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她一天天消瘦,李煦冰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顾行晨打了个电话。
门铃响起的时候,李煦冰正在喂小涵喝牛奶,他探头看了一眼正闭眼假寐的顾轩甄,才抱着小涵走过去开门。
看到来人,李煦冰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沈希宸不耐烦的推开他,走了进来,“她在哪里?”
“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沈希宸还来不及说话,受到惊吓的小涵就大声哭闹起来。李煦冰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轻声哄着小涵。
沈希宸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
又不是他大声吓到孩子的。
“你怎么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希宸一脸兴奋的朝她跑去。
“甄甄,你怎么样了?我听我姐说,你受伤了,你伤在哪里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了?”
顾轩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愤怒的李煦冰,再看看一脸兴奋的沈希宸,转身朝房间走去,“跟我来。”
关上了房门,顾轩甄坐下来,“你怎么会来?”
沈希宸看着她瘦弱的身形,一脸心疼,“你怎么会瘦这么严重?是不是他们虐待你了?”
顾轩甄起身接了一杯水,“你怎么会来?”
沈希宸摸摸鼻子,“姐跟姐夫叫我来的。”
“叫你来干嘛?”
“姐说我这双眼睛能给你点安慰。”
顾轩甄盯住他那双与林宇诺如出一辙的眼眸,沉默不语。
“甄甄,我今天来,只是要对你说一句话,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带你走,我甚至可以做一辈子的替身,我保证一定会善待你们母女!”
夏天的夜,总是湿气很重。
顾轩甄坐在秋千上伸手摸着树叶上的露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天空的繁星,脑子里猛然闪现出沈希宸那双深情的眼眸。想起他白天说的那些话,她缓缓的把头靠在秋千上。
可以吗?
她可以这样选择吗?
耳边蓦然响起小涵的哭声,顾轩甄回过神,扭头便看见女佣抱着嚎啕大哭的小涵朝她奔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李煦冰照顾小涵,猛然见到这个场景,她的心突然不安起来。她赶紧起身抱过小涵,边心疼的哄着她边急声问道:“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发生什么事了?少爷呢?”
“小小姐被吓到了,老夫人刚刚从法国回来了,现在正跟少爷在书房吵的厉害呢!”
明欣芸。
那个优雅的贵族妇人。
她本在不停抱着小涵到处走动,听到这话,她停下了脚步,“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这……”女佣瞅了她一眼,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我……从少爷手中抱过小小姐就赶紧出来了,并没有听清楚。”
顾轩甄的眉慢慢皱了起来。
她这样的神情很明显的说明了明欣芸的来意。
顾轩甄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小涵,她现在是一个单亲妈妈,更何况孩子还是金逸夜的,本来就容不下她的明欣芸,现在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机会呢?她轻轻吻上小涵的滑腻的小脸蛋,“宝贝,妈咪已经欠冰叔叔很多了,不能再这样拖累他了。”
仰起头,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她终于做了决定。
站在楼上,看着明欣芸带着愤怒离开的背影,顾轩甄抱着小涵缓缓的走进了书房。
凉风徐徐,李煦冰将窗户开到最大,默默地站在窗口吸着烟。
窗帘被风吹的不停飞舞,李煦冰的身影在阴影中显得那么朦胧。
顾轩甄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把小涵搂得更紧,眼睛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只要她说出自己的决定,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不求任何回报就会为她做任何事的人了;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会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为她一句话,就用尽全力就做;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会不计较她做任何错事,并且还会为她收摊;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带她走出困境;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就算她狠狠砍他一刀,并且在他伤口上撒盐,他也只会那样微笑,然后摸摸她的头,这样原谅她;再不好有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她的幸福,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放弃任何事。
怀里的小涵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顾轩甄低下头,轻轻拍着她,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衣袖上:宝贝,你哭也是因为知道妈咪舍不得冰叔叔吗?
哭声一下子惊醒了李煦冰,他慌忙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那对母女都是泪眼朦胧。他赶紧扔掉手里的烟,朝她们走去,伸手轻柔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怎么了?小涵哭你怎么也跟着哭?”
顾轩甄低着头哄着小涵,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直到小涵不再哭泣,顾轩甄才抬起头,她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冰……”
只是一个字,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煦冰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小女人柔柔的喊出他的名字之后就开始哭泣,他忍不住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你喊了我的名字之后然后哭的这么伤心,让我觉得你现在看的好像是我的尸体。”
顾轩甄伸手狠狠捶了他一拳,然后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用力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煦冰松开她,从她手里接过小涵,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突然这样是因为我妈吧?”
