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朵儿和范文儒并没有像花骨朵儿和王府其他人一样亲切。范文儒身上总有一种让花骨朵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愧疚抱歉的感觉。在范文儒看来,自己耽误了祝典回京,自己是挡在祝典和婉碧小姐大婚的一道障碍,自己妨碍了祝典的宏图大业,范文儒有理由讨厌自己,花骨朵儿又何尝不惭愧,不矛盾,尤其在面对范文儒时,花骨朵儿总是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罪人一样,恨不得走路退避三舍,说话也低声三分。
“花姑娘,去找王爷?”
“嗯,是呢……”
“王爷出去办事未回,眼下不在府上。”
“哦……哦……那我……那我等他回来……”花骨朵儿说着就要告辞,可是脚还没有迈出,便被范文儒叫住。
“花姑娘,左明寿刚刚差人过来送信儿,说明日要约王爷一见。”
花骨朵儿心里一沉,“那人有没有说南女国主和展卓俊现在怎么样了?”花骨朵儿急忙问道。
范文儒摇了摇头,“只说南女国主和展卓俊在他手中。”
花骨朵儿岂能不知,范文儒在此等她,现在又和她说这些话,绝对不是偶然,必有深意……
“范先生,过来送信儿的人是怎么说的?”花骨朵儿深吸了口气,问道。
“说让王爷明日午时拿着《梅花赋》到凉州西郊的百望山峰上赴会,只许王爷一人前来,不然南女国主和展卓俊恐怕性命堪忧。”
“嗯……”花骨朵儿略作思索,片刻后又说道:“范先生,绝对不能让王爷前去犯险,明日午时我去赴约,在此之前,此事不要让王爷知道。”左明寿手中握有人质,已占先机,纵使祝典武功高强,智计无双,可是千株阁的人又何尝不是身怀绝技,尤善施毒和暗器,况且南女国主和展卓俊在左明寿手上,祝典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二人,如此一来,此去赴约,一定凶险重重。
左明寿等人既然潜入凉王府,企图盗取《梅花赋》,必是已经知道祝典习练《梅花赋》之事,得知千株阁之外的人习练《梅花赋》,他们岂会善罢甘休,钱修天对祝典动了杀机,左明寿又何尝不会……如果祝典因为她有任何不测,花骨朵儿自己又岂会独活,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前去赴约,千株阁的恩恩怨怨,本也应该由她了结。花骨朵儿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祝典涉险……
范文儒未置可否,却说道:“左明寿竟然没有中计,看来此人并不简单。”
花骨朵儿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苦了南女国主和展卓俊,不知道左明寿有没有为难他们……”
“南女国主心宽福厚,展卓俊命大,明日之前,左明寿不会伤他二人性命。”
“希望如此吧……”
“不过……”范文儒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事想要瞒过王爷,却并不容易……”范文儒继续说道:“即便我不向王爷禀报此事,南女国主和展卓俊二人一夜未归,所带的下人随从也统统不见踪影,王爷是何样人花姑娘也清楚,只要王爷稍稍留意,恐怕就会发现异常,到时候想要瞒住也难了……”范文儒说罢特意看了花骨朵儿一眼。
花骨朵儿低下头,复又抬起,然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范先生只管先替我瞒下此事,花骨朵儿在此先行谢过了……”
“嗯……”
“那我先告辞了……”花骨朵儿心事重重,不欲久留,很想找个地方自己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花姑娘……”范文儒又一次叫住花骨朵儿。
“嗯?”花骨朵儿回过头来,看着脸露忧色的范文儒,“范先生还有事?”
祝典身边的人里,数范文儒跟随祝典最久,虽然和祝典性格迥异,祝典行事果决,自有格局,而范文儒更阴柔委婉,但是范文儒身上却常常有祝典的影子,比如二人皆敏慧异常,比如二人皆喜怒不行于色……因而此时的脸露忧色,对于范文儒来说,倒是不寻常见的。
“明日一行,势必凶险非常,花姑娘可有应敌之策?”
花骨朵儿苦笑一下,说了句:“随机应变……”
南女国主和展卓俊已经在左明寿手中,对方已占先机,花骨朵儿能有什么应敌之策,任何计策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害了南女国主和展卓俊的性命。左明寿、钱修天等人,为了《梅花赋》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丧尽天良,而她花骨朵儿不能够……
范文儒的嘴角动了动,面对花骨朵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愧色。
“花姑娘,”范文儒看了一眼浩朗天空上光芒万丈的曜日,“王爷是注定要成就大业之人,生要权倾天下,即便是死,也要辉煌陨落。王爷还没有回到洛邑,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始,我不能让王爷有任何闪失,花姑娘,你能理解么?”
“嗯……”
花骨朵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便缓缓消失在范文儒的视线之中。
其实芸芸众生,哪个心里没有几分执念,范文儒没有什么错,也没有对不起她花骨朵儿,只是,范文儒的执念是祝典罢了……祝典之外,旁人的疾苦心酸,旁人的生离死别,进不了他的眼,也入不了他的心……
已是入夜时分,花骨朵儿身着薄衫,躺在祝典的榻上,静静等着祝典回来。祝典的事务越来越繁重,回房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花骨朵儿能够感觉得到,范文儒口中“真正的较量”离得越来越近了。想必祝典此时也在全力备战吧?这个男人,她的男人,藏锋于拙,多年经营,为的就是这一战吧?为的就是这胜要万古流传,败也要辉煌灿烂的一战吧?可是无论是胜是败,花骨朵儿在心里已经为他骄傲。
三更已过,祝典还没有回来,花骨朵儿却从榻上起身,走到屋里的那面青花纏枝花卉铜镜前面。这些日子,她夜夜在祝典房中就寝,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这面祝典特别交代的青花纏枝花卉铜镜。他喜欢从镜子里看着她,也喜欢从后面抱住她,看他和她在镜中投下的影子,二人笑着靠着,都是一副好容貌,都是一副一心一意好心情,铜镜便是二人在一起幸福甜蜜的证明。
花骨朵儿对着铜镜照了照,捋一捋被床榻弄乱的秀发,整理一下她为今夜精心挑选的薄纱。看着自己的身子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花骨朵儿红了脸蛋儿,可不知怎的,也红了眼圈……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祝典头顶皓月繁星,脚踏仲夏柔风,出现在花骨朵儿的眼前。她的男人,回到了她的身边……
看到一身薄纱的花骨朵儿,祝典怔了怔。
花骨朵儿站在青花纏枝花卉铜镜前面没有动,月光洒在花骨朵儿的脸上、身上、洒在她从肩头倾泻而下的青丝上,洒在她轻薄的若隐若现白纱上,仿佛给花骨朵儿周身披上了一层柔光,简直让人分不清是身处仙境还是梦境。从房门偷偷溜进来的晚风调皮的抚弄着花骨朵儿的发丝,悄悄掀起花骨朵儿的裙摆,露出她膏脂般的赤足和小腿。
“看什么……还不过来接招!”花骨朵儿笑着,飞身而起,取下悬挂在墙壁上的一柄宝剑。
只听“嘣”的一声脆响,利剑出鞘,花骨朵儿也随之舞了起来。
利剑如青蛇,白纱如白练,而佳人一舞,何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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