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抬手,身旁太监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状纸拿了上来,高声宣读道:
“素女红霜,年二十三,南部清水郡人氏。承渊十七年贱卖至月花轩,现任月花轩掌事。状告月花轩轩主兰姬通敌叛国,贩卖云田矿藏,私自屯财,意图谋反···”
夏侯晔的眸色加深,兰姬····可是那个兰姬?
皇帝的心腹,总管太监李全此时将一纸诉状读的阴阳顿挫,夏侯晔只被那一个揪心的名字所牵绊,不由回想起当日易天差人传来的一些信息。
当初他的幕僚赭雳亲自前去清水郡迎太子回京,就曾听过一些关于月花轩的细碎风声。后来他派人前去调查,竟意外打听到兰姬有可能就是当年诈死的鸢尾儿。怎的时间不出半月,就会有月花轩的人前来告御状,还是太子亲自引荐?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如此心中转念,李全已经将一只诉状宣读完毕。夏侯晔装作不经意道:“皇上,我朝律法规定:一介平民若想越级告御状,不管是否属实,都必须承受一百杀威棒。这红霜既然有胆量来京中告状,想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承渊帝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道:“杀威棒已过半百,朕特令准许她递呈状纸后再受其余的惩戒。”
看来是皇帝是铁了心要揭开此事,夏侯晔点点头,不再阻挠。他余光扫过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这才注意到,她的脚似乎有些跛,思及皇帝所说的已过半百,想来着如花的女子对为惨死于杀威棒下,但日后行路或许都会有困难。
忽然也对她充满了好奇与探究。一个弱女子,甘愿忍受鞭笞之痛来京城告御状,除非是什么天大的冤屈。她和兰姬究竟有什么过节?
“皇弟,朕今日叫你过来,一来是为了狩猎一事,其次便是兰姬一事。半月前朕已经密令神龙卫潜入清水郡调查此事,确是发现不少端倪。此事不宜宣扬,以免民间传起太多闲言碎语。故此朕才秘密受理,即日起,朕将此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理,准你行使便宜之权。圣旨即可便下达,待三日后狩猎结束,你便准备准备前往清水郡。”
“清水郡?皇兄是想让臣弟前往清水郡彻查此事?”夏侯晔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兰姬竟然让皇帝如此兴师动众!
承渊帝道:“一会朕将神龙暗卫搜集回报的信息带给你,你看后便知。”
“是,臣弟定不辱使命。”
“太子曾在清水郡休养过一段时间,他对那里的事情比较熟悉。此次清水郡与你同行。”
夏侯宸恹恹地斜靠在皇帝的龙榻上,虽这并不是承渊帝的寝宫,但夏侯晔总还是觉得,皇兄对太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多了一些亲密,少了一丝冷漠。
见二人没有异议,承渊帝眼神一抬,李全会意便将一摞宗卷呈了上来。
“回禀皇上,云田山庄、清水郡郡守、云田矿藏所有的案底全数在案。”
夏侯晔再一次凝眉,怎的还牵扯除了郡守?还有那个矿藏,每年出矿平平,但都有银钱上缴,怎的还和月花轩扯在了一起?
“具体事宜,朕懒得再管,你们两个给朕好好查查,这当中究竟还有多少猫腻。”
“是,儿臣(臣)遵命。”
“太子刚醒,去看看行宫那里收拾好了没有,一会安置太子回宫休养。皇弟,朕前两日新得了一张神机弩,左右不过是闲着,你可否随朕一同去瞧瞧?”
夏侯晔苏醒不过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太子受伤给予休养,而他却还要跟着皇兄去看什么神弩?心里虽然有些不虞,但夏侯晔还是收敛心思,恭顺地应了下来。
皇帝前脚刚走,常崎便不动声色地出现了。夏侯宸皱眉,似乎并不喜他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许是因为···汀兰那致命的一刀是常崎所赠吧。
“主上,大哥,都安排妥了。”常崎看似风尘仆仆,常毅眼神一挑,回身屈身对夏侯宸道:“殿下,皇上命您即刻回太子府。”
看样子是在他昏迷之前,皇帝就安排好了一切。却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夏侯宸心里没由来一阵烦躁,为何他只昏迷了那么一小会,却总感觉自己一下子又陷入到别人的掌控之中?
“为何要走?”他沉声质问,常毅道:“殿下,太子妃殁了。”
阮妤娴?夏侯宸的神色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而是有些不理解。
那个淡然如水般清澈的女子···他忽然感到生命片刻的停滞,但缓缓的他恢复了往常,只是悠然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前夜丑时左右,次日清晨才发现。具体缘由还不是很清楚,总管差的人来说,太子妃是自尽。”
夏侯宸怒道:“没有缘由,什么自尽!她是不是疯了,还嫌孤不够烦?”一声怒斥下,常毅常崎即刻将身体弯的更深。
好半天,夏侯宸攥紧小毯的右手才松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颓然闭眼。
常毅揣摩着夏侯宸的心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差人还道,太子妃自尽前,曾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母后?
“皇上的意思,是要殿下尽快回去稳定局势,太子妃自尽,国公听闻当即便晕厥。如今阮府已是一团乱麻,皇后娘娘已召御医前去诊看,但情势不容乐观。”
“知道了。”他闷闷地赢了一声,但心情几乎已经跌入低谷。
灏国公阮云霆如今已年过五旬,嫡女阮妤娴乃是原配亡妻刘氏所留。阮云霆深爱妻子刘氏,因此这个女儿万分疼爱。当年太子选妃,原本钦定他人,但阮云霆漏液入宫,请旨将阮妤娴嫁于东宫太子为妃。
现如今爱女骤然薨毙,白发人送黑发人,也难怪国公会一度昏厥。父女之情虽令人感动,但于夏侯宸而言,这并不是他最关心的。
阮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母后巾帼不让须眉,手下人脉几乎渗透整个后宫,他的舅父虽是名义上先帝亲封的灏国公,但舅父向来为人低调,不愈与朝中其他门第来往过密。
这些年,与其说舅父当家,倒不如说是母后在背后操控。可中州律法森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母后再厉害终究是个女人,有些事情也要借舅父之手,一旦舅父倒下,那么阮氏旁系定然会搀和进来。到时候中间力量就会被旁系血脉蚕食,母后纵有雷霆手段,也只能眼看着直系被死死压住。
更为人担忧的是,旁系一脉,更有夏侯晔暗中操控。可别忘了阮文姝乃是镇南王妃,如今有身怀有孕,只怕他们现在已是欢欣鼓舞了。
夏侯宸心头一紧,无奈悲叹,真是个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