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隐觞的爱情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花雪月,美得太过不真实,却又让人无法自拔。当日在韩家村的时候她就察觉道些许端倪,是她自己太过天真,潜意识地忽略了所有的“巧合”和“诡异”。这些往事说来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她不想再让别人为她忧心,可是她再勇敢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她的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大把美好的时光还未走完。可是那个说好她陪她终老的人却已一去不返,美好的祈愿就像一场镜花水月,美丽而脆弱。
她只想伏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好好的痛苦一场,她憋在心中的委屈就如泄闸的洪水一般沾湿了冰儿的衣裳。
冷冰卿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却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能陪着她一起哭。想到杳无音信的薛灵,想到已阴阳相隔的母后,她也悲从中来。
两个人抱着不知哭了有多久,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后来饮泣落泪,直到水幻泪眼朦胧地笑出声来:“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得这么没形,幸好这里没有别人。”
冷冰卿毫不在意地一抹眼泪,潇洒道:“做娘怎么了,难过的时候还不准我哭了么。看你哭的可比我还凶,如此哭了个痛快,你心里可舒服多了?”
水幻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好久没有这般放纵过了,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你可不是为你腹中孩儿的爹爹伤心落泪呢么,这样哭一场,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是么,就当是最后一次为他哭吧。”
水幻的落寞冷冰卿看在眼里,她试探着问道:“姐姐,你与隐觞究竟是怎么了?”
水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冰儿一脸得意:“你梦里不知道叫了他多少遍阿觞,就算我再单纯也知道一个人若非深爱那个人,又怎么会对这个人魂牵梦绕?又怎么会慢慢很在意却装作义父不再在乎的样子?”
水幻一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问道:“倘若薛大哥回来,对你百般宠溺,恨不得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可是他却从不愿将自己心中的事情与你分享,他宁愿一个人担起外面的风雨,却不愿让你与她一起承担。甚至在事情到达无法隐瞒的地步时,就会用他自己自以为最好的方式打发你。这样的薛大哥,你还会爱他吗?”
“我会。”冰儿笃定点头,水幻见她没有一丝考虑,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
水幻愕然:“这叫什么答案,因为你爱他,所以你会爱他?”
“对啊。”冰儿不假思索道:“既然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爱我,那为什么我不能用我的方式来爱他呢?我们既然是夫妻,就应该彼此照顾。”
“可是你也许并不希望他用这种方式来爱你啊。”
“是,或许我需要的是能与他共同分担,一同携手并进。可是在相公看来,外面的风雨会伤到我和孩子,那么他宁愿一个人遮风挡雨都是出于爱我,那我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姐姐,你在乎的是隐觞这个人,而不是在乎他以怎样的方式来爱你。如果他没有以你想的方式来爱你,为何不在他活着的时候向他说明呢?”
水幻一怔,她从未这么想过。也许是那一纸休书让她迷失了心智,她从来都不相信隐觞是真的要休了她,可是她也不肯接受隐觞以这样的方式来爱她。
她猜得出,他出此下策无非是为了堵住魔族的悠悠众口,可是她恼恨的是为何他不能勇敢地让自己跟在他的身边,难道她水幻就是如此懦弱需要靠男人来保护的女子么?
上天入地,九死一生,什么样的风浪她不曾遇到过,这几年的血雨腥风让她早已忽略了自己的性别。她不需要站在男人的背后,她希望自己是可以为他排忧解难的女诸葛,是能在他焦头烂额时博君一笑的解语花。可是,他从未明白这些,而她也从未说过。
“姐姐,我知道咱们姐妹中,你是最出挑,也是最勇敢的一个。当年你才十二岁就能够从刺客手中救下我哥哥,咱们冷云堂中,也只有你早早树立了威信。可是姐姐,再强的女子心底也有一片柔软,也需要别人来呵护。一味强势只会让自己躲避在坚硬的外壳下,难道要一个人来保护你,不好吗?”
水幻内心动容,是啊,在那个韩家村里,她每日睡到自然醒,和艳娘一同绣花织布,教小禾识字;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指挥那个人为她打水洗脸,可以尽显小儿女姿态,甚至在冰天雪地里,他用内力一直温着热水喂她吃药。她以为,这世间最美好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了。
她本也迷恋着那样的生活和那样的自己,不是么?
可一觉醒来,他成了无上魔尊,她却是不肯苏醒的水色。她恼恨他什么也不告诉自己,恼恨他利用自己,更恼恨在最后他竟然选择放弃自己来保全自己!
难道这段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还是她自己陷得太深!
“我……”
“姐姐,我从小只有一个愿望。”冰儿轻声道:“我希望我将来可以嫁一个好丈夫。不要像我爹爹,舍小家为大家;不要像我哥哥,鲁莽不知所谓;更不要像那些薄情男儿,视女子如草芥。所以当我遇上相公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我与他相识,相知,相惜,我从不后悔嫁给他,就算如今他杳无音信,我也坚信我可以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因为我爱他。”
水幻心中说不出的震撼,感情二字,当真用一句“我爱他”就可以了吗?
可是看冰儿那浮上眉梢的喜悦和娇羞,她知道此刻的她一定是幸福的。曾经单纯美好的冷冰卿在爱情的滋润下,更多了几分恬淡和潇洒。
这也许就爱情的力量吧,可以让一个人彻底蜕变!
何必计较太多,既然他没有用你想要的方式来爱你,为何不试着接受这份小心翼翼地呵护呢?
思及当日逃离魔界时穆婆的拼死相互,若不是他下了死命令,只怕现在的她早已化为灰烬。
他并非无情之人,看似无情,实则情深似海。
她不该如此妄自菲薄,更不该否定他的苦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想到这里,水幻只觉得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被拨开了。
“好妹妹,多谢你。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敬佩你,于感情而言,是我不如你,若是我早想通了,也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呵,若是要谢我,那就赶紧养好身体,给我生个外甥。也算不辜负隐觞对你的一片痴情了。”
“嗯。”
两个人均是一脸欣慰,冰儿道:“好啦,人也送走了,哭也哭够了,咱们去寻半夏姐,一起回谷吧。”
“嗯。”
说话间,却听外头一声巨响,连地面都颤了三颤,犹如地龙翻身。
冰儿惊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们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