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居三层雅间,依然是靠着窗口的位子,恒栎端着手中的清茶,唇角凝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数日前,仍是这个地方,她秘密约见了镇南王妃阮文姝,没想到才隔了几日又要约见太子侧妃,不过这一次,她是易容相见。
这满京城中,不知谁还有这个福气可以见到这两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女子?
她虽身为一介舞姬,自幼长在异国他乡,若非主上垂帘,或许她这一生都无法再踏上故土。
想到身后的隔间里,她思慕的那个人正安然地陪伴着自己,心中便少了许多畏惧。跟随主上已经快七年了,一起在胡国重建隐乐门,一起筹划重返中州,一起匡扶夏侯江山……他就如同一个光耀如明星般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熬过诸多苦难。
终于,他们共同的愿望即将达成了。天时地利人和,无不为他们创造最好的条件。天道循环,因果轮回,错付的江山终于要驶回原本的轨道。为此,哪怕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
“姑娘,有位姓齐的女子说跟您约好了要进来。”店家小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恒栎脆生生道:“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门打开,走进来一位戴着斗篷的女子。
恒栎也不起身招呼,那女子细细将门掩上,这才近身坐在了恒栎的对面。
“齐姑娘?”恒栎问道。
那女子缓缓摘下斗篷,赫然是阮妤嫣无疑,只见她衣着低调,略显年轻的脸蛋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媚意:“让姑娘见笑了,齐氏是我母亲的姓。你今日忽然说要见我,我没有准备只能声称是回娘家。”
“姓什么都不重要,齐姑娘也好,太子侧妃也罢。我是个生意人,开门见山地说,你究竟找我做什么?”
阮妤嫣掩唇轻笑:“我知道恒栎姑娘大隐隐于市,贸然叨扰是嫣儿不对。我母家远亲也曾在两国边境做过小本生意,知晓胡国有一种秘传之术,我托家人打听,好容易才知道您这一脉。念在嫣儿诚心的份上,姑娘您可一定要帮我。”
“哦?”恒栎道:“没想到堂堂太子侧妃,竟然也能打听到这许多江湖秘传之术?”
阮妤嫣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的母亲齐氏,原本就是小门小户,因为有几分姿色,一次阮相奉旨在外时齐氏被他看中收为妾侍。齐氏一步升天,自然也帮衬着自家人在外省做些小本生意,齐家亲眷虽然不常于齐氏走动,但这一次齐氏托信回去齐家也的确费了不少功夫打听,这才知晓了这江湖秘术。
“姑娘说笑了,嫣儿虽贵为太子侧妃,但奈何形容鄙陋,不得太子喜欢,这些日子过的十分辛苦。母亲虽人微力薄,但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太子府过的好一些,所以这才……”
恒栎点点头:“娘娘一心求子的心愿固然值得人同情,但娘娘也知道,有孕生子有时候并非一心请愿就可以达到。这秘术虽然可以施助一二,但有损阴德……”
“若损阴德,一切都由我一人承担。还请姑娘传授!”
恒栎一时拿不定主意,继续试探道:“此法终究失于磊落,恒栎斗胆请问娘娘究竟如何得知恒栎熟谙此术的?”
阮妤嫣咬咬牙,坦白道:“我舅娘亲眷曾在贵门派送过一些衣食补给,这些都是她无疑中偷听到的。”
恒栎一愣,顿时暗恨自己管教不严,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传出去的。阮妤嫣见她神色变冷,急忙道:“姑娘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们江湖门派最忌讳别人偷听,您放心,这件事也只有偷听那人与我家中人知晓,绝对没有告诉其他人……”
“门派秘事不便于外人多说,想来侧妃也知晓其中利害。”恒栎眼中掠过一丝杀机,转而又恢复淡然的笑意:“但是既然侧妃都已做了保证,那么应该不会让恒栎亲自动手了。”
阮妤嫣一惊,素闻江湖中人想来杀人如麻,本来想着自己贵为皇室中人,她就算再不济也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三言两语下来就已经对告密的那个人动了杀机,她只觉得后背已经生了冷汗,此刻早已是如坐针毡,但为了此行的目的,她也只能将那份恐惧生生压下,赔笑道:
“请恒栎姑娘放心,这件事绝不会再让第三人知晓!阮妤嫣愿以性命担保!”
话说到这个份上,恒栎看得出她是志在必得。刚要继续推脱,却听闻隔间传来清脆的碰瓷声,这是主上给自己的暗示。于是她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也罢,看在你诚意十足的份上,我便为你调制一副,不过,此法并非十分奏效,需要几样东西准备。先说好了,若出现任何意外,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若牵连到我的身上,我自也有法子让你后悔说出此法的来处。”
“那是自然,若出任何意外,由我一人承担!”
“侧妃是个爽快人!”恒栎笑道:“那便成了,你稍等--”恒栎起身,从一侧的案几上取来笔墨,细细写下几样需要准备的东西,吹干后交到了阮妤嫣的手上:
“仔细阅过,三日后,城郊车盖亭处自有人取。”
阮妤嫣便瞧着上面写着,需要引子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和一批珠宝,还有一样东西让她十分意外,却是七宝璎珞!
“恒栎姑娘,别的都好说,只是这七宝璎珞--”
“侧妃心疼了?”
“那倒不是,这七宝璎珞虽然贵重,可于我阮家而言也是能够办到。但是眼下没有现成的,要是赶制的话,三日的时间怕是不够啊。”
恒栎抿唇一笑,道:“没有现成的?侧妃会错意了,我所说的七宝璎珞天下只有一件,不过侧妃也不必担忧,这七宝璎珞只是作为媒介暂用一下,用完了就会物归原主。”
阮妤嫣讶然,恒栎乐了:“你该不会以为本姑娘狮子大开口吧。生意人一向重诺,待事成之后,你再付酬金吧。”
阮妤嫣一笑:“恒栎姑娘真是爽快,倒是嫣儿小心眼了。那好吧,我这就回府准备。”
“哎--”恒栎拦下她,道:“侧妃可是都记下了?”
阮妤嫣点点头,恒栎便抽了她手上的纸笺,随手丢到了一侧早已备好的烛台之上,将其燃为了灰烬。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恒栎冲着她眨眨眼,阮妤嫣勉力笑了笑:“那我便告辞了。”
“嗯,侧妃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