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先压制，先隐瞒。于奕恒的父亲与于奕恒其实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在没有想到对策前，都选择了逃避现实。

但苏小秦的肚子却一天快似一天的隆起。转眼就是三个月，高高凸起的肚子既让苏小秦感到惶恐又感到喜悦。她害怕自己孤身一人，保护不了孩子。她多希望于奕恒能够回来，像奇迹一般披荆斩棘地回来。回来爱她，回来爱他们的孩子。

可是于奕恒始终被父亲软禁着。而且柯老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似乎也觉察到于家的不寻常。为此柯老派了人进行了一番调查。显然于奕恒和苏小秦的爱情在S城很容易得到验证。柯老是爱女心切的人，同时只要是他觉得要却出现要的困难时，他越不会罢手。柯老的权势和腕力远在于家之上。更危险的是，柯老竟然查到苏小秦已经怀里于奕恒孩子的事。

虎毒不食子。看来于奕恒的父亲也做不出什么样的大动作。柯老如是估计。

“难道于家想暗渡陈仓，或是金屋藏娇吗？”柯老老谋深算，知道于家迟早会做出这个打算的。看来孩子才是关键！

然而于奕恒对孩子的事始终不知情。他只是渐入狂躁和疯癫的境地。他太过思念苏小秦，太过想着要挣扎逃脱这种束缚了。他胡渣满面，蓄起阴郁的长发。他默然不语，呆坐着可以好几个小时不动。他有时也央求母亲给自己弄些酒来。他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使得他只有喝醉了才能忘记一切。

于奕恒的父亲也心疼孩子，况且这里还夹着自己的一个未出世的孙子。他不得不为于家做出考虑。实在无奈，他终于决定，先安抚奕恒。让他先娶了柯家的女儿，三五年之后等柯家怀了于家的骨肉，再做苏小秦那边的打算。

于是那天，于奕恒的父亲第一次放下威严，好心好面地和于奕恒说了这个决定。情势是危机的，严峻的。再加上于奕恒得知苏小秦怀了自己的孩子，心里只想着先奔到苏小秦的身边再说，管它这计谋是什么样子的。于奕恒心急的，只想着去S城。

于奕恒的父亲，以为儿子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因为放儿子出去先去说服苏小秦带着孩子等他们三四年。却不曾料到，于奕恒的心里只有苏小秦。他没听明白父亲的话。

苏小秦和于奕恒再见面时，两人都相拥而泣，不能说出半个字。当然，于奕恒看见苏小秦隆起的肚子，是欣喜若狂。他要当父亲了，他要当这个世界上这个孩子最好最伟大的父亲。于奕恒整日地看着苏小秦，生怕再失去她，再看不见她。两个人你侬我侬，别离之后的重见是值得百倍的珍惜的。

但苏小秦始终有着隐隐的不安。事情不可能只这样安稳。

果然，柯老亲自登门拜访于家，并在自己的主观意愿下，将于奕恒的婚礼定在了一个月之后。于奕恒的父亲只能答应，他想着要尽快催促儿子将苏小秦的事情安顿好。可是于奕恒接到父亲的电话，却骇然。他不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就算他知道了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他也不允许让苏小秦和孩子受到伤害。于奕恒是不会回去完成那个婚礼的！

父亲更是大惊失色，他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了。他以为奕恒会懂的情势所迫的。但危险不是来自于家自己，而是柯家。当柯老得知于奕恒竟然又悄悄地回到苏小秦的身边，并且不打算回来和自己的女儿结婚时，他气得把自己养的一缸极品金鱼打碎落地。这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柯老是一个虎毒亦能食子的人。他决定彻底地将这件事做个了解。

当柯老在准备如何解决这件事时，于老已经想出了对策。他假装自己病危，想用遗训让于奕恒先回来完婚。于是一连串的电话打过去催促，于奕恒不知道这是计谋，只以为真是被自己的行为气病了，内心是千般的自责和焦急。

“快先回去！”

“可你这边怎么办？”

“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更何况还有黄伟和黄阿婆他们帮忙。”

“这……”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等你，你要来接我。”

苏小秦知道，天命难违。但她想着只要等，终会有结果的。

突然这个时候，于奕恒才想到父亲先前和自己说过的计谋。于是他告诉了苏小秦，问着不置可否。

苏小秦抹抹眼泪。

“怎么了，如果委屈那我就不去了！”

“不！我是觉得这是一个既艰辛又幸福的最好的办法。这不是古代，还是可以人力胜天的。”

“那你同意了？同意我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于奕恒反倒有些无谓地吃醋。

“到最后，你不是还爱着我，会回来找我的吗？”苏小秦知道是玩笑话，其实她的内心哪有如此洒脱。她觉着自己的委屈是加倍的，因为还有孩子。但她又不能当口对于奕恒说出委屈，那样只会成全不了他们的这段情。

