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见沈迎心一脸正色,也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一挥,将谷主请进了屋子里。冰卿也乖乖的,跟在一边。
三人坐定,沈迎心这才问道:“方才你施展的轻功是谁教给你的?”
薛灵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我父亲教给我的,叫做踏花式,取其飘渺轻盈之态的美意。”
“对对,这个我也会。”冰卿也在一边道:“有什么问题么?这个在我们洛州很多人都会的。”
沈迎心垂下眼眸,淡漠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她才又问:“这踏花式是由谁而创?总有系派师门吧。”
“嗯,此乃洛州的拿手绝活,正如冰儿所言,几乎是人人都会。出处似乎是很多年前吧,具体的师门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我的父亲,他或许知道。”
“嗯···”她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半天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玉佩,正是她经常握着发呆的那一块:“这个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收好了。”
薛灵一愣,拿过来仔细一瞧。只见上面刻着虬形盘错的底纹,一头喷云吐雾的麒麟,麒麟嘴处像一颗滴血似的宝珠,乍一看宛如麒麟吐珠,寓意祥和。
他摇摇头道:“这块玉佩,其实不是我的。此物说来话长了,当时我逃离女罗教慌不择路,情急之下改投水路下山。走的时候身上没有银子,于是顺手在一间看似宝库的屋子里取了一些物品想要作为盘缠,这个玉佩便是其中一件。当时溪水中十分冰寒,我怕自己支撑不住,所以将一些物品贴身放置,以免丢失。”
沈迎心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你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怎么可能会是呢。”
她喃喃自语,薛灵也没听清什么,又问:“谷主,这块玉佩有问题么?”
沈迎心摇摇头:“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认识一位故人···”
“谁啊?”冰儿好奇问道。
“你们在洛州,可曾听说过意储这个人?”
意储?很耳熟的名字啊···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了。不过还是薛灵比较厉害,他回答道:“意储,很有名,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原来是这样。”
薛灵又道:“意储原是一位义士,当时洛州大乱,他与如凌天混战至盘陀山巅,被困于山顶。昔日叛臣叫他投降他不肯,反而毅然纵身跃下了悬崖以示决心。后来叛臣被擒,天下归于太平,这悬崖也就因着意储而被传开了。我们洛州都尊奉英雄,因此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冰卿在一旁道:“谷主认识意储吗?看您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难道这块玉佩是他的?”
沈迎心还是摇头,她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杂事未处理,你们好好聊。”
说完谷主便走了,冰卿一脸好奇:“谷主一定有问题,平常她淡漠疏离,可是一块玉佩她就有些异常了。薛灵,你说会不会是她心上人送的?”
薛灵道:“你可别瞎猜,刚才你还说这是意储的呢,转眼间有成谷主的心上人的。那玉佩是我从女罗教里带出来的,你想想啊,谷主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女罗教的人呢?再说这个意储既然是一位义士,连那位叛臣的威胁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把自己的佩饰留在女罗教呢?谷主既然不想我们知道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我瞧那玉佩的质地应该是一块古玉,或许是某一个家族的传家之物。而雕刻之物不是别的,却是一只麒麟,绝不是中州之物。”
冰卿眼前一亮:“没看出来啊,你还懂这个?”
薛灵笑笑:“是啊,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冰卿得意一笑:“没事,等以后我就慢慢知道啦。臭薛灵,你就先在我这里显摆吧。”
薛灵淡淡道:“是,遵命。”
久别重逢,让彼此的心又拉近不少。关于沈迎心问玉佩的这段插曲俩个人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沈迎心回到自己的屋里,和衣睡下。
夜凉如水,连屋子里也泛着一层阴冷,她的胸口又开始闷闷的了。起身寻了几丸丹药服下,她披衣立于窗前,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的月亮又圆了,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十五年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任何有关你的一切东西···”她喃喃着,手指摩挲着那枚云意玉佩,目光忧伤而柔和,宛如渗进了淡淡的月光。
仍是这样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她与玉佩的主人独栖揽月亭,遥望月光花海,如花美眷,好不幸福。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只能尘封于记忆,变成揽月亭中一幅幅隐晦的图画,也只有在那里,她才可以以寄相思。
揽月亭,也许是沉医谷中唯一还残存着有关他的记忆的地方了吧。突然很想到那里去看看,去看看繁华依旧的东厢庭,去看看月华之下的揽月亭。
这样想着,脚步一不由自主地迈开。踏花式驾轻熟路,原来这样轻盈的步伐有一个如此动听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也只有从后辈们的口中得知。
于她,洛州太过遥远,连同洛州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她是养在深山中的女子,除了师父传授的医术和北木阁中的一些趣事杂文,她对谷外的的事情从来不知。若不是遇见他,她从不知道在中州以外还会有别的国土存在,也不会知道,这个世上除了礼仪之邦的中州,在遥远的蛮夷之地也会养成那样温润的谦谦君子。
他是意储,冰卿所说的话并没有猜错,他,同时也是自己的心上人。
脚边花丛深深,她一路跃至花海深处,揽月亭一角尽在眼前。却不知那亭中早已有人在着,沈迎心脚步一顿,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
“你看,你看。就是这几幅画,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嘛,半夏说是师祖所绘,可我瞧着这丹青尚未完全褪色,根本不是年代久远的样子。再看看,画中的男子,他腰上的可不就是那块玉佩?我猜的准没错啦,谷主一定和那个意储关系匪浅···”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能证明什么吧。你的好奇心也太多了,大半夜的叫醒我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那当然,我好不容易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的。你可不许小看我的发现,总而言之,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说,要是你输了怎么办?可不许反悔啊。”
沈迎心心里微动,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的心细。当下不由放开了嗓音:“是谁在这里嚼我的舌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