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不断地流,仿佛要将她流成干尸!
商珏看着那一盆盆的清水瞬间变红,一次次地换,还是鲜红的,他的生命好像也要跟着一块儿流失了。他紧紧抓住姬莲心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就怕这一放,便成了永远。
他曾说过会好好珍惜她的,他说过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曾经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的她多开朗,多乐观,好像进了宫后就难得见到她肆无忌惮地欢笑了。难道真是他错了?他当初就不该自信满满地认为他可以给她想要的,可以让她快乐,就算现在不可以,将来也一定可以!
然而,在他追逐别的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忘了考虑她的感受;在他得到权利而享受那至高无上的优越感的时候,他已忘了她是不同的;在他为自己患得患失的时候,他已忘了其实她失去的更多……曾几何时,他变得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有没有被满足,而不会管她幸不幸福。
“皇上,辰王来了,他请了赛华佗前来,是否让赛华佗看看?”一屋子的太医只是跪着请罪,束手无策。蒋公公大着胆子请示,只怕再耽搁下去,淑妃娘娘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快请!”似看见了希望,商珏的眼才稍稍有了鲜活。
赛华佗进来,掏出了一颗胆囊似的东西给姬莲心服下,可却半天下不去,便用刀将囊割破了,渗出褐青色苦味浓郁的液体,滴入她的口中。
药下去后,血才慢慢止住了。只是还不待商珏欣喜,赛华佗一句话又把他推回冰冷的地狱,“虽然千年鲛胆帮她止住了血,但她长期以来郁结于心,早就伤了根基。而今又遭受如此重创,若是她没了活下去的意志,恐怕也过不了今晚。”
“如何会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她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想活下去,怎么会!”商珏似乎也只有借这样烦躁地吼叫才能压住心中的恐惧。他不要她死,不要她离开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她相伴,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容……不,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那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
商珏紧紧抓住赛华佗的手,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不怕晃散了老人家的骨头。此时此刻的他哪还有平日里的半点帝王威严,完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个丈夫,“神医,就算朕求你,你救她,救她好不好?只要你能救她,朕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赛华佗摇头轻叹,“皇上,心病还须心药医,或许你多说些话去开解开解她,她便有可能活着。”也只是有可能。
“另外,由于伤及内里,恐怕以后是很难再怀上了。”
商珏闻言,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摔过去。此时他的心里除了悔便是痛,若不是他不信她,若不是他故意要给她个教训,以挣回所谓的“帝王威严”,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他,是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商陌寒冷冷地看着商珏,此时的他恨不得杀了这个男人,然而,他终是没有那样做。姬莲心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有一半的责任在他,当初若是他再努力一点,再霸道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朕不许你碰她!”商珏看见商陌寒坐在姬莲心床边,亲昵地抚着她那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迹的脸,立刻如一头狮子暴怒起来。他一拳挥了过去,却被商陌寒只手包住,前不能,后又不能,似被定住了,很是狼狈。
商陌寒眼角冷冷瞥了他一眼,松开手。他从来不轻易出手,并不代表他不会出手,若不是顾全大局,今日,他必定要好好教训他一回。
“商珏,若不想她死,就好好劝劝她,她……一向只听你的话。”不是皇上,而是直呼其名,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这其中有对商珏的包容,也有对姬莲心的无奈。
商陌寒深深地凝视姬莲心好一会儿,然后脚步沉重的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商珏在姬莲心耳边说尽好话,可床上的人似乎故意与他作对,不但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反而越发没有了生机,惹得商珏整个人都在发颤,恐惧使他瞬间颓靡,似苍老了好几岁。
“莲心,算我求你,醒来吧,别再睡了……”商珏哽咽着,眼圈红肿,声音喑哑,仍不断苦苦哀求,“莲心,我后悔了,真的,我心里一直是爱你的,可是在这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我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你无言的包容,这已经成了习惯,而今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何等重要,我根本就离不开你了,所以,求你,别再睡了,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依你。”
拉起她的手,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她的手背覆在他的脸上,掌心冰凉了他的脸,他的心也似乎要随着一起失去温度。“莲心,你不能这么狠心,你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抛下我……”
以往,他只要好言好语两句,姬莲心不管生多大的气也立马消了,她总是很轻易原谅他,这才让他觉得无论做的多么过分都有恃无恐。可这一次,他的好话再不起作用了。
“滚开!”云仙儿各给了门口两个太监一窝心脚,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还不等商珏发威,她便指着他先呵斥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现在在这装什么痴情!她被人冤枉的时候你去哪了?她被人杖打的时候你去哪了?她的孩子被你那些该死的女人硬生生打死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诘问,问得商珏越发羞愧,原本的恼怒全然不知所踪,徒留满脸的悔意。突然,他眼前一亮,抓住云仙儿的手臂,“你是莲心最好的姐妹,你帮朕劝劝她,她一定会听你的。”
云仙儿甩开他的手,见他这副死样子,愤怒之余又对他多了几分怜悯,来时的路上想好的一肚子的指责也通通憋了回去,只给了他一记“活该”的眼神。
几步到姬莲心床前,看见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云仙儿心疼的眼泪扑哧哧掉下来,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失往日的“凶狠”,“姬莲心,你真是好志气,有出息!这样轻易就被打倒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认命的女汉子吗?你以往的斗志哪去了?你不是有仇必报的吗?那就起来啊!为你自己,更为你那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死去的孩子报仇啊!你要是就这样死了,你有脸去地底下见你的孩子吗?要是你就这样死了,谁为你讨回公道?你死了一了百了,却让亲者痛仇者快,这就是你想见到的?这样你就甘心了?”
“姬莲心,你别指望谁会帮你,谁会可怜你,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又凭什么让别人在意你的死活!你若是自己不去手刃仇人,又凭什么让别人为你操刀!为了你,雅音死了,她的孩子死了,小豆子死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难道你都可以不管不顾吗?若你还尚存一点人性,你就立刻给我起来,去给那些无辜的人报仇,让那些杀人者偿命!”
云仙儿别开眼用衣袖擦去满脸的泪水,夹着一股狠劲,似乎那张脸不是自己的。她从小到大没掉过眼泪,可这一次着实控制不住。她只要一想到姬莲心这些日子在宫中过的是那样的日子,只要想到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依然在她面前言笑晏晏,装的那般坚强,她的心就被狠狠抽紧,这比她自己承受还要让她觉得难受。她突然好恨自己,作为姬莲心最好的姐妹,她居然今日才知道姬莲心所遭受的一切,这个姐妹做的可真是失败!
想着想着,眼泪又汹涌而出,云仙儿索性趴在姬莲心身上失声痛哭,边哭还不忘数落,“姬莲心,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你让我怎么活嘛!呜呜呜……你要是死了,我会恨死你的。我会把你的尸体晾起来曝晒,然后鞭尸,不,这样还不能让我解气,我要拿刀把你分割成一块块,喂狗……”
被她压着的姬莲心突然咳了一声,艰难开口,“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交友不慎啊!”
云仙儿倏的一下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她,刚才的声音明明是她发出来的,为什么眼睛还没睁开?是她幻听了?还是诈尸?
姬莲心缓缓睁眼,“被你这样一吓,我哪还有勇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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