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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神庙内

“你打算还要看多久?”林馨馨终于说话了。许三郎回过神,道:“待我逼问这厮几句。”说毕狠狠瞪住张重,森然道:“为何要抬一顶空轿?万扬这恶贼在哪?”张重虽然为朝廷卖命,其时也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但为人却极为正直,闭眼道:“万总领在何处,我们做属下的如何知道?”许三郎踏住其右臂,使上内力,张重登时痛得大汗淋漓,许三郎道:“你说是不说!”心里却道:“可惜齐妹不在,否则也教这厮尝尝蛇毒的滋味。”张重脸色惨白,还是闭着眼,不再言语。

许三郎心里暗暗佩服张重为人,松开脚,喝道:“滚!”张重及一干侍卫、官兵大惊,都想怎么会有这等便宜饭吃。张重喘着粗气,道:“要杀便杀,玩什么花样!”许三郎“哈哈”大笑,道:“我自天山出师以来,今日已玩了一个让众侍卫中毒的花样,还有花样比这个还更有意思么?叫你们滚便滚,废话做什么!”张重等虽还是狐疑不定,但仍是顶着头皮相互搀扶向北走去。

忽然许三郎喝道:“你们是想给朝廷做事还是怎地?”众人站住不答。许三郎续道:“我许三郎为人如何,自会有天地评判,在此不必多说。但万扬这狗贼是什么东西,你们跟随其已久,想必比谁都清楚。眼下朝廷无能,百姓孤苦,我中华沿海饱受倭寇侵扰,大丈夫不为国为民,又有何面目生得这七尺身躯立于天地之间!诸位何去何从,还望斟酌。若以后还见诸位追随万扬捉拿于我,许三郎虽然无用,杀掉十个二十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林馨馨听许三郎这般娓娓道来,心中不禁大为佩服,暗道:“许三郎果然是铁铮铮的汉子!”

张重等人本是想回朝廷搬来救兵,一举拿下许三郎,但是听他这般说,众人又好生犹豫,嘴上含糊答应了要去沿海砍杀倭寇,脚下不停,往北而去。

北风吹来,许三郎黑袍被鼓得满满,对林馨馨道了声“走吧”,长靴直踏着积雪往桂林城出发。

二人加快着步子,顶着大风。林馨馨道:“万扬还在林府。”许三郎道:“我知道。他今晚要潜入天下第一楼第五楼。”林馨馨立时花容失色,道:“怎地?”许三郎笑道:“自然是去取麒麟刀法了。”林馨馨大惊于许三郎如何知道了麒麟刀法,然而,毕竟她也是雄霸一方的豪强,心里略一盘算就已知道必是林天盛将这秘密泄露了出去,却道:“你要和他争夺麒麟刀法?”许三郎当下将西湖大战和朝廷欲要掌控天下武林的事情说了,又道:“现下麒麟刀被朝廷取走,若麒麟刀法也落到万扬手中,只怕整个武林都要遭难!”林馨馨冷笑一声,道:“我看未必。”

许三郎只当妇道人家小觑了周庄子的厉害,不再跟她说话。

不多时,二人已到了城边,但天已完全黑了,城门紧闭!

许三郎道:“你是不是被万扬打伤?”林馨馨道:“是。”许三郎道:“我背着你跃进城内轻功就不大灵便了,要是被守城兵卒抓住,嘿嘿…我天山灵鹫没什么,反正被人喊作色狼也习以为常了,但林老板久居桂林城,对你的声誉可就不大妙了。”微一沉吟,又道:“刚才我看到路上有一座破山神庙,随我去吧。”

破山神庙内。

许三郎道:“这里年久失修,连根蜡烛也没有,林老板先委屈一夜,明日一早就回桂林城。”说毕脱下黑袍,扑在案抬下面,道:“今夜我要进城擒了万扬,取到麒麟刀法。”

林馨馨少年时曾和父亲走南闯北,江湖上的险恶事情也遇到不少,只是后来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未婚先孕,芳心伤透,才安心回桂林经营祖业。是以在这漆黑的破山神庙并不害怕。

林馨馨道:“麒麟刀法是我林家祖传之物,你还是不要动它。”许三郎大笑道:“我本就是大盗!盗过金银何止千万?也不多你林家的一部麒麟刀法!”

正待要出庙门,忽然听到庙外有踏雪的声音,许三郎一伸左手,又披上黑袍,右手揽起林馨馨,跃上山神庙梁柱,不多时,破门被踹开,一个女声道:“狗贼,快说你将许三郎藏哪儿了!”许三郎一惊,暗道:“戚齐?”这时又有一个男声道:“我早已经说过,此次来桂林,连许三郎的面也没见到,更无从得知许三郎下落了!”许三郎听闻,差点立足不稳,跌宕下去,原来说这话的人正是万扬。

戚齐扯下神庙的破旧布帘,拔出万扬腰间的大刀,奋力往神像上砍去,硕大的火星蹦到布帘上,布帘立时燃着,整个神庙也马上亮堂了起来,许三郎看去,只见万扬右臂已然被斩,戚齐立在离万扬一丈远处,怒目瞧着万扬,万扬却是神色凄苦。许三郎心道:“好个鲁莽的丫头,万扬武功也自不弱,怎地弄得这般模样?”

