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里早已是人丁凋零,不论主子还是仆人这连番抓入大牢进行审问,所有人提心吊胆,生怕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逃的逃,死的死。
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子府,如今却像是一座空城,孤魂野鬼环伺,敌人虎视眈眈。
连翘被放出来已经十几日,在府里她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太子昏迷,太子妃因涉嫌被幽闭在护国寺,侧妃赵氏一向深居简出,这里就变成了阮妤嫣的天下。言语羞辱三天一小回,五日一大回,就连那些下人也敢仗势在自己的院子里里大肆搜掠,值钱的有用的统统都被搬走。
好在之前常毅有过明令,不得伤了龙裔,那些人才不敢太放肆,阮妤嫣虽然恨她,但却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拿她身边的人出气。
一干下人逃的逃,背叛的背叛,也只有小玉和暗卫莫云不离不弃。
已是隆冬岁寒,大雪飘魅。
连玉阁早已不是往日的精巧辉煌,连翘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冬袄,房里并没有烧炭,阴冷湿寒。
小玉搓着手进来,屋里屋外几乎是一个温度,看见主子正伏在案前缝一件冬衣,忍不住红着眼道:
“娘娘,您怎么不在床上待着,这里坐着多冷啊,您赶紧上去吧,这衣服奴婢来做。”
连翘摇摇头,道:“莲玉阁只有我们三人,外面天寒地冻,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给你们添一件衣服御寒。”
小玉跺脚道:
“侧妃也太过分了,好歹您也是个主子,我们也就罢了,居然连您都不分给炭火,眼下才过了二九就这么冷了,再过些日子可让我们怎么熬呀!您瞧,今日他们给咱们的饭菜又是馊的!”
连翘摇摇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只有默默忍耐。相信等到真相大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玉,跟着我你受苦了。”
小玉偷偷抹了眼泪,哽咽道:“娘娘,小玉只是一个下人,没什么苦不苦的。我,我只是心疼您。这一个月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您,却什么也做不了。好在莫云大哥有时候还能偷偷潜出府去买些肉食回来,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啦!”
连翘看着光秃秃的屋子,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她只能被囚禁在这一寸见方的天空之下。焦急过、无助过、痛苦过、伤心过……可是,她不能垮掉,更不能死去……
她要熬着,等待兰儿洗清冤屈,等待殿下苏醒,等待日子再回到从前的愉悦。
“无妨,我们吃饭吧,你去叫莫云。”
“哦。”
饭菜是清汤寡水,带着一股淡淡的馊味,这种食物就是太子府的下人都没吃过,也不知道阮妤嫣是从哪找来的。连翘冷笑,并不在意,以前小的时候她并非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区区刁难还不足以让她服输,她要蛰伏待机,寻找为兰儿洗刷冤屈的证据。
细细想了一个月,她依然对那股苏合迷香的味道感到疑惑。
当时事出紧急,她辨出苏合迷香的味道后就再没细探,静下心后慢慢想来,那香味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不明的香味,不仔细辩查之下无法察觉。
这几日她一直想方设法想再进入幽兰阁一查究竟,但是无奈幽兰阁外重兵把守,就是莫云也不能轻易进去。
三个人凑合过了晚饭,小玉收拾下去,莫云又去了外堂守护。连翘继续思考有关苏合迷香的事情,却听闻莲玉阁外传来声响,像是全府出动一般。不一会小玉就蹦跳着进来道:
“娘娘,娘娘,您知道是谁回来了?”
连翘心里一喜,出口道:“莫不是太子殿下?”
小玉顿足,不好意思道:“不是,是琴师回来了。”
琴师?哥哥?!
连翘脸色越发苍白,她胡乱点点头,便不再出声。琴师宫商羽之名早已经享誉京城内外,自三日前陛下再一次在朝堂上晕厥,宫商羽几度被皇后召进宫中为皇帝抚琴顺心,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皇帝的病情被稳住,再由太医们施以药剂,这才有所缓和。一时间琴师的美名被传的神乎其技,仿佛他真如神仙一般,只用琴声就可以让病人痊愈。
皇后为此本欲封他一个内职官留宿宫里,而宫商羽婉言谢绝,依然回太子府居住在昔日的下人院子里。
所有人都对他莫名崇拜,敬佩有加,但只有连翘最清楚,他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
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娘娘,就连侧妃也对琴师恭敬不已,要不我们去求一求琴师,或许有用呢。先前你还救过他的命,我想他一定不会不管您的。”
“罢了,小玉。”连翘急忙拒绝,“不要去,他……”
“娘娘,您放心吧,小玉去去就来!”
“小玉,小玉!”连翘急忙喊住她,但这丫头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唉,连翘叹一口气,她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却说宫商羽回到太子府安札一方面是为了避开宫中人的耳目,一方面则是为了在这里继续他的计划。所以对于侧妃阮妤嫣的殷情示好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并不想见她。现在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地步,皇帝病情势必会在三日内恶化,到时候整日胡言乱语,仪态不整,再难以上朝商议国事,而太子仍在昏迷,难以为继。
到那个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自会倒向嗣王夏侯宣。这样兵不血刃地禅让皇位是他料想到最好的局势,当然,待到嗣王即位,一切尘埃落定,到时该杀的杀,该揭发的揭发。拔出盘踞京中太子的势力不过是小菜一碟了。
但是,他隐隐觉得,这并非轻意做到,太子为人他深知,绝不会束手就擒,也许他们也在蛰伏待机,豢养兵力。皇宫已是戒备森严,而京中气氛也十分微妙。这个时候谁先动就落下下乘,唯今只有等待时机。不出几日,只要皇帝殡天,太子未醒,这一切就都尽在掌握之中。
进茶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添了新茶,正要悄声退下,宫商羽只觉得她耳边什东西闪过的光亮刺入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却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质耳坠。
脑海之中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沉声道:
“站住!”
那婢子一惊,小心转身,忐忑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较小的耳垂上,一侧缀着银饰琉璃,一侧却是青莲玉坠。那精致玲珑的耳饰分明不是一个下人可以拥有的,宫商羽冷笑暗忖,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耳坠竟然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又惊又喜,瑟瑟道:
“奴婢小絮。”
“你耳上的坠饰从何而来,看着甚是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