,最易厮认。那酒店叫做“醉春馆”,有招牌为记。事不宜迟相烦尊驾就去。”那人连声应诺,飞也似去了。董闻便到左近一个酒楼上坐下,等候消息。

没半个时辰,只听得楼下一片声喧嚷。董闻在楼窗里张时,见那姓王的同着五六个军汉,抢一个胡子过去。董闻看得明白,只叫得苦:原来那胡子不是常奇,那姓王的抢错了。你道怎生抢错?只因此时常奇要去解手,两个公差监押他到坑厕上去了,不在酒店中。那众公差里边也有一个胡子在内,却正同伙伴们坐着吃酒。姓王的不知就里,见了胡子便拿。那公差开口分辩时,却又是江西人声口。姓王的一发认定了,把那公差假意打了两掌,骂道:“你这厮好大胆,欠了我们国公府里的银子,却躲在这里。”不由分说,押了便走。那公差叫起屈来,众伙伴见是徐府船上人,不敢拦阻,被那姓王的同众军汉直扭到船上,那公差叫苦不迭。姓王的对他说道:“你休着忙,我不是来拿你的,是来救你的。你有个相知,说你被公差拘押在酒店里,央我们抢你出来,还许我十两银子相谢哩。”那公差道:“这那里说起?我便是押解犯人的公差,你认错了。你若不信,现有腰牌与官票在此。”姓王的看了他的牌票,方知是一时拿错,便也不管什么,把那公差推在岸上,自撑开船儿去了。那公差脱身奔回,正遇同伴们来看他,因备言其故。众人失惊道:“原来是抢常胡子的。早是不曾被他抢去。若抢了去,却不是我们晦气?如今快些把他解了官,脱了干系罢!”正说间,恰好常奇解了手,同着监押公差来了,列家的家属也到了。于是众人把常奇上了锁钮,一哄的入城,解到抚院衙门。抚院看了来文,公差又禀说常奇有党羽要设计抢劫他。抚院一面出回文发放公差回去,一面将常奇批发开封府收监,听候本院示期亲审。仰该狱官严加拘禁,不许闲人来探视。又传谕各营武官说:狱中有重犯,务须不时防缉,毋得怠玩。正是:

欲为出笼鸟,翻作陷网禽。

弄巧偏成拙,良朋枉用心。

不说常奇被禁。且说董闻见抢错了胡子,料道事体弄拙,一时没奈何,只得且坐在酒楼中,教李能、孙用去打听。不一时来回报说:“徐府的船已撑开,众公差已解犯人进城去了。”董闻即上马入城,探听官府如何发落,却闻得抚台已将常奇发府监禁,防范甚严。因他一个人进狱中,狱门倍加严紧,连别个犯人的家属也不能出入。董闻跌足叫苦道:“这倒是我害了他了!”又想道:“他今了身系狱,并无银子使用,性命不可保。我须设个法儿,亲往狱中看他一看,送些银子与他做盘费,教他不至吃苦,方好徐商救援之策。只是如何能勾进狱中去?”左思右想,想下一条计来。当晚且回家里。次日,取白银一百两带在身边,仍唤李能、孙用随着,骑马进城,一径往见守备卫人豹。原来那时余总兵又出巡在外,留卫人豹在开封府城中镇守。近因各处有土寇窃发,余总兵传唤标下中军官统率兵马前来剿寇。目下正值军官统兵出城,董闻借此为由,来见卫人豹。只说敝居在乡村,今兵丁过往,恐有蚤扰,乞付令箭一枝,前去弹压。俟兵过后,即当交还。卫人豹是平日最敬信董闻的,便慨然以令箭相付。董闻骗得令箭到手,便自己扮作军官模样,身边藏了银子,教李能、孙用一样扮做军牢,资着令箭跟随。等到天色将晚,悄地骑着马,径望狱门而来。董闻一头策马而行,一头肚里寻思道:“我此去只好赚入狱中,送些盘费与他,却救不得他的性命。怎生设个妙法,救得他出狱才好。”正在那里沉吟算计,忽见一个乞儿,身披破衣,手执破碗,在马前走过。董闻看那乞儿时,生得身材长大,一部胡须,面庞,形体却与常奇有几分相像,因陡然心生一计,即勒住马,唤那乞儿来问道:“我看你这人,全不像个乞儿。莫非是歹人,假扮来做甚勾当么?”那乞儿忙告道:“小的实是乞儿,并非歹人。”董闻道:“听你声口,又是别处人,一发可疑。”乞儿道:“小的是山东人,来此做客。因消折了本钱,回乡不得。没奈何,只得在此求乞。”董闻道:“原来如此。我说你不像乞儿。”因问道:“你既不能勾回乡,何不依傍着个人度日,却甘为乞丐?我今正少一个亲随伴当。你若肯随了我,不强似求乞么?”那乞儿听了,沉吟未应。董闻又道:“你若要几两银子身价,停会儿回家去与你。我今奉宪差往狱中查看一个犯人,你可便随我去走走。”那乞儿却又作怪,听说要他随往狱中,便欣然道:“小的愿随着爷到狱里边去看看。只是身上褴褛,不像模样。”董闻道:“这不难。”便叫李能脱下身上衣帽来与乞儿穿戴了,打发李能先回去,只教孙用与乞儿一同跟随。乞儿问道:“爷要去查看那一个犯人?”董闻道:“是新解到的重犯常胡子。”乞儿听说,一发欣欣然的随着走。董闻行不多几步,只推要解手,跳下马来,教乞儿看了马,自己却唤孙用同到一个小巷里,教他脱下衣帽,董闻把来卷好,藏在边,也打发他先回。然后独自转来,上了马,只带乞儿做件伴。乞儿问道:“那位大叔何处去了?”董闻道:“狱中多带不得人进去,我已打发他先回,只你一个随去罢。”乞儿更不疑惑。