戚齐道:“我昏迷三日,许大哥一定是去天下第一楼找寻华驼,要他回杭州城解救我爹爹,你深更半夜到天下第一楼做什么?你这条狗膀不是许大哥打断的是谁?快给我说出来许大哥在哪?”万扬连平日半点的趾高气昂也没了,只是推说不知。戚齐上前就是一掌,掌上抹了蛇毒,万扬连吐三口大血,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许三郎寻思:“万扬去了天下第一楼取刀法,怎地手臂被斩断?自然不是我斩断的了。”望着林馨馨,她却是闭目,对庙里戚齐的大声逼问,像是不闻。忽闻庙外又有踏雪之声,戚齐内力不及许三郎,还是不觉,仍是因疑心万扬抓了许三郎对其大吵大闹。

再过片刻,庙外已隐约传来说话声,戚齐大惊,不知是敌是友,用力将万扬瘫软的身子拖到山神像后面,自己再回来取刀、包袱,正要举足踩灭地上的那摊火,听到门外一声大喝“且住!”,接着一个铁镖朝火堆射过来,戚齐若踩将下去,脚掌定会被射穿,只好硬生生将力道收了回来,腿部却被反击之力震得发麻,戚齐本是大小姐脾气,娇怒道:“本小姐自己生得火,现下要踏灭怎地?”此时门外却走进一个粉面白衣的男子,手中横放着一支判官笔,大笑道:“你妈妈生了你,难道就可以随便取了你性命?”

许三郎识得这人正是白云河河主李白,心中奇怪:“白云河河主不是常和其孪生弟弟黑风山山主张黑一同出现么?张黑呢?”

“要火还不容易么?”一条大黑影直蹿进山神庙,喊声如晴空霹雳,戚齐只觉得两耳嗡嗡发响。不待她看清,庙内又是“砰”一声,破庙登时大亮,火花飞舞。看时,原来是那黑影将沉重的黑斧劈斩向山神铜像。

铜像登时缺了老大一块口子!

戚齐暗道:“好大的臂力!”再仔细打量来人,只见这人身材粗壮,黝黑异常,手中提着一把偌大的黑斧,这人便是张黑了。戚齐固然胆大,却也被这一白一黑的怪人吓得花容失色。故作镇定道:“什么人…在本小姐面前撒野!”张黑瞪着怪眼,鼻孔微一出气,道:“嗯?”戚齐纵然胆大,却也被张黑吓得半死,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嗔道:“一个人骂我妈妈,一个人吓我!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要脸不要!”

李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不再和戚齐说话。张黑则四处打量破庙,圆眼上下张望。幸而破庙的横梁极高,火光照不到许三郎和林馨馨藏身的地方,张黑便无从见到二人。

戚齐哭了会儿,渐渐静下来,心道:“这两个怪人何时才走?我还待要问万扬许大哥下落!”又转念一想:“这二人不会是朝廷鹰犬罢?要是被这二人发现万扬在这那还得了?嘿嘿…待我把话来询问清楚!”

当即笑吟吟地看着李白,道:“破帘子快烧完啦!”李白“哼”了一声,张黑却奇怪得紧,暗道:“这妮子傻里傻气,一会哭一会笑。”戚齐见李白不理,转头对张黑道:“你们是不是要等火熄灭了,趁黑欺侮我!”这话其实说得实是无理至极,凭李张二人的武功何必等到火灭才能欺侮戚齐?

张黑却不知这所在,怒道:“我黑风山山主张黑在江湖上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会做这种事情么!”戚齐咯咯娇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好的。”眼珠瞟向李白,嗔道:“这个人不见得是好人!哼!”张黑提高嗓门,道:“这位是白云河河主李白,我孪生哥哥!也是个好汉子!”戚齐吐吐舌头,道:“瞧你也是个粗壮结实的汉子,说话比我家三岁的狗狗还不可信!”张黑怒气更盛,道:“我哪里说的不对了?”戚齐“扑哧”笑道:“孪生兄弟长得是不是一样?”张黑不知戚齐套他话,应道:“那是自然了。”戚齐又道:“你和眼前这位白云河河主李白长得一样?”张黑瞧瞧李白,又看看自己,瞠目结舌,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心里竟也怀疑自己和李白不是孪生的兄弟!

