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无奈:“我本也不信,当日在妙峰山见到她时,只是觉得眉眼十分熟悉。后来与她的……身边一同的人聊了几句,越发觉得这两个人深不可测。出于好奇才想一窥天命。谁料到竟得出让我惊恐万分的命相,我自诩从未见过如此命格的两个人,故越发好奇,但也隐隐测算这二人命格或许要比那位德妃命格更加影响天下局势。这次赶回京都,窥测天机,果不出我所料。此女乃明王之后,命格阴柔,天生孤寡情缘,却隐含刚烈、完满之意。她本因在十五岁就死去,可却不知为何还好好的活着,天命难违,死而复生的人只会引起天地对她更可怕的浩劫。因此这一年对她而言,万分凶险。”
“就算她是明王之后,明王昔日对你的恩泽你在那次刺杀中已经还上了,何必再……”
玉真摇摇头:“世人都唾骂明王反叛该杀,但我却知道他不过是被人陷害,刺杀只是复仇的一部分,这一次为保住这个姑娘,我却是为了还德妃的恩情。”
“阿弥陀佛,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唉……罢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于我,就直说吧。”
“太子妃今年必有命劫,且难以度过安生。如果她死于命劫,中州就会倾覆,百姓的好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玉真摇摇头:“你应该还记得师父当年对德妃的批命吧。”
法度皱眉:“德妃宁氏……当年也算是京城里有名的闺中女子,当年她随父母入护国寺进香,师父曾亲自为此女批命,言她‘有母仪天下之尊,却无安享富贵之命’。甚至劝她父母早日将她送离京都,远离是非。”
当年为这几句话,师父耗损修为,大病了一场,莫不是道出天机付出的代价。
然而宁家不以为然,却盯着那“母仪天下”四个字打起了主意。这才害得宁氏两度婚嫁,颜容尽毁,甚至难产而亡。
“师父事后曾对我言,宁氏后来的命运曲折,或许是因天命所归,或许也因自己批命的推波助澜。其实有件事师兄你并不知晓,当年护国寺行刺一案,师父并非不知我暗中传信于明王,只是他对德妃心怀愧疚,所以才默认了她的所作所为。”
“这--阿弥陀佛--!”
“谁料到最后的最后,却是德妃自己阻止了这场行刺,”玉真苦笑:“明王功败垂成,险些也丧命于护国寺,而德妃重伤,焉知是不是她心怀愧疚,才会为皇帝挡箭?”
法度沉默不语,玉真继续道:“事后,师父为保全寺逐我出寺,自己承担了一切,我从未悔恨暗助德妃与明王行刺,我只是悔恨不能替师父承担罪孽。这些年在妙峰山,守着庙宇我想了无数个日夜。或许师父是对的,佛门悲悯不是仅仅对一个人,凡事皆有因果。若当年师父不曾为德妃批命,也许她的家人就不会将她推上政治利益的舞台,她便可安度此生。今日若我不将太子妃命劫告知,或许她还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到年底。”
玉真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万物轮回,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定数。孽债恩泽,该来的还是会来。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自己遗憾,当年师父未能救下德妃,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下太子妃!”
“好吧……既然已知她命劫,你可知该如何化解?”
玉真皱了皱眉:“命劫无法化解,只能挡煞。”
“何意?”
“便是由其他人挡下来,而且,需得是亲近之人才可……”
法度脸色一白,语气僵硬道:“你疯了,难道让太子殿下挡煞不成,且不说太子愿不愿意,便是愿意,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置中州江山于不顾!早早罢手吧!”
玉真摇摇头:“并非是太子。而是--唉,眼下那人是死是活还未可知,还有那女子--”
“为兄最讨厌的便是你这般遮遮掩掩了,话总说一般叫人干着急。”
玉真勉力一笑:“让师兄担心了,太子妃的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不过师弟还真有件事想恳请住持师兄答应。”
“你说吧。”
“护国寺恐怕要迎来如行刺那一次同样的危机,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还请师兄散去一些僧人,将从前封死的密道也重新打开吧。”
“什么--!”
法度头疼不已:“好你个法悟,到现在才说!你是想让护国寺香火毁尽吗?”
玉真摸着微微发疼的胸口:“师兄,终于再一次看到你暴躁的样子了,当了十几年方丈,说话文绉绉师弟我都不习惯了。”
“身在其位,如履薄冰地活了几十年,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法悟,你或可不知,当日你虽被师父逐出门墙,但为兄却一直十分羡慕你。修行之人,常言四大皆空,为兄自诩身在红尘之外,可有的时候并非可以做到放下。”
“何为放下,何为执着?”玉真轻咳一声,叹道:“法悟放浪形骸一生,愧对师祖,愧对师兄,但并不曾愧对于心。心安即是归处,师兄克己律身,将护国寺发扬光大,羡慕之说不过是安慰师弟的话吧。”
“呵,我自认为禅法高于你之上,这几日和你待着发现原来你说起话来也条条有理。不过这些年我还记得你走那一日曾与你比试于玉峰之巅,败于你手下,引以为憾。”
玉真挑眉,道:“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况且我的棍法荒废很久,难不成你还想再与我打上一回?”
“我老啦,只要你别把这护国寺给拆了,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早了,你自己修养吧,我走了。”
眼看法度就要出门,玉真大叫:“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不过是说说,等我好了我们比过就是了,你把我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法度撂下话道:“我已跟弟子们说了,后院里住了位道家朋友,身有恶疾,不宜见客。一日三餐我会让弟子送来,你就安生待着吧--”
玉真不由得笑了,这个师兄年纪一大把了还不忘和少年时一样故意吓唬自己。一晃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啊,好多熟识的人已经作古,留在这世上的人缅怀过去,不过是借此祭奠一下故人……
命劫在即,他是该好好准备一番,还是先将身体调养好。至于那个挡煞的至亲人……虽不知他究竟在何处,但是他隐隐觉得,他一定就在太子妃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