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安顿好之后,滟娘拉着水幻一路直奔到布衣坊。
“滟娘姐,你这是要制新衣么?”
滟娘莞尔:“你跟我来。”
她带着水幻步入坊内,高声道:“高老板,我前两日要的衣服做好了吗?”
里间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看是她,立刻热情道:“原来是韩大嫂,好了好了,一会我就让伙计跟您带来。”
“不用麻烦了,我把人都带来了,您快拿来让人家试试。”
水幻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明白了一些:“滟娘姐,是给我做新衣?”
滟娘捂唇轻笑:“对啊,赶紧进去试试吧。”
水幻跟着她一同走到试衣间,看着伙计递上来的衣物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是!!……
火红如朝霞,喜气如彤云,那么美的颜色,让她眼底掩不住震惊和讶异。
那一片正红的颜色,让她不由得想起两年前大姐极紫苏与藏昕大哥的那一场盛世婚礼。绵延十里的红色,翻腾如凤凰浴火轻舞。那是大姐凤冠霞帔时的娇艳与幸福的颜色;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庄严承诺。
“高兴傻了?尺寸是我问萧老弟问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我……”她感激地看着她,几乎要流出泪来。
“这些都是萧老弟让我们帮忙准备的,滟娘姐早就说过,一定会为你们办一场不错的婚事。”
手指轻抚那如火的嫁衣,虽不是上等的锦绣所织就,但这份质朴的情意,那么暖,那么柔。
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给她一个安定下来的理由。可他这么细心地准备着这一切,甚至还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裁制嫁衣……·
褪下一身的粗布麻衣,任由滟娘满眼笑意地为自己梳妆,铜镜前,眉如墨画,目若晨星;口含朱丹,抿出一个娇美的弧度。那个娇艳如斯的女子,当真是自己么?
额前垂下细细的流苏,虽只有几个银质的簪子作为装饰,但她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凤冠。
“兰妹子,上元节一过,二十三可是一个好日子。萧老弟恨不得明日就将你娶进门,我们可就等你的意思啦?”
水幻脸色一红:“我……·”
“你放心,我知道你们二人游历在外,高堂一时无法到场,但是我们村也有德高望重的老人,管保你们拜堂的时候热热闹闹的!”
心底像是要渗出蜜一样来,让她总感觉做梦一般。可是滟娘姐那么真实的笑容,让她终于相信,她真的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夜幕很快降临,晚饭后,水幻正望着床边的嫁衣出神,不想隐觞已经悄然而至,直到腰身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所怀抱,她才回神。
“喜欢么?”
她低眉,道:“你竟然瞒我到现在?”
隐觞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道:“我哪里敢骗你?你可是早就应了我的。”
水幻无理道:“自古成亲,无不三媒六聘,十里长迎。你倒好,直接将这些绕过,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隐觞轻哂:“你摸摸你的发髻上,是什么?”
水幻一愣,下意识去摸,只触到一片清凉。是那枚一直戴着的梅形玉簪。
隐觞轻轻将其取下,满含柔情地轻抚那支几经波折的玉簪。
簪尾上刻着的文字他们几乎都倒背如流,水幻不由道:“既见君子,不我遐弃。怎么了?”
“这枚玉簪,是我的母亲成亲时,我的父亲亲自雕刻相送。簪尾的这句词则是我母亲成婚后熬了几个晚上亲手雕刻。她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此物亲自戴在心爱的女子的头上。”
“我知道··”她轻声道:“若不是当日你弄坏了我的头饰,又怎么会把这个赔给我?”
隐觞无奈道:“当日相赠虽然只为赌气,但我想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或许我绝不会轻言许诺。我的母亲并不是汉人,她的家族习俗里,男子赠玉簪给女子,是希望这个女子可以成为他唯一的妻子,从此男子只愿为这一个女子绾发。从此朝夕相伴,相濡以沫,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水幻痴痴地望着他,竟不知道在用什么语言来反驳他。
“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下了聘,只当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俩个人深情相望,竟不知韩阳夫妇正尴尬地站在门口。“咳咳……萧兄弟,灯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水幻脸一红,攥住玉簪就跑到了滟娘身边:“灯会要开始了?那我们快走吧。”
“哈哈哈……”
韩阳大笑不已,忍不住拍一拍隐觞的肩膀:“萧兄,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啊。”
“呵呵,让韩大哥见笑了。”
南陲之地,民风习俗依然浓郁。莱溪穿城而过,华灯初上,整个水面早已成为了一片河灯的海洋。
玲珑小巧的花灯此刻仿佛耀眼的星星,让人眼花缭乱。
水幻立于河边,虔诚地点燃一盏河灯,对其许愿。
一愿万事太平,可以出现一位救世英雄,能一解洛州危机……
二愿亲人长寿,原谅水幻不得已的放手,从此都能幸福安乐……
三愿夫君千岁,从此朝夕相伴,永不分离……
“都许了什么愿?”隐觞好奇问道。
水幻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隐觞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许愿二十三日快点到来。”
“啊?”她疑惑道:“什么二十三?”
“滟娘没有对你说么?”
水幻想了想忽然就红着脸道:“我不理你了!”
说罢,她就一扭身朝人群跑去。
玩心忽起,她在人群里游来荡去,可不知为何隐觞总能在身后紧紧跟随,默默相护。他们各自挑了一个古灵精怪的面具,水幻戴着的是花神,而隐觞居然挑了一张与之前自己戴过的白玉面具相仿的面具。俩个人十指紧扣,一起跟着众人狂欢。
玩累了,他们便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聊天。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修罗狱你就是戴着这个面具来救我?”
隐觞隐在面具之后的眼神愈发深邃:“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你可真是胆子大,武功不济还敢往上冲。魔族的暗食武功那么厉害,当时看着你没命地要闯过来,真是可怕。”
水幻轻笑:“才不是呢,我可是爱命的人,那晚我听到熟悉的箫声,总感觉那个调子很熟悉,就想出来看看吹奏之人是何许人,不想却被埋伏。话说回来,每一次都是你来奋不顾身地救我。”
隐觞轻轻握住她的双手,道:“为你,我甘之如饴。”
看不清面具下他的神情究竟如何,可水幻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发烫。
多希望能够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莱溪河上早已河灯盏盏,荧荧灯火是平民百姓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夜风渐冷,隐觞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道:“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滟娘大姐又要打趣你了。”
水幻点头,起身为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岁月静好,流淌在彼此的眼中。
“有人来了,娘子还要继续这么看为夫么?”隐觞忍不住揶揄,水幻收回贪恋的目光,手指捏着他宽大的掌心,抬首就看到桥上有两人正匆匆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