顾轩甄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个人,她就是心血来潮,一会儿就好,你不要太计较。”
顾轩甄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她的肉中。
怎么会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不说别的,就是明欣芸最后撂下的那句话,就让她知道这次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动真格了。
“李煦冰,你再继续跟她在一起,我们李氏家族就没有你这个人!”
耳边的他不知道还在继续解释什么,顾轩甄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她只是在心里不停地想,她到底要怎么开口说出那些话。
恍惚间,听到门铃声。
李煦冰把小涵递给她,一脸紧张,“你呆在书房不要出去。”
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是怕明欣芸去而复返,然后伤害到她和小涵。
等了很久,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也没有等到李煦冰的归来,顾轩甄忍不住抱着小涵走出门外,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神情有些惊讶。
“你怎么现在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本来正在对峙的两个人都把目光转向她。
沈希宸看到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我来接你啊。”
“我不是说明天吗?”
“可是我等不及了啊!”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李煦冰眼眸里的光亮慢慢熄灭了。
“你真的要走?”
顾轩甄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嗯。”
李煦冰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发疯的念头。
他不知道,他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她。
看着李煦冰的样子,沈希宸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抱歉。
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顾轩甄忍住了想要伸出去的手。
不愿让他再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自己的身上,不得已才请沈希宸帮忙演这样一场戏。
沉默在三个人之间蔓延。
沈希宸看了看一脸心如死灰表情的李煦冰,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一脸不忍表情的顾轩甄,清了清嗓子,刚打算说话,就被一阵悦耳的铃声给打断。
顾轩甄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紧皱着眉按下了接通键。
“喂?”
“我在林宇诺的墓前等你。”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她的脸失了颜色。她慌慌张张
把小涵递给李煦冰,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之后,立马把小涵安置好然后赶紧追随着她的脚步而去。
夜风很凉。
顾轩甄冷眼看着一身黑衣站在林宇诺墓碑前的慕容雪。
“什么事?”
闻言,慕容雪缓缓转过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惨白,她轻扯起嘴角。
“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为林宇诺做到哪种地步。”
“我已经答应了金逸夜不会伤害你。”
慕容雪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痛意,转瞬即逝。
“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知道你能为林宇诺做到什么地步。”
顾轩甄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我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今天能得到我的回答。”
慕容雪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既然我今天叫你来,我就一定有方法让你开口。”
顾轩甄不屑地看着她,猛然目光却突地一冷,“你想干什么?!”
慕容雪把玩着手里的小型炸弹,嘴角的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你若不说,我便让林宇诺尸骨无存。”
顾轩甄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鲜血顺着缝隙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她的反应,慕容雪的脾气终于爆发。
“既然林宇诺可以成为你的弱点,为什么你对夜要那么心狠?”
寂静的夜里,她的怒吼显得那样清晰。
“你可以为了林宇诺要死要活,可以为了林宇诺杀我,可以为了林宇诺伤害夜,那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夜放弃这段仇恨,好好跟他生活在一起呢?!”
顾轩甄不怒反笑,“我怎么没有为他放弃这段仇恨?他才是你杀诺的原因,他才是主凶,但是我没有杀他吧?我也没有让别人伤害他吧?那日我也是为了他才放过你的吧?你觉得我可能跟一个杀了我孩子杀了我的未婚夫甚至还要求我放过我的仇人的人在一起吗?你的话未免显得可笑。你既然有时间在这里跟我理论,何不去问问他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为了小涵让我杀了你然后好好跟他在一起生活吧!”
她的话让慕容雪怔愣了很久。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若你杀了我,你就会跟他在一起吗?”
虽然惊讶她突然的转变,但是顾轩甄还是扯起了嘴角,“也许。但是若你不死,我是一定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听了她的这句话,慕容雪的嘴角扬起一抹凄绝的笑。
“你想知道林宇诺是怎么死的吗?”
在顾轩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雪快步跑到了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然后扯开自己的衣服,在顾轩甄震惊的目光中露出了身上的炸弹,然后轻轻的按下手中的按钮。
一瞬间,顾轩甄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她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感觉到地面都在摇晃。
巨大的轰鸣之后,耳朵嗡嗡的响着,空气的震动和地面的摇晃过了很久才停止。
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顾轩甄伸手想要推开蒙住自己眼睛的手,但是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爆炸的巨响造成了暂时性的失聪,此刻的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此刻她却感到无比的心安。
因为身后传来的是金逸夜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轻轻的把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
心里却满满都是慕容雪刚刚声嘶力竭最后的那一句话。
“我与他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