最后，苏小秦和于奕恒有个约定。当所有事都风平浪静，岁月回到平和时，他会回来找她，她会抱着孩子等着这个幸福的结局。

可能，无法描述出爱情在这一场时光里的险恶。柯家和于家是世交还是世故，为什么还会有胁迫和危险。或许时光倒退二十年也无法让人相信，偏偏只有爱情是如此多灾多难的！

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诡谲离奇，难解的事。于奕恒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也会喜欢上苏小秦。更令人心痛的是，苏小秦已然忘记了自己却和于秋蒲在一起了。这种痛苦的折磨，使得这个颓然的男人眼泪混浊。

是命吗？是命啊！

秋蒲和母亲走进病房。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好好休息，不要动怒……”母亲斜眼看着秋蒲，示意秋蒲应该道歉。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于奕恒冷漠地对待自己的妻子。她就是柯老的女儿，十八年前无意成为帮凶的人。

看着于奕恒如此坚决，女人不想顶嘴斗气他。悄然地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他们父子。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在相爱吗？”于奕恒难以相信自己问话竟然是刺，刺着自己痛。

秋蒲看着自己的父亲，头发的鬓角花花的银白。他过于老去了。想着整日酗酒，苦闷，难道他心中藏着很深的痛。

秋蒲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从自己一出生就这样冷酷。而这时，他望眼下去，竟觉得心疼自己的爸爸。

他开始变得语气温和。

“是的。我们是爱着的。但我们觉得一点都不可耻。”秋蒲停了停，继续张口说到。“我们觉得只要是爱，就不会可耻。何必在乎……这也不是见不得人，不道德的事啊！”

秋蒲情绪激动，其实是想得到父亲的认可或安慰。

看着自己儿子，听着别人的爱。于奕恒突然全身疲软，因为苏小秦是自己这一辈子的挚爱，可爱残却了十八年。他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去保护她了。他竟然有刹那的想法，觉得有人保护苏小秦，他觉得安慰。

可这人却是自己的儿子！还是难以接受！就算自己可以埋头接受，那世人呢？他们会被众口铄金，他们会被流言淹死的。

“你不可以和苏小秦在一起。”

于奕恒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说话了。他闭上眼，只觉得昏然地睡去，才能抚平自己的伤痛。

秋蒲抵不过一个不开口和自己争论的人。他觉得浑身冰凉，突然心情变得很阴霾。似乎确切的无力感让他有些失去了战斗力。他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也昏昏然地睡去。

逃避，是这个家中男人的共同选择。

但于秋蒲没有去找苏小秦。此刻，他觉得他不想见到苏小秦，好像自己失去了交代，没有能力的人，是不愿出现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也许，他们觉得可耻或是连这个时刻的爱也是一种应对。所以秋蒲找了小悠，一个自己的死党。

小悠看出了一切的苦恼。安安静静地收留了于秋蒲。

“你先睡会吧，你太累了。”

“小悠，你也觉得我们这样违天下人之违是愚蠢的，错的，不是爱的吗？”

“秋蒲，我爱你。”小悠突然如此淡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好似一阵风那样轻柔，一点都不冲突。

“但，我爱你，我也感受到痛苦了。”

秋蒲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小悠。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原来小悠竟然是爱自己的。秋蒲这个时候才想起小悠的点点滴滴，竟有些觉得愧疚的意思。

“小悠，我……”

“唉，打住！你别急着说什么，听我说完。”小悠知道秋蒲急欲说些什么，她不想听到此时的答案。因为答案混乱无章，而且在这个秋蒲情绪低落的时刻，任何爱都是不可靠的。

“我想说的是，我不确切爱情是什么。但我知道，爱是要让人感到快乐的，幸福的。但爱里面势必有着艰难困苦，肯定有花非花雾非雾的时刻。”

小悠突然吻了秋蒲一下。轻轻的，蜻蜓点水一般。

“秋蒲，你要坚强，勇敢。否则爱会使你灭亡。”

“灭亡？”

秋蒲若有所思，也若有所失。他实在太弱小了，比他想象的还要弱小。他隐隐地感到害怕，有一双双手在背后推着他，推着他到寒风凛凛，推着他到冰天雪地。但是，秋蒲总会在危难的关头想到苏小秦。一种与生俱来的相系感让秋蒲觉得，苏小秦始终活在某种危难里。他，是要前去救她的人。

“谢谢你，小悠。都是麻烦你，每次都这样。”秋蒲有些歉然地看着小悠，想着肆无忌惮地上前一抱。

还好，小悠够坦然。这次是小悠主动放下芥蒂，抱住了于秋蒲。

“加油！还有小心！”

于秋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着要奔跑的念头，目标不明确。但就是刚才刹那的妥协让他想象至放大要去保护自己的爱人。可是，现在不是去见苏小秦的时候。秋蒲盲目地走着，不自觉地却又走到了学校，走近了苏小秦住的地方。

