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暖错愕地循声看去，却是昏死过去的信婆婆悠悠开口，言语间尽是怨毒和痛恨，倒像是她与邱葛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水幻心中微微一动，眉间了然，只是还有些许地方对不上，可是她也慢慢才出了大概。
信婆婆由连翘扶着慢慢坐起，她喘息着说道：
“老身本想将这些话带进棺材，没想到天命如此，几十年纠葛，今日的后世之人居然都齐了。也罢，我信姑今日就将所知道的的一切全部道来，便叫那世人评评理，究竟我那命苦的曦儿有什么错容你们指摘！”
众人草草将白芷与冷冰卿的尸身安置在一处干净的屋内，一干人等围坐与北木阁的议事厅中，皆神色肃穆。重伤在身的信婆婆勉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连翘探过脉后几乎站不稳脚跟，信婆婆自知她命不久矣，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活的已经够本了，能够在临死前说一说往事，也算无憾。
连翘按信婆婆的嘱咐为她端来一碗续命汤，此物虽然能够让婆婆精神回转，可却是……耗尽她生命的最后一丝生气。婆婆看也未看，一口气喝下。这才用目光扫向厅中的众人，悠悠一叹。
“我现在所说的一切，或许你们并不会完全相信，但天外有天，总有一日你们才会知道，这世间万事并非眼前所见那般清明。此事若要追根溯源，便需折回千年以前……”
水幻心中一沉，那最后一丝不对口的疑惑也渐渐明朗，她果然猜得不错，信婆婆真的是魔族中人。
“世间并非只有人界，在中洛边境交界处，有一处密境叫做魔界，内中人天赋异禀，通神灵，辩万物，力大可碎石，更有瞬间移行之术。这方土地与子民自然不会被容身于天地，数万年来，魔界子民为求生存，便用神器与灵珠守护结界，隔绝与外世往来，以此保族人世代平安……”
“数千年前，族中惊变，结界破损，灵脉大失，致使族中生灵涂炭，子民几乎殆尽。是先王与诸位长老以自身血肉之躯勉强修复结界，而后族中子民苟延残喘至今日……唉，老婆子本名风姑，便是先王胞弟无尘幼女的奶妈。当日之劫，神器被封，灵珠四散人界。王弟受先王之托携家眷秘密离开密境，从此隐居于人世，化名出尘子。”
邱暖听得云里雾里，可却看见当信婆婆说出“出尘子”之时，太子与水幻等人一脸震惊。这个出尘子究竟是什么人？
信婆婆继续道：“你们能晓得出尘子的名号不算稀奇，出尘子原本隐于昆仑之巅，数千年一来为避世逃劫，二来也为寻找遗失的灵珠。直到百年前，无尘的幼女因承受不住人界的气息终于故去，无尘师祖心痛欲死，却还是不忘先王的遗志，终于在东海寻回了一枚风舞。而他又借着灵珠间的感应一路找到了中州的皇宫。”
信婆婆看着常毅不自然的神色，笑道：“你们冥七暗卫乃是那个冥夜留给皇帝看守灵珠用的，只是传承了十几代，知道这些事的人早死光了，冥七暗卫这才成了皇帝手下的忠心暗卫。那个冥夜虽然借着魔族一位将军的扶持做了几年君王，只可惜他目光短浅，生怕先王之子无殇复活来找他夺位，这才将世代供奉在暗之芒塔顶的雷掣珠偷偷送到人界，有皇室保管，他以为这样便高枕无忧了，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无尘师祖循着找来，本想偷偷带走灵珠，却不想那一日正巧碰上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
信婆婆言语中带着惋惜和幽怨：“那一日是建仁四年六月初四，傍晚云霞芬娆，鸾鸟齐鸣，便是在这个时候，建仁帝的长女诞生了。”
“婆婆说的是，静香长公主？”信婆婆点头：“公主诞生时宫中莲花尽数绽放，建仁帝大喜，认为这是福兆，于是公主一出生便被册封为‘静香’，取名夏侯曦，意为晨曦、曙光之意。也是在那个时候，无尘师祖才渐渐被世人所知。”
“不错，我这位皇姑姑自幼多病，便是拜一位出尘子为师，她虽自幼长在宫外，但每一回宫都让阖宫上下无不欢喜自在。就连如今，父皇也每三年便为她举办冥寿。”
“公主曦儿便是师祖夭女的转世。”信婆婆回忆着往昔眼眶也忍不住湿润：“无尘祖师只一眼便瞧出了他的爱女，然人魔终归有别，就算他再神通广大，可女儿终非从前的爱女，更何况，这个女孩儿虽被皇帝视为晨曦，但终究是长不大的。”
这便是夏侯曦自幼体弱多病的缘故，水幻暗暗点头，信婆婆接着说道：“前世身为魔族，她身上的戾气太足，这一世不得善终，终归会夭折。我那祖师本已带着灵珠狠心离去，然而两年后终还是念念不忘，便又偷偷来看。那个时候曦儿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小小的身体瘦的像一只小猫儿，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祖师爱女心切，终于还是以世外高人的身份出面，用师徒名分带走了曦儿。父女重逢，祖师半是感叹半是担忧。他感叹命运能让他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可也害怕他这样逆天改命终究会遭受天谴。但那十几年时光，却是祖师在人界过的最幸福的时候。曦儿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回到这一世的父母那里小住，那个时候师祖便借助灵珠的力量帮曦儿排除病痛，并用自己的神力为她续命。”
“就这么过了十几年，公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生的出水芙蓉，端庄大方，待人宽厚，颇受众人喜爱。师祖更是将自己的一身绝学倾囊而授，上至魔族各类武功绝学，下至闻草制药，她几乎无所不精。曦儿在宫中不便显露武功底子，众人只道她的温婉端庄，也只有在师祖面前，她才像个十几岁的天真小丫头。”
“建仁二十年，皇帝下旨将公主配于永康王嫡子严祎。严祎虽生的玉树临风，彬彬有礼，与曦儿也算青梅竹马。可曦儿从来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她不愿嫁给严祎，可又怕父皇不好向永康王交代，于是便偷偷溜出宫去。她为怕众人寻找，竟连师祖也没有告诉。这一消失就是两年，待师祖循着灵珠的气息找过去，找到的却是杀人都不眨眼的江湖杀手夏水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