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炎热,水幻也越发懒怠,整日整日窝在房里嗜睡。这一日夏侯宸难得闲暇,午后很早就回了太子府。
他一掀帘子就看到水幻和连翘两个人正坐在榻上说悄悄话,聊得不亦乐乎。
“你们两个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
连翘一见是夏侯宸,脸上一喜,急忙就要起身,夏侯宸上前按住道:“你们两个就不必行礼了。”
水幻嗔他一眼道:“我们姐妹在讲悄悄话你也这么感兴趣,看来你今天是真的闲了。”
夏侯宸一喜,听出了水幻语气中的哀怨,解释道:“最近烈日炎炎,京都方圆百里的河流都有干涸迹象,因而父皇让我派人勘察各处的水库蓄水情况……”
“好啦,知道你是个大忙人。说吧,找我们干嘛?”
“当然是有好事了。”夏侯宸笑道:“你们两个收拾一下,一会跟我出门。”
“出门?”连翘好奇道:“干什么去?”
夏侯宸难得心情好,顺手在连翘的鼻尖上一点,道:“跟我走就是了。”
连翘脸一红,水幻则会心一笑,推着夏侯宸道:“好,那你先出去,好让我们更衣呀。”
“好,我先去吩咐备马车。”
“嗯。”
水幻换过一身清凉的夏裳,宽松的长裙掩住显怀的身子,浑身上下只在发髻上戴了一支象征储妃身份的凤簪,手腕上是一对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吉祥玉镯,除此外在没有其他修饰。连翘一身宝蓝色纱衣,与耳畔的翠玉耳坠隐隐相衬。两个人由随侍婢女扶出了幽兰阁,夏侯宸只觉眼前一亮,这两个女子,一个是自己此生挚爱,一个是自己在意之人。良辰在即,美眷相携,这样美好的时光,真的让人恍然在梦中。
马车早已备好,夏侯宸将手伸向连翘:“来。”
连翘受宠若惊,道:“殿下,妾身……”
“走吧 ̄”水幻难得打趣地看着眉目传情的二人,掩唇偷笑。
待把连翘扶上马车,夏侯宸这才看向水幻,同样伸手:“兰儿。”
水幻点点头,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宸哥哥!”水幻转头,却见侧妃阮妤嫣一脸伤心地从府邸大门跑出来,泪汪汪地看着她二人。
“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好。”
夏侯宸放下马车的帘子,这才转身走向阮妤嫣。
“何事?”
阮妤嫣哽咽道:“宸哥哥,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嗯。”
“嫣儿也要去!”
夏侯宸皱眉,沉声道:“母后让你罚写的《女戒》写完了么?”
自嗣王满月宴后,阮妤嫣跑去皇后那里告状,反而被皇后因伤害皇嗣而罚抄《女戒》,她这几日倒老实了不少,估计是在嫣然居努力完成任务呢。
果然阮妤嫣脸色一红,拉着他的衣袖道:“宸哥哥,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去向母后说一说,那个……实在是太多了。”
夏侯宸冷声道:“犯了错就要受罚,你还当你是阮家的千金么?身为皇室中人,就更该守规矩!回去!”
阮妤嫣被吓得泪水涟涟,却也不敢违抗,她哀怨地看着夏侯宸,道:“那宸哥哥晚上可以来看看嫣儿吗?”
夏侯宸慢慢靠近阮妤嫣,低声在她耳畔道:“你听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若你老老实实,那么太子府会看在阮家的面子上给你一口饭吃,若你仍心怀鬼胎,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夏侯宸慢慢移开,看着阮妤嫣娇嫩的面孔,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精致的宝马香车缓缓离开,阮妤嫣隐在树荫下,暗咬银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惩治一个贱人,太子哥哥为何会用那么阴沉的目光看着自己?莫非--他还知道了别的什么?不行,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香秀,去备马车,本宫要进宫一趟。”
“娘娘,这……”
“快去!既然太子哥哥不肯为我求情,那我只有自己去了。”
朝凤宫柔元殿,皇后冷眼看着下方跪着的女子道:“这么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跟本宫哭吗?”
阮妤嫣跪着朝前移了几步,伤心道:“母后,求母后垂怜。宸哥哥他真的生我的气了……呜呜……求母后帮儿臣说几句好话吧!”