董闻拿着令箭,奔到狱门前。此时天已将暮。董闻大呼开门,守门的狱卒惊问何人,董闻道:“我奉守备卫爷令箭,差来查看监狱,快开门!”狱卒晓得各武官都奉抚院宪谕,防缉狱犯,今见了守备的令箭,不敢怠慢,忙开狱门,让董闻进去。董闻带着那假伴囗走入狱中,问道:“狱官何在?”狱卒道:“方才堂上大爷传去分付什么说话了,不在这里。”董闻道:“新入狱的重犯常胡子在那里?”狱卒道:“在后北监。”董闻道:“守备爷奉都老爷审谕,有机密话要间他,特着我来审问,要取他亲笔供状回复。你快引我去见他,并宽了他的锁钮,等他好写字。”狱卒信以为真,便引到后监一个门首、开了门,向内指道:“常胡子在这屋里边。爷自进去问他。”董闻分付伴档只在这门首等候,自己走进屋里,狱卒也随后而入,把常奇的锁钮都宽了。董闻教快取纸笔来,狱卒忙将纸笔取到。董闻道:“你且回避。”狱卒应了一声,自往狱门上看守去了。董闻与常奇附耳低言了几句。常奇是心灵手快的人,早已会意,便假意低着头写字。转眼间,天色已暮,那屋里已黑洞洞地。董闻忙取出身边藏下的衣帽来。常奇装扮停当。两个一齐走出屋里、董闻低低分付那乞儿道:“你且在此等一等,待我带他到狱。”卒那里说了句话,便来同你出去。乞儿不知是计,依言等候。董闻背了乞儿,便把手中令箭付常奇拿了,假充伴囗,随至狱门。天已昏黑,董闻分付狱卒道:“我去了。你们好生看守狱犯。”狱卒见他来时是一主一仆,去时原是一主一仆,跟进来的是个胡须伴囗,跟出去的原是胡须伴囗,况当昏暮之际,那里辨得仔细,竟让他大落落的走出狱门去了。二人出得狱门,董闻上了马,常奇随着,飞奔至城门首。城门已闭,董闻对守门的军士说道:“我奉守备卫爷令箭去催趱剿寇军马的,快开城门,放我出城。”军士见有令箭,连忙把城门开了,放二人出去。二人赚出了城,奔至僻静处,喘息甫定,常奇深谢救援之德。董闻取出身边所带百金相赠,嘱咐道:“兄长幸脱大难,前途保重。小弟不得停留,即时奉别,后会有期。”说罢,大家下了一拜,洒泪分手。董闻上马加鞭,奔回家中。次早,原把令箭在左近村坊传了一遍,恰好卫守备亲自出城催趟军马,董闻正与相遇,便交令箭交还。这件事做得混然无迹。正是:

只为朋友情深,桃僵权使李代。

一时换月移云,乞儿只得休怪。

话分两头。且说那乞儿在后监门首呆等了半晌,不见董闻来同他出去,却见狱卒掌着灯走来喝道:“你这囚犯,还不原进后监屋里去,站在此做甚?”一头说,一头便要推他进去上刑具。乞儿喊道:“我不是囚犯,我是差官的伴。”狱卒了听说,吃了一惊,忙把灯细照,见那贼的胡子,果然不是常奇了。一时惊慌无措,把乞儿拿住,直扭到狱官堂上。恰值狱官从府堂上回来。狱卒禀说被假常胡子来换了真常胡子去,狱官大惊道:“方才太爷特传我去面谕,说各处土寇窃发,现今调兵出征,恐有歹人乘机作坚,一应狱犯须要谨防,不可疏虞。才如此分付下来,怎的一个重犯,却被他逃走了?”因喝问乞儿:“你是常奇何人?辄敢大胆来换?”乞儿叫屈道:“我本是个乞儿,那晓其中缘故?”遂将适间路遇差官,收为伴囗、随进狱中的话细细禀述。狱官道:“那差官是假的,难道守备的令箭也是假的?”狱卒道:“令箭明明是真的,我们如今只去禀了守备爷,要在他身上查缉。”狱官道:“胡说!如今差官与令箭都不在了,没甚凭据,怎好坐在他身上去?这都是你不小心。本该把你解官处死,今幸有乞儿在此抵罪,我只具文申报罢了。”于是连夜备起文书来。文书中竟说有不识姓名乞儿,系监犯常奇党羽,勾结同伙,假扮差官主仆,赚入狱中。本犯因与乞儿面貌相似,当被脱换逃去。现留乞儿在狱等情。次日,申报府堂。本府据来文转申抚院。宪批:仰府责治狱官、狱卒、以儆疏虞。一面缉捕逃犯,一面将乞儿监禁抵罪。那乞儿有屈无伸,仰天叹道:“常胡子,你去了也罢,只是那假差官何苦害我得不明不白?”说罢大哭。合监的人都晓得他冤枉,却没奈何,只得束手待死。

忽一日,抚院行文下来,提乞儿到台下去亲审。列家的家属,又具呈禀称乞儿系常奇一党,乞即正法。乞儿吓得面如土色,料道此番必无生理。不想抚院鞠问之下,全无怒容,乞儿哭诉冤枉,细禀前情。抚院点头道:“本院详情察理,其中自然有冤屈。”乞儿叩头,哀恳超生。那列家的家属,还手执呈词,在傍折辨。抚院却提起珠笔来,在他呈词后面批道:

“乞儿若果系常奇党羽,何不一并设谋兔脱,乃独徘徊囹圄,以待拘执那?此必因貌与奇类,故为奇党诱到入狱,以李代桃耳。无辜被陷,理合释放。其逃犯仰府严缉,务获缴。”

抚院批讫,即喝令将乞儿劈开刑具,当堂释放。乞儿得了性命,叩谢而去。正是:

从今脱去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看官,你道抚院为何便把乞儿放了?原来这是董闻弄的手脚。董闻因乞儿陷狱抵罪,想道:“我要救常兄,却怎教无辜替死?”心上正不安,恰遇徐世子的船到了。董闻备了礼物,到舟中拜会,少尽地主之情。世子设席舟中留款。饮酒间,董闻说起常奇之事,世子道:“我也常听得先生说,那姓常的是个异人。如今逃出狱去,恐没处拿他了,只是苦了那乞儿。”董闻便乘机进言道:“那乞儿真是冤枉!他若果系常奇一党,何不也逃了去?却在狱中等捉?官府不察此情,要把他抵罪,如何使得?世子若肯替他说个方便,救此无辜,也是盛德之事。况思这乞丐,所谓施恩于不报,正是人人称颂的。”世子欣然允诺,次日往拜抚院,便依着董闻言语对抚院说了。抚院首肯道:“世子明鉴,学生所不及。”于是行文提审,一笔批豁。乞儿因得死里逃生,这岂非前日连累他的是董闻,今日救脱他的也是董闻?正是:

既脱良朋,又释乞丐。

善巧方便,而不相害。

说话的,董闻虽救了那乞儿,倘官府严缉常奇,仍捕获,如何是好?不知董闻计较已定,料得常奇心灵手快,此番逃去,必有安身之处,决不更遭罗网。果然官府出了几番广捕,画影图形的拿他,竟拿他不着。你道他毕竟安身何处?原来山东大盗寇尚义,一向敬慕常奇英勇。近闻他犯罪,押解开封府,意欲等他处决之时,设计抢劫他上山。先遣心腹小校叫做习风,往开封府打听消息。去了多时,不见回报。因再遣一个小校叫做鲍雨,前去探看。鲍雨去不多时,早把常奇请到山寨。寇尚义十分惊喜,正不知鲍雨从何处接着。却原来常奇与董闻别后,自料无处安身,忽然想起董闻昔日曾说,山东有姓桓姓陆两家饭店,是寇尚义山寨中人开下的,遂星日前往桓家店中,对店主人说出姓名要他引到山寨授托入伙。恰好鲍雨也到桓家店里来,见了常奇,备述寨主相慕之意。为此,常奇遂同鲍雨上山,与寇尚义相见。当下备述前事,寇尚义大喜。与常奇交拜定盟,杀牛宰马,大排筵宴。寇尚义让常奇坐了第一把交椅,因大家说起昔年暗损弓弦、怞鬃接续之事,彼此称叹,抚掌欢笑。正是:

