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抹难以忽略的黑色，仿佛眼眸中闪烁的灼灼神色，又像是嵌在冰雪中的黑曜石，让眼前白蒙蒙的雾色有了一个焦点。
她浑浑噩噩地在这片雾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指尖冰冷的温度让她的心愈发恐惧。
她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这个问题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可是偌大的世界，只有她一人。独自走在望不穿的世界里，除了白色，仿佛就是隐约中那颗像黑曜石一样明亮的东西。那也是让她始终坚持走下去的方向标。
黑曜石一般的东西仿佛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她不知道自己赤脚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再走多久。
四周万籁俱静，连脚步轻盈都如踩在朵朵云中。
忽然，那一抹黑色荧光一闪，忽然微微战栗。她好看的眉色轻扬，一双清澈的眼睛就那么平静地盯上，波澜不惊却又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决然。
脑海中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满目的刺红，撕心的饮泣。纠结着让人难以呼吸。
“唉……·你终于还是来了。”
有人在空中轻叹，她抬头，却看到那黑曜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转为暗红，就像是一颗浴血的孤星，渗着一股难以阻挡的煞气。
“天地初开，伏羲、神农、女娲三神统领天地，混沌大地逐渐成为神、兽、人共同生存之地。……·”
那个声音就像是无缝不钻一般，一丝一缕地落进自己的耳朵，虽然听得有些吃力，可她却下意识地抬头，静静地听着。
“上古年间，女娲补天造人，神农下界尝百草。而诸神盘踞九天之上，断去登天索，自此人神不与。人虽灵智，但年岁不过百年；兽虽寿命冗长，但却愚笨。人向往长命百岁，故而追求长生之术；兽则希望变得聪颖，故而妄图修炼成人。千百年后，兽类灵族、瑞族、暗族、祇族、毒族颇有心得，纷纷炼化成人。但因血脉不纯维持人的灵智并不屡遭天劫，后得仙人指点，以最纯净的血脉为引，凝聚成珠，只要灵珠不灭，千年传承，永保全族。”
……
“五族先辈凝聚最纯的血脉生成五颗灵珠：土凝、炎嗤、雷掣、水烟、风舞，从此共居大陆南部结界之中。数千年后，结界渐渐衰弱，暗族中有人类出入，打破了兽族不与人类相交的规矩……·”
“你是谁？”她忍不住开口询问，终于将那念经一般的声音打断。
好半晌，久到她以为那个声音不会回答的时候，它回道：“暗族先魂，尰圣。”
姣好的容颜闪过一丝疑惑，不由喃喃：“那··我又是谁……”
“凤凰涅槃，一切重归原点。暗族天劫终于还是来了，水色，久违了。”
水色……
……
“水墨云光花问柳，色浓城邑春碧透。吾宁倾城常笑靥，爱莫相依自成愁。”
……
女子眼中忽然一怔，无神的眸子终于找回了焦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我居然还活着？”
半空中的暗族先魂尰圣道：“锁魂阵困住你的一魂已经近千年，本座也守了了你近千年。”
“先辈，请等一等，”她冲着虚无的空中微微行礼，这才道：“小女子水幻，并非水色。”
空气中传来微微的压讶异，继而那颗黑曜石忽然精芒一闪，一道虚无幻影从中显现出来。镜中人一头华发，眸光精湛不满沧桑，整个脸庞都陷在黑茫茫的影中，只觉得神秘莫测。一个自称为暗族先魂的未亡人，她越发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进一步。
“你竟还未恢复前世的记忆？”尰圣按捺不住，神情一丝松动，水幻却一脸泰然。或许是之前已经见识过毓罗的变幻莫测，所以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表现得这么镇定。
“先辈可否告知水幻，这里是什么地方？”
尰圣的嘴角勾出一丝无奈，却还是回道：“这是你自己勾勒出的梦里花落。”
她自己？想要知道刚才都发上了什么，可是却觉得脑袋像是裂开一般疼痛。“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尰圣叹然：“时机已到，没想到当事人却还是没有准备好，这难道是天要亡我暗族么？”
“先辈……？”
“水色，你可知道，本座为了等来你的转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水幻看着眼底暗藏愠怒的前辈，识相地没有接话。
“这件事还要从五颗灵珠说起……·”
五族为保持拥有人的灵智，依照仙人指点炼化灵珠，但是依然无法躲过天劫。五族长因此寻访千山，以蕴藏天地力量的各类材料炼制神器，以此来建立隐匿五族的结界。
最先炼制出神器的是袛族剑宗，“缠滴夺魄，玉淬还魂”。一对短兵利器：缠滴刃与玉淬针维系结界长达百年；第六个百年，瑞族蕴育出第二把神器，“九天瑶池磨剑意，三界魔音乱梵心”，悲鸣琴一出，群音嘶哑；一千三百年，擅于占卜未知的暗族创造出第三件神器朝天镜，“一卜三占，十准九变”，也正是由于这件神器才得以让暗族延续至今；三千年后，毒族终于凝成了第四件神器，“流风舞罢气成凝，堆云行尽水作霜”，凝霜扇保结界近两千多年。可谁知就在灵族依天命炼制第五件神器的时候，暗族迎来了天劫。
“你可还记得暗族史记卷宗，上面记载水后的事迹？”尰圣娓娓道来：“魔族秘史壬辰年七月，帝揽一人类女子出入宗堂庙宇，无视宗纪王法。不顾众人反对废黜后宫，拥立女子为后。闻此女倾城美色，眼若水凝，故名水色。
…………
后以上古睚眦之骨、蟠龙宝玉、千年玄冰寒铁等诸多名贵之物，耗费巨资魔力，历时九九八十一天铸绝世好剑。
绝剑问世，帝后登佛山天麓祭祀。天怒，剑池崩而火至，凡铸师皆落入熔池，不得还生。再经七七四十九天，青光骤然揭起，地动山摇。绝剑自剑池出，所过之处无不畏骇。
后赞此剑名贵，赐名‘水妖’。帝喜，以剑立契，以血铸魂。
水妖过处，声色剧变，不饮血誓不回鞘。
……·”
水幻凝眉，这段历史，在修罗狱就已经有所耳闻。难道……“前辈口中的暗族，就是魔族··？”
尰圣沉默，算是回应了这个问题。水幻忍不住道：“史料记载，这水妖剑是战魔无殇为心爱女子水色所铸，怎么又会是灵族创造的神器？”
“五族本就交好，当年灵族与暗族毗邻而居。铸剑大师毓罗本就是无殇的挚友，因而水妖剑从拟制草图到完工都是毓罗一手监办。水妖剑虽然是无殇赠与水后的礼物，却的确由灵族所创。”
水幻一怔，毓罗……·无兽禁洞中那个无法解脱的亡魂……？那个与她约定一年为期限，寻找灵族血脉之力消失的缘由的毓罗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