皇后无力地扶额,她恨铁不成钢道:“本宫还没帮着你吗?上次当着明面罚你便是找了个台阶让你下,也好叫宸儿无法再难为你。你倒好,披头散发地跑来这里哭闹,难为宸儿不待见你!你是想闹到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儿臣不敢,只是……只是宸哥哥看见儿臣就像是看见仇人一般,是不是他知道了我……”
“住口!--”皇后一声厉喝,猛地站了起来,头上珠翠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阮妤嫣被吓得不轻,只敢轻轻抽噎,皇后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
待身边宫娥退尽,皇后这才冷声道:“你真是太叫本宫失望了。你想要说什么张口就来,简直是口无遮拦!”
阮妤嫣哭诉道:“儿臣害怕,宸哥哥恐怕已经知道了。娴姐姐……娴姐姐她--”
“先太子妃是自尽而逝!你给我记清楚了,阮妤嫣,当初吵着要成为宸儿正妃的人是你,现如今突然冒出来的严汀兰你斗不过也就罢了,本宫也没指望你能将她从太子妃上拉下来。但是你给本宫记住了,你要怎么折腾本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敢连累太子的名声,我决不轻饶!”
“母后……”阮妤嫣想要抓住皇后的衣角,却被皇后避开。
“历代皇后皆出自阮家,嫣儿你记住这一点就是。”
“可是……可是儿臣如今只是侧妃,那太子妃是……”
“哼,不过是个太子妃罢了。未来皇后之位究竟如何可还是未知数。”皇后将阮妤嫣扶起,语重心长道:“阮家世代袭爵,皇后就抬出了三位。其中有两位从潜邸就伴随皇帝左右,嫣儿这是我们阮家女子的使命。你要牢牢抓住的不单单是帝王的心,身为一国之母,怎可被儿女情长所绊?”
“嫣儿……嫣儿不懂。不要太子哥哥的心,那要什么?”
“只可恨大哥对娴儿母亲深情太重,若非如此,怎会让你晚生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白白搭上娴儿一条命!嫣儿,你记住姑母的话,你娴姐姐无缘皇后之位,但是这是你的使命。现在谁是太子妃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皇后之位,姑母千方百计让你入太子府,不是要你胡闹,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从前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可是……宸哥哥他……他并不在意我。”
“男子最是薄情,他今日眷顾此女子,未必明日还会记得。嫣儿,你从小最是伶俐,姑母对你寄予厚望,以后不可再这么莽撞行事了,知道吗?”
“是,儿臣,记得了。”
“去吧,好好把《女戒》写完,等过些时日太子气消了,你再去赔个不是,他顾着死去的娴儿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嗯……”
终于劝走了阮妤嫣,皇后满心疲累,心腹春荞道:“娘娘,恕奴婢多嘴,侧妃娘娘怕是不够成熟。您这样苦口婆心地劝着,恐怕……”
“本宫岂会不知?可本宫还有什么办法,本看好的娴儿竟是如此贞烈,本宫不过说了她两句便引罪自尽了,弄得大哥也数落本宫的不是。族中年龄相当的嫡出小姐也只有嫣儿了,不选她还能选谁,总不能便宜了旁支!”
“说来也奇怪,没想到当年最不出息的襄阳侯之女也能封为一品护国夫人。只怕现在那一脉会借此风光一阵呢。”
“哼!”皇后冷笑道:“倒是小觑了她。本以为镇南王一死便可高枕无忧了,没想到陛下竟因着这个缘由提拔了不少人,未来国母之位于阮家来说已经岌岌可危,本宫绝不会罢手。眼下陛下身子还算健朗,可本宫瞧着也大不如从前了,有些事咱们也要早早打算。”
春荞低眉道:“是。”
“离太子妃临盆还有六个月,且看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了。”
“娘娘定能如愿以偿。”
“她那里此时此刻要小心看护,这可是宸儿的第一个孩子,切不可出什么意外。你安排人小心照顾着,另外别叫太子发现了。”
“是。”
“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皇后便依然是我阮家的……”
重重帷幕,将话语轻轻掩盖;偌大宫闱,秘密被悄悄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