今天晚上，苏的屋子里有她的小女儿陪伴。屋子里透出莹亮的灯光，有着母女俩人的絮语。

“妈妈，最近听说你感冒了，还咳嗽吗？”

“对呀，昨天还咳嗽着呢。”

“哦，原来我是妈妈的福星。我一回来，你就不咳了。说明啊，你以后生病了都不用买药看医生了，直接找我就行！”

小女儿乖巧伶俐，直逗得苏小秦忘怀舒笑。

“那好啊，以后就靠你了！”

“妈妈，我已经好久没看见秋蒲那小子了！”

“你叫他什么？小子！呵呵呵。”

“对啊，小子，或者叫他‘竖子’好了。”

“哟，还知道竖子的意思啊？”

“那当然！谁叫我是你的女儿嘛！没点文化可不敢瞎造次的。”

又是一阵欢笑。

秋蒲站在门外，听着屋里温馨的对话，自己也在那傻乐。其实这就是秋蒲最大的心愿和最好的梦。他希望苏平淡快乐，他希望天下大同，人人都持有这样的一份快乐。正邪可以两对，但别加入太多的渣滓。人性如渣滓，细碎得咯人。

秋蒲愿这样安静地祝福苏小秦。今晚，他只是一个微笑的守望人。

当秋蒲正欲往回走，突然在阴影下拦路出来一个人。

“谁？”

“于秋蒲？”

秋蒲这才听出是毛颖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逗留在学校里？”毛颖循着秋蒲身后的路，自然有些知晓。

“还是个痴情种啊。”

“毛老师，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秋蒲不想跟着纠缠。

“等下。你这个男孩子倒挺有个性的嘛。”语调中充满了调度的暧昧。

秋蒲听出几分味道，只觉得嫌恶，赶快脱身。秋蒲一言不发，站着，只听到夜风在窸窣，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怎么不说话？对老师可是有些无理哦。”

“毛老师，我的确要走了。”秋蒲的冷漠是行动。

“于秋蒲，你站住！别以为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显得你独特。你和苏老师的事我还没罢手呢！”

秋蒲觉得一惊，不知道毛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像交易一样。”

“那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

“先到我房里来，我仔细地跟你说。”

秋蒲只想把事情解决，只能跟着毛颖到她房间。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到底是怎么了？请您说清楚。”

“我说，于秋蒲啊，你可是个帅小伙。”毛颖突然反身，无限逼近着秋蒲。

“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能喜欢你的苏老师，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喜欢我毛老师呢？”

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放荡春色到如此。

“请毛老师自重！”

“自重？哈哈哈。那你的苏老师有没有对你自重啊？”毛颖说着，竟然还动手动脚。

一切像是烂片。秋蒲觉得可笑至极。

秋蒲一把抵着毛颖的肩膀，毕竟秋蒲的身高是傲人的。年轻人的力量，镇静而自若。

“请毛老师放尊重。我可以在你面前承认，我喜欢我的老师苏小秦，爱她，就好比世间上任何一对相拥的恋人。我们不觉得这里面有肮脏，有沉沦。我们很干净，比你们干净得多！”

“你！别在我面前说些花花肠子，文艺腔的话。我不信也不屑于信。就算你们的恋爱如你所说，但这样它存在，就会打上道德上败坏的标签。还有，你要知道你现在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毁掉。”

“毁掉？像机器碎片那样毁掉吗？”秋蒲也是满脸的不屑，对于恶人大可以表现得无畏。

“我现在可以随时喊救命！我把所有人都吸引到这里，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偷窥暗恋我的变态，所有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到时，你只能无地自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秋蒲面对眼前这个巧生眉目的女人有些害怕。他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

秋蒲突然像是一击，脑子里有着一大片的空白。他的思绪是一团团的云，白得刺眼。他只能闭上眼睛，昏然不知所措。而这时，毛颖竟痴迷地主动将唇递上。它扣在秋蒲的嘴唇上，来回幻梦般地游移。毛颖是个老手，她的唇懂得如何安抚一个男人的心。

秋蒲的身体就像化融一般，绵软无力却又被一种温热的东西死死托住。他此刻想着的是苏小秦，他想着那美丽的女子，想着她可以腾云驾雾地来救自己。

毛颖充分享受着这年轻人的气息。是檀木，淡淡的，好闻得让自己更加迷醉。毛颖脸颊潮红，她既害怕也兴奋。她接受着年轻身体所带来的刺激，也努力探索着这魅力快乐的源泉。她满嘴轻呼着秋蒲的名字，却又闭眼享受着这骚动的韵律。她以为，身体才是最先最好的爱。

“你真年轻。你真漂亮。你真好。”

一连串的迷醉。

秋蒲也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这件事。

“苏小秦真幸运，有了你，我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