今朝是弟兄,昔日为仇敌。

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

常奇即做了山寨之主,便对寇尚义说到:“我蒙董家兄弟将我救出,大恩必报。只是路上那个乞儿,教他陷入狱中替死,却是无辜。我们江湖上做好汉的,怎生连累平人?如今须要设法救他出来,才见我们的义气。”寇尚义道:“说得是!小弟曾先遣小校习风去打听消息,不见回音。待他来时,再作道理。”正说话间,忽报习风到了。寇尚义忙教唤上山来。只见那习风奔进寨中,哭拜于地,说道:“险些儿不得回来与大王相见。”寇尚义惊问其故。原来前日那胡子乞儿不是别人,就是习风。他到开封府城中扮做乞儿,只在监门左近求乞,以便探听常奇消息。不想正着了董闻的骗局。怪道前日听说要他做伴囗,沉吟不应;说要到狱中看常奇,便欣然愿从。只因胡须极象,几乎送了一命。正是:

乞儿岂有长胡汉,胡子原非叫化头。

当下习风细述缘由,因问:“常爷怎的先在这里了?”常奇也把前因说知。习风方晓得那假差官是董闻。常奇道:“前日替我的,不想就是你。我今正在此打算,要救你出来。天幸已得放回,只不知官府为何便肯放你?”习风道:“闻说是徐国公的世子讲了情,故得释放。”常奇点头道:“这原是董家兄弟的神通。他便与徐世子相知。若不是他指点,怎肯无端替你讲情?我道董家兄弟是个有智谋、有气意的人,决不连累无辜的。”寇尚义道:“常兄若没习风相替,怎能逃得性命?习风是个有功之人了。”因对常奇说,便教他坐了第三把交椅。当时有篇口号传口为笑:

“胡子有三人,常奇居其一。只因一个胡子受边囗,致使两个胡子不安适。光下额不惹是非,胡须汉每遭困厄。一个抢差的胡子,不过吃了巴掌两下;一个搠换的胡子,几乎丧了身躯七尺。一个差役不是犯人,军牢果然抢错了;一个乞儿正是坚细,罪罚原可代偿得。一个真差遇其真军、抢真犯,千真万真各不差;一个假丐逢假官,充假仆,一假再假都是贼。一个明明见船边的军健,并不晓得他姓王;一个暗暗骗马上的差官,初不说出我姓习。一个畏国公府里的家丁,不敢追求;一个疑守备营中的令箭,殊难猜测。一个店内被拿的胡子,把店外解手的胡子,登时送入牢中;一个寨前放归的胡子,亏寨里新来的胡子,俨然升在座侧。一个胡子做了胡子的活冤家,一个胡子做了胡子的好相识。至今酒店左右,光光的不见一个鸟将军。倒是山寨中间,双双的坐着两个虬髯客。”

且不说常奇自在山东落草。且说董闻与徐世子盘桓了好几日,恰值余总兵剿寇回来,与世子会着,中表叙阔,相见极欢,又饮宴了几日,世子方才别去。临行又以几百金赠与董闻,又约董闻得暇可至白门一游。两下珍重而别。董闻在家,过了两三个月,忽闻新选开封府的理刑推官,是董闻廷试的同年。只因这一个人来,有分教:两贤相遇,君子之交谈如;一衲忽闻,旧日之恩将报。正不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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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丛书是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和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写的一套旨在传播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文化修养的大型知识读本。《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佛教的传入与传播》为丛书之一,系统全面介绍了佛教史相关历史知识。《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佛教的传入与传播》中优美生动的文字、简明通俗的语言、图文并茂的形式,把中国文化中的物态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精神文化等知识要点全面展示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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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天君难求

    天君难求

    堂堂魔界小公主竟然是路痴,被上仙当成宠物捉去养....片段一:天华提着团子来到书房放到一张靠墙的榻上,让小团子背靠着墙前爪离地下垂,后脚蹬长直立。团子是骄傲的,它当然不肯,天华使出杀手锏:“你昨夜尿床了,今日就好好的在这里罚站,不然不准吃饭。”片段二:团子不知何时靠着墙睡着了,身子慢慢的滑到在踏上,两只前爪还保持着垂在身子两侧,现在躺下了,前爪也跟着平摆着放在身子两侧,小小的嘴微长着小声的打着呼噜,小巧可爱的鼻子此刻居然一吸一呼间带出一个透明的鼻涕泡泡,随着呼吸一下大一下小。初遇时虽然我还是孩子,可我也会长大.不要总把我当个孩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