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夜深了,医摊前早已没有了人,连病人也都合家团圆,过节去了。花骨朵儿瘦弱的身体坐在破木矮脚凳上,好像一阵风就能轻易把她吹倒一样,秋风很大,也很凉……
花骨朵儿左右张望着,看看这边,再瞧瞧那边,盼着此时能有几个病人来找她瞧病。是啊,这个时候有几个病人也好,不要让她停下来,不要让她闲下来,不要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花骨朵儿左等右等,虽然街上的行人不少,可是尽是一家老小出来赏月游玩的,等了许久,竟没有一人在她的医摊前驻足。
祝典和大家小姐并肩而行的身影、小姐的玉手,还有那男才女貌、天经地义般的般配,不受控制、不停不休不间断的出现在花骨朵儿的眼前,逼得花骨朵儿简直要发疯,心里似乎长出了一支恼人的毒藤,将心房捆得严严实实,连气都喘不过来,眼泪也如不讲道理的疯狗一般,不听训令,非要狂奔出眼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花骨朵儿真的会发疯,一定会发疯……
花骨朵儿实在没了法,她不能停下,不能思考,她要给人看病,她要把那些画面从心里赶走……
“大婶,看您气色不好,可能是肺气不足之症,要不要坐下来我给您诊诊脉?不收银子的!”花骨朵儿见有行人路过便叫住问道。
“大叔,您的左腿有伤,吃不住力,坐下来我给您瞧瞧吧,分文不收……”
“这位大姐……”
花骨朵儿问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不仅没有人坐下来接受她的诊治,大家反而像见了鬼一般,躲得远远的,还对花骨朵儿指指点点……
也不能怪怨别人不买账,哪有花骨朵儿这样的郎中?大半夜的不收摊,连个人影都没有还在寒风中受罪?哪有郎中行医问诊还挂着泪痕,带着哭腔?不收钱?不收钱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这姑娘疯了吧……”
“我看也是呢……”
“估计是无家可归……”
“哎,可怜人……”
路上说得不假,此时此刻的花骨朵儿看起来确实一点也不像郎中,反而像极了无家可归,可悲可怜,又得了失心疯的女人……
路人的话花骨朵儿句句听在耳中,不再叫住陌生人要给人家看病,花骨朵儿收起了医摊,黯然离开了小街。
天大地大,花骨朵儿似乎哪里都去得,可是事实上呢,她又根本无处可去。无根的浮萍能够飘到哪里?断了线的风筝能够飞到哪里?没有了祝典的花骨朵儿又能够去往哪里呢?
花骨朵儿在外面胡乱走着,明晃晃的月亮,红彤彤的灯笼,熙来攘往的人潮和不绝于耳的热闹,大岓都城洛邑沉浸在一派祥和的节日气氛之中,可是这一切只是显得花骨朵儿愈发形单影只,愈发孤单,愈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哎呦,这不是老王大哥么?全家老小都带出来了?真够热闹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明月楼啊,听说有戏班子在那里耍着呢。”
明月楼……几个字突然钻进了花骨朵儿的耳朵,使得花骨朵儿心里一震,那不是……
不知为何,花骨朵儿竟然鬼使神差的跟在了“老王大哥”一家子的后面,鬼使神差的往明月楼的方向走去。
八月十五这天,洛邑的很多百姓都聚集在明月楼附近,这已经成为了流传于洛邑百姓家的一种习俗。于是,八月十五也成为了一年之中明月楼最为热闹的一天。
明月楼,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是洛邑出了名的高档酒楼,普通百姓是进不去的。像“老王大哥”这样的老百姓,充其量就是和一群与他一样的普通百姓一起,围在楼下,远远瞧瞧戏班子唱戏,在外面看看热闹而已。
花骨朵儿也就站在这群看热闹的百姓中间。八月十五的明月楼,楼里楼外都热闹,楼外是穷人,是普通人,楼里则是京城的王公贵族。楼上设有观月台,专供这些王公贵族们把酒赏月。楼上的王公贵族把酒赏月,楼下的百姓除了赏月看戏看热闹,自然也免不了对楼上观月台的王公贵族们多看几眼,毕竟能见到这些人物的机会也不多,回头还可以和人侃侃大山吹吹牛,说曾经见到过谁谁谁,是何等风采,何样人物,那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每逢八月十五,明月楼总要来几个很有来头的人,至于到底是谁大驾光临,消息灵通人士早已得了信儿,围在楼下的百姓们于是也就早早的知道了。今年的明月楼也不例外,而今年驾临明月楼的大人物,那就是当今的七皇子——凉王爷。堂堂王爷亲自驾到,使得本就热闹的佳节更是增色三分,连聚在明月楼下的百姓似乎也比往年多了不少。
“凉王爷来了啊……”
“真的是凉王爷么?”
“说是嘛,我家邻居是明月楼的跑堂伙计,我是听他说的。”
“那错不了,定然是凉王爷了。”
“凉王爷在封地一待就是三年,今年终于还是回来了。”
“哎,天要变,怎么能不回来呢?其他皇子都争得头破血流呢,更何况是皇后娘娘亲生的,那叫做嫡亲皇子……皇位本该就是人家的嘛。”
“那可说不准的,你们听说了没?皇上和皇后啊,根本就不见面,皇上宠爱的是六皇子的生母荣妃,所谓爱屋及乌,搞不好啊……嘿……”
“皇家一乱,世道就乱喽,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也就越来越不好过喽……”
“可不是嘛……对了,你们听说没?七皇子不是一般人啊……”
“皇子哪能是一般人啊?”
“不是……我听说啊,这位七皇子出生时就天降异象,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把皇后娘娘住的宫殿烧了个精光,死了好多人呢……”
“难道是灾兆?”
“不好说啊……”
“怪不得皇上把他支得远远的,听说凉州远得很,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呢……”
“要是皇上不喜欢,谁也没法,我看这位凉王爷是没什么胜算了……”
“那也不一定,京城那几个皇子也没见有什么出息,说不定凉王爷在凉州历练三年,现在是顶顶了不得的人物呢!”
“凉州不过是个穷乡僻壤,就算得到了历练,皇帝不喜欢,又没有靠山支持,那又能如何呢?国本大事,那可是刀锋剑刃的真较量,搞不好连命也保不住,非同儿戏呦……”
“也是,你说这些皇子,明明是亲兄弟,到头来却要拼个你死我活,啧啧啧……”
“我看啊,这些皇子之中,大皇子很有戏。长子嘛,名分上说得过去,战功也显赫,威望也高。”
“而且听说最近还得了个神仙般的美人,真是齐全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话虽不假,可是红颜祸水啊,要我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同样是皇子,你看人家凉王爷,至今还没娶王妃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听说凉王爷已经心有所属,好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不同意,所以至今没有娶进门。”
“哪有的事啊?凉王爷怎么会喜欢一个民女?肯定是因为前些年远在凉州,婚事耽搁下来了,这下可算回了京城,定是正在挑着呢,必然要找个家室好的,以后能借的上力的丈人不是?”
“对头对头,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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