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正飘浮在一片大海之上,身体摇晃着摇摆不定,但是那水是暖的,很暖很暖,就像是从脚底煨着一个暖炉,特别地舒服。
她这是在哪里?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明晃晃的色彩让她的眼睛很不适应。
摇晃的流苏,忽明忽暗的光线,想要挣扎着做起来,胸口却忽然疼起来。
“你醒了!”有女子欢喜的声音传来,朦胧的轮廓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好无助···
“公子,兰姑娘醒了!”
不一会儿,光线亮了起来,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摇晃。
“汀兰,汀兰?怎么回事,她不是醒了吗?”
“她是醒了,但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意识,得要缓一缓,公子您别急。”
汀兰···她不是叫水幻么···好奇怪的名字。
如此想着,眼皮一沉,她再度睡去。
见榻上的女子又昏睡过去,夏侯宸急道:“怎么又晕过去了?”
连翘仔细查看了一番,道:“公子放心,她已经无碍了。重伤初愈,再加上我封住了她的血脉,没有内力她醒得自然慢一些。”
“嗯,等她醒来叫告诉孤一声。还有,解毒之事,先不要告诉她。孤···自有打算。”
“是。”
“孤还有事,你先照顾她吧。”
“是。”
“连翘,辛苦你了。”夏侯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连翘红了脸,小声道:“这是···医者的本分····”
下了马车,大军还行走在一片苍山之中。夏侯宸望了望前方的军队,越过这道山岭,便是京都的地界了。
宫中一别,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年。缚手而立,他的脸色还有着旧疾伤痛留下的苍白,但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殿下看上去心情不错。”紧紧跟随的常毅和蔼地笑道。
“是啊,京都在即,汀兰也醒了。这一路一帆风顺,倒教我有些不适应。”
“御林军护卫,钦差亲自护送,若是再有差错,那就是殿下您的对手昏聩了。他可不会多此一举。”
“不错,这一路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清水郡可有消息传来?”
“回禀殿下,除了半个月前有人潜入月花轩外,这几日兰姬的手下红霜活动频繁,她常常往云田山庄那里跑。”
“云田山庄?是何什么地方。”
“云田曾是富豪赵员外的私产,这个员外赵凛祖辈依靠云田为生,是南部有名的铁户。”
“铁户?炼铁为生。”夏侯宸皱眉道:“盐铁本是朝廷归置,怎么会是他赵凛的私产?”
“殿下有所不知,赵凛的祖辈曾祖父曾为朝当官,曾经担任过户部侍郎,对盐铁极为熟悉。当年清水郡西北部惊现云田野矿,当地的一些小铁匠起了歹念,就想霸占这块宝地。当时恰逢赵凛的曾祖父卸甲归田,凭他当年的声望联合乡绅一举维护了这块宝地。怀章帝为了嘉赞他们的功德,便赐赵氏久居清水郡,亲自下令为他修建了赵家庄,并允许赵家代管云田的凿取和出售,只需每年上交大部分所得就是。只一点,是为代管而不是真正的属于。”
“哦,还有着等事?”
“不过啊,赵凛的曾祖父虽然忠心耿耿,但生的后代却是越来越不识好歹。近百年下来,上交的铁石越来越少不说,连账目也越来越糊涂。到了赵凛这一代,据说赵凛是一个游手好闲之徒,他的父亲已经败了不少的家底,到他的时候,赵家庄已经几乎是一副空胆子了。而那曾经被视为风水宝地的云田,也因为百年的过度采挖趋于枯竭。十多年前,这个赵凛看上一位青楼女子,执意要休妻将女子娶进门。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据说赵凛的妻子一怒之下,在酒宴之上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她见事情败露当场也撞柱而亡。
赵家庄失去了主干一盘散沙,郡守无奈就派人前去帮忙料理后事。谁知就查出了赵凛这些年背着朝廷克扣的钱财铁石,数目大的惊人。郡守上报了朝廷,陛下一怒之下,就罢去了赵家的特权,家眷奴仆一缕充公,没有连累后代陛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说来,赵家庄都垮了,这红霜还去那个云田山庄做什么?”
“赵家庄散后,朝廷又派人督查了那块云田,上报说云田基本已经枯竭。衙门也组织了人手,这些年勉强挖去一些仅剩的铁石,不过也少的可怜。如今这云田山庄便是朝廷看派的驻地。”
夏侯宸眉头一皱,这就更奇怪了,红霜是兰姬的心腹,难道兰姬的事情还和朝廷官员勾结不成?
“此事有端倪,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观察一阵子再行动。”
“臣也这么认为,毕竟事情过去的太久,当年的一些人证物证已经很难查证,所以需要时间。”
“嗯。”
夏侯宸望着绵延的山道,秋风送爽,枫叶翩翩。大好山河,万里鹏云,这万般美景让他不由舒展了眉头,道:“霜叶红于二月花,虽然中秋已过,但是想必京中还是灯火未消吧。”
“殿下离开京城已有一年多,常忍已经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飞鸽传书送到,殿下想如何圆这个场?”
“你是指孤原本卧病在床,怎的在清水郡受伤的事情?”
“正是。陛下虽然暗地里会向着您,但是在朝堂上殿下总要顾忌皇上和王爷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他淡漠地回道:“太子称病,却忽然有消息传入京中,说太子在外受伤。你说,这个责任在谁?”
“这···?”常毅一脸不解,当时在进入荒漠之前,他们为确保万无一失,打算在京城外让太子和常忍交换身份。所以一开始就让常忍对外称病,等身份交换后再偷偷回府。然而没想到荒漠情势危急,夏侯宸想出了这条疑兵之计,同时也让常毅立刻放消息回京,说他在外遇刺受伤。当时他并没有细想,但眼下看殿下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早就想到了对策。
“你可还记得,孤十八岁前,最喜欢做什么?”
“微服出宫。”常毅自然而然道,转而会心一笑。太子微服出宫却在外面遇刺,怎么说夏侯宸都是受害的一方。就算皇帝要追究他的罪责,但也不会太过。反而是那些要害太子的人,此刻只怕是坐如针毡了。夏侯宸轻轻一勾嘴角:“知我者,常毅也。”
太子尚未成年时,居于皇城太子宫内,经常趁侍卫不注意溜出宫去。直到太子中毒受伤,才另在宫外建造府邸,自行居主。
虽然如此,皇帝还是安排了大批护卫保护他的安全。此次太子溜出京城遇刺受伤,京城守卫太子府的侍卫首当其冲,必然会受到一次大换血。而夏侯宸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将镇南王安插在他附近的人拔出去,然后再将新人的人安排进来。
太子固然不受宠,但毕竟是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回去顶多也就是受一顿责罚,于根基无碍。而趁此机会销毁王爷党的暗线,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他与夏侯晔之间的恩怨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也会迷茫,自己这样不顾一切地和夏侯晔勾心斗角究竟有什么意思?
但是若是不争、不斗,拱手将储君之位相让,他是绝不会甘心的。
他与夏侯晔,注定只能活一个人。
也不知这样站了有多久,回过神,却是常毅的声音传来:
“殿下,方才连翘姑娘传话过来,说汀兰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