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人们就已经按耐不住了,街上灯火通明,整个锦安瞬间变成了一个不夜城。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各式花灯高高悬挂,灯火流转,宝光溢彩。澄湖十亩水域因春雨绵绵而愈发渺弥湠漫,时而风走灯摇曳,光绽水轻敛。此时澄湖旁已经搭了个大台子,一群人正在准备今晚选花魁的事物。渊朝每隔两年选一次花魁,花魁会在每年春节的时候进宫献艺,而借着这个机会进了后宫的也是有的,如此今晚也算是一场不见刀光充斥着胭脂味的战争,以纸墨笔砚百般乐器唱腔为兵,以嬉笑怒骂千种姿态情义为谋。
怀夏巷深处虽也被灯火照了个通明,但却多了几分寂寥,人们都涌向主要的十二街去了。
“师叔,你太磨蹭了,我不等你了的。”南云盘腿坐在床上,左手端着一盘花饼,右手一口一口地把花饼往嘴里送,“师叔,你这花饼买的不错,样式也还算多,玫瑰的,茉莉的,花生的,芝麻的,下回再买点葡萄的啊!”
陈亚奇随手抓起一个做木工多出来的木块就扔向南云:“就知道吃吃吃,明明是个男的怎么像个娘们喜欢吃甜的,给你买回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嘿,师叔,我不等你咯。”
南云随手抓了几个花饼,趁陈亚奇还没反应过来赶紧飞奔出了房子。
天渐渐暗了下来,但街市上宛如白昼。南云啃着花饼在人群里穿梭,街边的小贩争相吆喝着生意,时不时有贪玩的小孩提着花灯相互追赶撞在他身上。街边的小物件对他的吸引力不大,他只是想去看看选花魁,估摸着那边还得会才开始,一时也觉得无聊,于是往四周东瞄西看,身边的姑娘穿着如何如何,少爷穿着如何如何,哪里有看起来不错的兵器铺,他都在心里琢磨着。虽然南云也不是第一次来锦安了,但还是有些地方不认路,人一多,这路就更难认了,他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就随便抓个人来问问。就这么胡乱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
有一高楼矗立在房屋之中,原本的雕栏画柱已斑驳,但依稀可以想象这高楼昔日的风采。楼上悬挂一匾,书有“解花楼”三字,字体乍看清秀婉约,实则洒脱豪放,引人猜想当初写这字的人约莫考虑这是个妓院,装得憋屈的清秀婉约,就给人如同东北大汉要装江南小丫头的感觉,南云心下捉摸着这是谁题的字。他突然想起以前曙馆被璇玑房的人整得败落时,师叔曾讲过少许关于天一楼的事情,只知道这解花楼以前是“天下第一舞馆”天一楼的位置,而天一楼因涉嫌谋逆被朝廷清除,而其中原委虚实师叔却没细说一二,想起当时师叔说这事的口气,多半是与外界所传有偏差的,南云便有了回去后询问师叔的打算。
揣着心思寻到了澄湖旁,此时已夜幕下沉,湖旁人头攒动,若不是南云功夫好,也难得挤到那台子边上寻个好位置,实在是将武艺“为己服务”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台子边用木栅栏拉了条警戒线,将围观的众人隔在了外头,台子有两级,南云依稀看出了是个天圆地方的意象,底下一层是个圆形,圆中间突出个方形的第二层,而在底下那层还摆了九只太师椅和藤竹茶几。
约莫半柱香后才有人进了栅栏站在台子旁,然后稀稀拉拉的又来了些人,到了九人却迟迟不入座,再稍等片刻有一顶轿子抬了过来,而后有一人稳稳当当的下了轿,南云也有点见识,此人穿得一身浅蓝广袖官服,应当是从二品文官。南云心道:嘿,怪不得摆这么大的谱。
那文官来后众人少不了一番官话,言语拉扯一番后才作罢,九人随那文官上了台子,按着内定的次序坐定后,还剩一人上了顶层的圆台,此人约莫身高八尺有余,从身形看来应是一练家子。果不其然,当他开口便是音若洪钟。
“各位久等了!今日媛花节选花魁开始!”
听见主持说开始后,台下的虽未完全安静,但也渐渐小了下来。
“哎,这人看着比上一届的有功夫底子多了,不知是哪家派出来掌场子的?”南云身边一个市侩模样人在嚼舌根。
从南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答了那人的话:“我前些天在柜台招呼客人的时候还听见别人说起过,好像是磨山派的。”
“磨山派的!居然是磨山派的,现在的武林盟主不就是磨山派的!”
“嘿,可不,现在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掺和这官场上的事,啧..”南云身后那人也不往下说了,但是南云也懂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未说完的话应当是“天下不太平”之类的,可是这江湖上有脸面的,又有几个是跟朝廷脱得了干系的。
南云不再听这些嚼舌根的话,转念去听主持的话了。
“虽然大家大多是老看客了,但这选花魁的规矩年年还是得说的,各厢的姑娘每家推出两位,轮次上台来表演,各位要是觉得哪位姑娘不错可去湖旁她的画舫送些礼品,然后姑娘们从这些礼品中挑出十件送到台上来,由先生们估计价值,总价值最高的人便是这届的花魁了。”
在主持说话的同时,一干侍女挪着碎步奉上了茶水甜点,头低着与双臂平齐,远观去手臂很是平稳。南云暗叹好大的手笔,仅仅是选花魁就用这等侍女。
“下面我们有请碧玉馆的香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