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合上双眼,唇角还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头一歪,在水幻的怀中没有了呼吸。
水幻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如万箭锥刺。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她窒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练剑,一起在冷云堂看书习字。年幼时她们曾躲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大些时候,她们一支玉钗轮着戴;甚至当她惹怒了师母,也是她不顾一切地闯到了禁地去救她出来。
十几年的情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冰儿会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才十八岁!
上天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雪吟才几个月大,为什么要生离死别?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眼泪止不住落下,泪光朦胧中,仿佛还是在冷云堂的日子,冰儿一脸俏皮地拉着她的胳膊撒娇:
“三姐,我们一起去集市上吃好吃的吧。我好想吃天香楼的醉鸡。”
“三姐,冰儿绝对不会让你和大姐一样……我一定会跟母后说,你和哥哥是互相喜欢的。你放心,我会求母后让她准你回来。”
仿佛还是她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她们姐妹五人在史云城的最后一次道别,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那么痛苦,却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有比暂时分离更令人伤痛的别离。
血渍浸染的玉淬针,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就在不久前,她还对着自己言辞凿凿:
“姐姐,我知道咱们姐妹中,你是最出挑,也是最勇敢的一个。当年你才十二岁就能够从刺客手中救下我哥哥,咱们冷云堂中,也只有你早早树立了威信。可是姐姐,再强的女子心底也有一片柔软,也需要别人来呵护。一味强势只会让自己躲避在坚硬的外壳下,难道要一个人来保护你,不好吗?”
“我希望我将来可以嫁一个好丈夫。不要像我爹爹,舍小家为大家;不要像我哥哥,鲁莽不知所谓;更不要像那些薄情男儿,视女子如草芥。所以当我遇上相公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我与他相识,相知,相惜,我从不后悔嫁给他,就算如今他杳无音信,我也坚信我可以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因为我爱他。”
那个如雪莲般纯洁无暇的女子,那个如狐狸般狡黠顽皮的女子,那个笑靥如花无拘无束的女子……就这么在自己的怀中,香消玉殒。
“冰儿,冰儿……”水幻死死抱着冰冷的尸体,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上苍真的要将她身边的人一一剥夺吗?
为什么!--
“兰儿,不要太伤心,小心自己的身子。”夏侯宸俯下身,扶着她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
“半夏,半夏!”一侧忽然传来连翘的惊呼,水幻抬起头,朦胧只听见连翘惊呼颤抖地声音。她的心莫名一紧……
只距冰儿不远的十几步远,半夏面容黑紫,神状痛苦不堪。
“走开,不许你碰雨儿!”那陌生女子恶毒地盯着连翘,怨恨道:“雨儿若是有任何闪失,我一定会灭了沉医谷!”
“你究竟是谁,快些闪开,不然半夏就没救了。”连翘急的伸手去推她,谁知那女子拔剑便刺,常毅身形一动,将连翘拉开。连翘怒道:“你要害死她不成,没看见她中了毒,快要不行了吗?”
女子无情道:“雨儿就算中毒而死,也绝不会接受沉医谷的施舍。若不是她为了就那个无用的婴孩,又怎么会中毒?”
“你!--”
“姐……姐,不要这么说……我的家人……”半夏悠悠转醒,呼吸急促道:“雨儿早已将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
“为什么!你今日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女子恼恨道:“你难道不记得父亲是怎样含冤而死,我邱家数百条性命都是因为她!--”
“邱暖,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水幻起身,擦干眼泪,淡淡道。
那女子闻声抬头,先是疑惑地看着她,忽然眼前一亮道:“你?水幻!?你还没死!--”
“在没有抓到你之前,我很惜命。”水幻朝常毅使了个眼色,邱暖刚要起身就被常毅拿剑抵住。
“算你命大,只可惜你再也回不到洛州去了。”邱暖怨毒道:“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丘之貉的货色!”
“姐姐……不要这么说……”半夏呕出一口鲜血,她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只能苦苦哀求道:“你……答应过雨儿的,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不再找……沉医谷的麻烦,咳咳……”
“哼,沉医谷已是一片废墟,我还用答应你么?”
水幻杀气骤现:“是你透露了沉医谷的方位?!”
按时间来算,在听到那声巨响时冰儿还跟自己在一起,怎么会是她将如凌天带到了沉医谷的入口?
却不想,竟然会是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半夏,你怎么可以随便将沉医谷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
她从没有如此恨过,若是没有邱暖,或许冰儿就不会死!
“外人!?”邱暖咬牙切齿道:“不错,我是外人,我还是个恨不得将沉医谷中每一个人都五马分尸的外人!从两年前我随大小姐二小姐来得时候,我就恨不得这样做了。水幻,你不要装一副圣人的摸样,你现在这么恨我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姐妹死在了这里!”
“你!--”
“半夏姐姐,这是真的吗?”连翘也不敢相信地看着痛苦不已的半夏,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对不起……”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我不想这……样的。我以为她是真的要了结这段……恩怨的。沉医谷……都是我害得。”
“不要--”连翘在半夏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后悔和痛苦,下意识地喊出口,只可惜半夏已经推开邱暖,撞在了邱暖的长剑上。
“邱雨!--”邱暖大惊着丢开佩剑,翻过半夏,却见她的颈间已经有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她的嗓子发出呼呼的喘气声,双手死死拽住邱暖道:
“姐姐……若你要报仇,拿我的命……来抵吧。求你……”说吧,她的目光渐渐涣散,双手无力地垂下--
又是一条无辜的性命,水幻一个踉跄,是夏侯宸扶住了她。
连翘看着没了生息死状凄惨的半夏,失声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亲妹妹死在自己佩剑下,你得偿所愿了吧!”
邱暖抱着半夏,目光冷的可怕:“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妹妹?”
“半夏跟随师父虽然比我早,但是她自己曾说过她本名邱雨,家中因为获罪而被流放。她也说过,自己有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姐姐。想必就是你?”
“我邱家乃是京中豪邸,若不是遭贱人所害,我们姐妹又怎么会现在才相认!”
邱暖仰天哭诉道:“父亲,暖儿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那害你的夏水仙的徒弟,我一个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