李白也瞧出戚齐在探问自己和张黑的来路,当即走上前,道:“只因我父亲生得极黑,妈妈确是极美丽的女子,生下我兄弟二人就这般模样了。”提高嗓门,对张黑道:“你还怀疑我不是你哥哥?”张黑摇摇头,道:“小妮子,你可听清楚了么?这便是为何我们二人长得不同的缘由!”戚齐笑道:“那你摇头做什么?你还是不信李白说的话对不对,哈哈。”张黑哪里说得过戚齐的伶牙俐齿,漆黑的圆脸涨得发紫,言语不得。戚齐兀自洋洋得意:“不是朝廷的鹰犬就好。”

李白忽然腾起,又扯下一块帘子,置于火中,双足落地的刹那,手中判官笔直射出去,直没神像肚脐,戚齐不禁看得呆了,红唇微张,直叹李白一起一落一掷一射快如飞鹰!

片刻,闻到一声巨响,神像炸做四块!

仅重四两的判官轻飘飘地飞到李白手中!李白露这一手显然比适才张黑用重八十一斤的黑斧劈裂神像高明许多!

待尘土落尽,张黑大叫道:“哥哥,这神像后面竟然有人!”是了,万扬右臂被斩,中了戚齐蛇毒,内力已然全失,呼吸声沉重!又怎能逃得过李白这样的一流高手耳朵?李白示意张黑将万扬拖出来,却已经昏迷过去。

李白道:“深更半夜,富家小姐与情郎在破庙幽会,妙极妙极!哈哈…”戚齐心中恨极了万扬,却听到李白说他是自己情郎,这口气如何能咽?但又被李白刚才露出的极高的功夫震慑,只得怒道:“这贼厮为朝廷卖命,叫做万扬,藏了…藏了…”想到许三郎,不禁情意绵绵,脸颊微红。张黑性子鲁莽,急道:“藏了什么?”戚齐秀脸一扬,道:“藏了许…”在三个男人面前说“许大哥”觉得不妥,又重复了一遍:“藏了许三郎!”

这五个字听进李白和张黑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二人霸着黑风山、白云河,做着没本钱的买卖,那日许三郎携柳絮从黑风山过,二人因贪恋麒麟刀,竟拦住许三郎,大战了几百回合,终被许三郎荡清了黑风山。不想许三郎一不做二不休,连夜赶往白云河,也一举踢了白云河!将二人打成重伤。伤愈后,二人前往杭州城复仇,文心文竹当日就在城外的茶馆中见到二人。

不料周庄子、万扬、楼兰三鬼围攻而来,许三郎趁乱逃走,二人也就失掉了许三郎下落。

张黑一个提步,喝道:“你说什么?许三郎?”戚齐不知这中间的恩怨,道:“是便怎地?”张黑哇哇怪叫,道:“他在哪?!你快说!”戚齐道:“你认得许三郎?”张黑还待要说,却被李白止住,只得站到后面。李白道:“许大侠侠名远播,天下谁人不知?他现在虽不是中原武林的盟主,但江湖中人提起许大侠,还是佩服的。”

许三郎听到此处,想起文心助自己做盟主的屠狼大会,不禁神伤,暗道:“现下不知谁做了中原武林盟主。”

戚齐心道:“想不到大黑猪不是骗我,他以前还真是盟主!”表面装得平静,道:“许大侠当然值得我们佩服,不过也不必太佩服得紧了,其实呀…他是一只色狼!哈哈。”许三郎看了一眼林馨馨,见她也正看着自己,面带狐疑之色,脸上不禁发烫,眉头紧紧皱着。

李白也觉得好笑,道:“那许大侠现在何处?”戚齐道:“你问万扬这恶贼吧,他藏的。”

李白伸掌抵住万扬胸口,内力缓缓输送进去。不久,万扬果然睁开眼,却又是呻吟不止,李白道:“万总领,你可好?”万扬识得是李白,喘气道:“你怎地…”李白笑道:“你别问我为何会在此地,你将许三郎藏在哪儿了?”万扬道:“我不知啊!”李白瞧着戚齐,又道:“你还是说了吧,我们兄弟二人得到消息,许三郎现下得了麒麟刀法,万总领虽为朝廷办事,但也要顾点江湖义气呀!我们兄弟也想瞧瞧传说中的麒麟刀法写了什么!”万扬道:“我实在是不知。”无奈之下将周庄子委托自己到桂林捉拿许三郎、后来在天下第一楼被斩右臂的事情说了,不过第五楼的秘密却半句不提。

李白道:“能斩万总领臂膀的人,当今又能有几人?”张黑不知李白还在责备万扬知道许三郎下落却不说出来,心道:“恐怕只有哥哥、许三郎、周庄子、如惑了。”万扬道:“惭愧!”

李白又逼问了半柱香时间,万扬始终推说不知。张黑焦躁起来,举起黑斧,朝万扬天灵盖斩将下去,怒道:“哥哥,他不说,就让兄弟送他去见阎王。”李白束手而立,不置可否。

忽闻庙外一阵马蹄疾奔。——

“且慢!斧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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