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草房外,电闪雷鸣,雷雨交加,暴雨来得凶猛,好像要把世间的一切罪恶冲洗干净……
花骨朵儿将地上的碎布一片一片拼好,小心的盖住孙明珠的身体。
暗夜已经过去大半,而曙光还没有来临,花骨朵儿走出破草房,在一块空地上跪坐下来。雨水淋湿她的衣襟,打湿她的青丝,明晃晃的闪电连接着苍天和大地,花骨朵儿孤立于天地中间,用双手捧走一把一把湿土,直到暴雨初霁,直到曙光破云而出……
孙明珠的脸容非常平淡,就像睡着了一般,天然无饰,通透无暇,和她身下的泥土相得益彰,生于自然,归于自然……
花骨朵儿把土一把……一把……一点……一点小心的扬在孙明珠的身上,直到湿润的黑土将孙明珠完全覆盖……
“孙氏明珠之墓。朱小草儿立。”花骨朵儿在孙明珠的坟头立了块硬木,上面写着。
“人已经死了,这下你可以和我走了吧?”玉紫蕊说话时已在花骨朵儿身后站了半晌。
“我不会和你走的。”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你分明是学会了《梅花赋》的功夫!”
“那又怎样?我是我娘的女儿,梅家的传人,我本该学练《梅花赋》。”
“你……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玉姑姑……”
“你要说什么?”
“你变得和钱修天一样了……”
“你怎么能这么叫你钱伯伯?”
“你一心一意对他,他就会同样心意对你么?”
“你……你胡说些什么……”
“爱恨情仇,不仅让人肝肠寸断,还能要人命……”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什么爱呀恨呀,与我何干?”
“玉姑姑,爱错了人就是这样下场……”花骨朵儿没有动作,眼睛却盯着孙明珠的坟头。
玉紫蕊浑身打了个寒战……看花骨朵儿的样子,口中是在和她说话,心里却好像在和已经死去的孙明珠说着话……
又过了一会儿,花骨朵儿站起身来。
“玉姑姑,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分头走吧。”
“要走一起走!我答应了……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玉姑姑不走,我也不能勉强,只希望姑姑一会儿不要在此遇见王爷的人。刚才谢谢玉姑姑帮我圆谎。我要走了,玉姑姑多加保重。”花骨朵儿说完,起身抬脚,真的走了。
“你……你给我回来!”玉紫蕊想要拉住花骨朵儿,可是她毕竟有伤在身,一动作牵扯到伤口,只能又停了下来。
眼见花骨朵儿走远,玉紫蕊心知以眼下的情况,自己拦花骨朵儿不住。玉紫蕊知道,现在的花骨朵儿已经不是当时谷中的花骨朵儿,她尝过了爱情的滋味,也经历了失去的痛苦,她亲眼目睹了人世间最肮脏的丑恶,她的双手沾上了鲜血……
一个豪强当前毫不示弱的女子,一个为同伴手刃仇人背负血债的女子,一个能下定决心离开爱人的女子,如果这个女子不是花骨朵儿,不是钱修天让她带回的人,她玉紫蕊一定会敬重她,仰视她。而这些,她玉紫蕊没有做到。
如果不是刚才花骨朵儿的提醒,玉紫蕊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和孙明珠一样,不过她真的不知道,她想不通透,她怀疑的想法只要一出现就会立即被自己否定,如果她怀疑,她动摇,那她过去人生几十年岂不都是清秋大梦一场……
可是当真的冷静下来,玉紫蕊站在孙明珠坟前,看着黑土新坟,还有身旁被花骨朵儿拖出来的杨浩振和两个叫花子的尸体,三具尸体一一摆放在孙明珠坟前,正在被鬣狗啃食,三具尸体此时已是四肢残破,五官不齐,惨状非常……
玉紫蕊真切的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不作为让一个花一般的姑娘惨死于禽兽身下,花骨朵儿用她的方式给孙明珠报了仇,施暴之人已死,可她这个冷眼旁观之人得以苟活,如果花骨朵儿刚才一并要了她的命,那也是她孽报当偿,可是花骨朵儿没有杀她。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保住了清白,但是她此生余年都要为此禁受良心的谴责……
她拦不住花骨朵儿,她没有资格拦住她……
“花骨朵儿,你还想知道关于你娘的事么?”玉紫蕊突然开口说道。
花骨朵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想知道的话就去百越国,那里自有能给你答案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花骨朵儿听完没有言语,而是径直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于茫茫荒野……
……
“凉王爷,这边,这边……嘿嘿……”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原来是前去凉州报信的叫花子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是,凉王祝典……
“啊……啊……走开……畜生……走开啊……”
报信的叫花子先是看到了杨浩振三人的尸体,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而几只鬣狗见有人来,也凑上前来,那叫花子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直往陈洪亮身后躲去。
祝典扫了眼杨浩振的身体,没有走过去,而是先来到孙明珠坟前。
“孙氏明珠之墓。朱小草儿立。朱小草儿立……”
“少楼主,孙明珠好像是……”
“是了,马王山那丫头!”
原来,陈洪亮和展卓俊也一起跟着祝典前来此地,连同身后没有露面的十几个黑衣侍卫。展卓俊已在屋内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花骨朵儿踪迹,回到屋外,却看见了孙明珠的坟头。
“少楼主,屋内空无一人,花姑娘不在屋里。”展卓俊禀报道
“嗯。让他们去找。”
“是!”展卓俊回头做了几个手势,只听附近的草丛里微有响动,但很快又恢复寂静。
“可是那孙明珠,她……她……她怎么死了?还死在了凉州郊野……”陈洪亮问道。
“朱小草儿……是花姑娘给她立的冢!”
“可是怎么不见花姑娘人?”
“坟还是新土,那几个人也刚死没多久,花姑娘应该还没走远。”
“那几个人……”陈洪亮咧咧嘴。
“其中那个眼睛……眼睛……那个人好像是西南花子帮的前帮主,杨浩振……”展卓俊在马王山和杨浩振打过照面,依稀认出他的尸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