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夏侯宸看着她站在满园芬芳之中,人比花娇,笑意浅浅。虽然前一秒他还恨得牙痒痒,可是她的笑容却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他暗无天日的心底。
上苍安排他们相遇,究竟是他的救赎还是他欠下的债?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水幻被他的目光瞧得不自然,下意识地摸摸脸:“我的脸上有东西么?”
夏侯宸摇摇头:“兰儿,谢谢你。”
水幻一愣,莞尔:“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么?不可一世的擎苍也会感谢?”
夏侯宸道:“谢你在这种时候还会相信我,支持我。”
水幻挥挥手:“你可别把我想的那么好,我如此相信你,一来是了解你的为人不会做那些事。二来,我不相信你,我还能去信谁呢?”
说着说着,水幻又闷闷的,夏侯宸替她将耳边的碎发别起:“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做你的依仗。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水幻心中一烫,不敢再看他炙热的眼神,她转身道:“别说的那么煽情啦,对了,有件事我也要跟你报备一下。”
“嗯?”
“我打算让连翘跟我一起住在幽兰阁,我们彼此也好做个伴。”
夏侯宸皱眉:“你有着身孕,还是小心些……”
水幻轻声道:“府中并非只我一人有孕,擎苍,你可知道前几日连翘险些……”
“此事我已经重重责罚,莲儿,是我疏忽了她……”
“不,”水幻摇摇头:“此事绝不会就此结束。我已过头三个月,胎像渐稳。可是凶险的还是连翘,若非她自己懂得医理,只怕那一日真的要一尸两命。也怪我,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擎苍,能在你的庇护下安心待产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我也不想因此连累你自己的妻儿受到任何伤害。她腹中的孩子才是你的第一个孩子!”
夏侯宸脸色一白,声沉道:“兰儿,当日在清水郡,我亲口对你说过,我可以把你的孩子当做我的骨肉!”
“我此生已欠你良多,甚至借你的名誉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你我之间,虽有夫妻名分……但--”
“不必再说!”夏侯宸急速打断道:“我不在乎这些,”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是我欠你的。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兰儿,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个伤了你心的人放不下,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还没有我,但是我可以等,等你的眼睛里只剩下我。”
“擎苍--”
夏侯宸的食指抵在了水幻的唇上,他像是被打开的话匣子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我身重醉人间,是你救我性命;我误会你,拿剑伤你,还残忍地用你心头之血解毒。于现在而言,这是我不敢奢求的幸福。所以请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从此忘掉过去,从新开始……”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值得对待……”
“对你,我此生不换!”
身为太子,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夏侯宸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对着一个人打开心扉了。只因那个人是她,是他深爱的女子。他愿意赌上一切,只愿她往后的日子能够安宁幸福。
水幻被他的话感动了,这个男人虽然曾经浑身带刺,带着猜忌与冷血,可是她看得到他的改变。
可是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像口袋那样,把不想留下的统统倒掉,再把新的人再撞进来吗?
如果真的可以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这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恨嗔痴,欢喜离愁?
她虽被那个人伤的体无完肤,可她却从未想过忘记。
感情之事,并非恩怨分明那样简单。对隐觞而言,究竟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分,她疲于计较,也不愿多想。情之一字,伤人伤己,就像是一处不可语和的伤口,能避开就避开吧。
“于汀兰而言,不敢再奢望过多。”水幻委婉道:“我现在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儿,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上苍吧……”
夏侯宸没有再说什么,转移话题道:“也罢,这件事还有时间,我们慢慢来。对了,前几日我寻到了一样好东西,过几日等你闲了,给你送去。”
“哦?”水幻顺势而下:“是什么好东西?”
夏侯宸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出宫吧。”
“好。”
佳人远去,徒留满园馨香。这番对话,渐渐消散,唯有长夜漫漫,花香铭记。
七月的阳光依旧炙热,幽兰阁中一池碧水也能让热气消散一二。
这一日午后,连翘终于带着被褥搬了过来。
“兰儿……”
连翘一身清浅的纱衣,更显身形单薄,脸色只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哪里像是怀着孩子的孕妇,十分憔悴。
水幻内疚道:“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不过是病了一场,我没事的。倒是要多谢你,我才能过来跟你作伴。”
“是我不好,才让阮妤嫣有机会伤害你!好在你没事……这下我们住在一起,倒要看看谁敢害咱们!”
连翘眼眶湿润,她身形还未显,水幻搭上她的手更加觉得她瘦骨嶙峋,手心冰凉。
“湘儿,去请大夫来。”
“我本就个大夫,还请什么呀!”连翘打趣道:“放心吧,我只是忧思难以安寝,才会显得憔悴些。侧妃那件事的确伤我不小,但是我自己调理一下,就没事了。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水幻点点头,两个人扶着坐下。水幻看了看跟着连翘的婢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月。”
连翘看了看这个刚刚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惋惜道:“这是殿下又拨给我的侍婢,只是可怜了小桃那个孩子,生生被阮妤嫣打死……”
“往事就不再提了,免得伤心。”水幻看着这个怯生生的婢子道:“小月,从今往后,你可要好生照顾良娣,若要有什么差池,本宫绝不会饶你!”
“是,奴婢谨记太子妃嘱咐,一定好好服侍良娣。”
“我将西厢给你收拾出来了,以后你就安心跟我住在一起。”
“嗯,兰儿,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说过,我们是好姐妹。”
“唉……”连翘忽热叹了一口气,水幻道:“怎么了?”
“我虽然是脱离了苦海,只怕那位赵侧妃就要遭殃了。”
水幻皱眉,道:“你是说那位赵芊芊?”
连翘点点头,道:“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前几日因为嗣王满月宴,赵侧妃染病没有出席,那个阮……阮妤嫣回来就直奔柔芊阁,在赵侧妃面前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现在她可能不敢再你我怎么样,但赵侧妃……”
“赵芊芊乃是吏部尚书赵文拓之女,想必擎苍也不会让她太过放肆。再说,她与阮妤嫣同为侧妃之位,赵芊芊应该不会吃太大的亏的。你呢,现在就先别担心别人了,还是好好养胎,为殿下生个小世子,这才是真的。”
连翘脸红道:“我从未奢求过那么多,我只期盼孩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放心吧,我会护着你,也会护着你和擎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