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侍女小玉忍不住道：“娘娘，今日侧妃娘娘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您呢？”
“她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把我这个乡野女子放在眼里。”
“小玉觉得，一定是侧妃娘娘斗不过太子妃娘娘，便把气都撒在娘娘您的身上！”
“小玉，不得胡言，这关太子妃什么事，是我自己不好。而且，因为我，太子妃与阮侧妃的关系只怕更僵了。”
“娘娘，您怎么这么善良啊。您想想这些日子，您每次去给太子妃请安，都被湘儿给拦了回来，若不是她吩咐的，湘儿怎么敢这么做？太子妃今日护你不过是因为阮侧妃说的话罢了。”
“你这是何意？”
“娘娘，连小玉都知道，太子妃娘娘虽是晋兰翁主，但却只是永康王的义女，以前她是什么身份，小玉不知道，但阮侧妃今日口口声声‘身份，身份’一定是戳到太子妃的痛处了，所以她才会出口反击，平时您被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出头？”
“小玉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兰儿与我情同姐妹，当日我被阮侧妃罚跪，若不是她出面维护我，只怕我与孩子早就死了。还有那一次在永康王府，我落水昏迷，若不是她逼着刘太医为我救命，我早就死了。”连翘看着跟在身边的小姑娘，忍不住怀疑道：“倒是你，小玉，这几日你总是在我面前说太子妃的坏话，总是处处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何居心？”
小玉脸色一白，下一秒眼中就溢出了泪水，她哽咽道：“娘娘，小玉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未遇到娘娘前，一直是个粗使丫鬟，每日不仅要干繁重的体力活，还要看别人的眼色。若不是娘娘心善，要了女婢来做侍女，小玉不知道还要在苦海里挣扎多久！奴婢没有不喜欢太子妃，奴婢只是怕娘娘被人欺骗啊。这深宫后院，以姐妹之情害人的事情奴婢从小不知道见了多少，奴婢，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呢？呜呜……”
连翘看着小玉哭得像个泪人，也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后悔不已，急忙道：“小玉，对不起，我一时口不择言，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对太子妃没有善意……”
“小玉命薄轻贱，哪敢对太子妃不善。娘娘若是不喜欢小玉，小玉以后不会再说了！”说罢，小玉竟然哭着跑开了，连翘欲追，奈何身子不便，只得在后面喊道：
“小玉，小玉－－”
那小丫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一溜烟就不见了。
连翘扶着肚子，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原来，这个一向温顺的小丫头，也有这么固执的一面。方才的话，倒是自己说的太重了。在这偌大的太子府中，除了殿下和兰儿，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是真心为自己好。所以，才会那么害怕自己被别人伤害吧……
“参见陆良娣。”一声请安从一侧传来，连翘回头，却是琴师宫商羽。
几日未见，宫商羽虽然精神尚佳，但眉宇间依然染着淡淡的病色。那一日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殿下大发雷霆，不仅伤了太子与兰儿之间的情分，更殃及宫商羽被打板子。虽然事后连翘过意不去给他送去了外伤药，但今日见他依然病色未退，身体消瘦不禁有些愧疚。
“起来吧，你的伤……？”
宫商羽淡淡道：“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我让小玉送去的伤药还有吗，如果不够你尽管找人来与我说。”
“多谢娘娘关怀，商羽感激不尽。”
“还未当面对你表达歉意，那一日要不是我……唉……殿下只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责罚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草民岂敢，草民只是太子府中的伶人，做错了事本应受到惩罚。”
连翘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
宫商羽讶然地看着一直想自己道歉的女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连翘见他神色异样，想起彼此之间的身份之别，只得将心底汹涌的兄妹之情生生压下。
现在还不能说，更何况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连她自己都没有看透。
那一日偷听到的，看到的已经让她难以承受，此时此刻的哥哥……才更接近儿时记忆中的哥哥啊……
时而阴险狠辣，时而却温润如玉，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啊……我只是觉得牵连了你，宫商羽，若以后有机会，可否再与我奏一曲《忆故人》，就当是报答了。”
宫商羽急忙欠身道：“自当如此。草民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娘娘成全。”
“你说吧。”
“经此一病，草民已有半月未曾回过倾乐坊。实不相瞒，坊中尚有一小妹在等着商羽，草民怕她等急了担心。”
连翘眉心一动，忍不住道：“你还有个妹妹？”
宫商羽迟疑了一下，点头道：“草民在倾乐坊时，一同学艺的玩伴，也算是半个师妹吧。”
“那……就是说那不是你的亲妹妹？”
宫商羽皱眉，但见连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心中像是有什么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下意识道：“草民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便夭折了。”
连翘心中一紧，几乎下意识得就要张口喊出那声久违的“哥哥”，却在这时，小玉怯生生折了回来，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她不敢看连翘，只低声道：“娘娘，小玉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连翘回神，看了一眼宫商羽，心中一叹。生生将急于相认的念头压了下来，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害了殿下，也不能害了哥哥！
“你呀，”她忍不住戳了一下小玉的额头，笑骂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的脾气这么大，说了你两句，就负气跑了。好啦，刚才也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怀疑你，小玉，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
“小玉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连翘心疼地看着一脸惊恐，生怕她大怒之下就会把她怎么样的小丫头，不由心中一暖。这一刻，她才真正接受了这个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小丫头。
“我们这就回去。”连翘细细将小玉眼角的泪痕拭去，这才对宫商羽道：“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你去吧，想来太子妃也不会为难你，不过见过你妹妹后要赶紧回来，切不可在外面惹事。”
“多谢娘娘，商羽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