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绍
一
洮砚与端砚、歙砚齐名，称之为中国三大名砚。洮砚石材产于岷县至卓尼县的洮河峡谷地带。
洮砚的开发始于唐代。唐代书法家柳公权在《论砚》中写道：“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重端、歙、临洮。”据报道，安徽曾出现一方唐代箕斗型洮河砚。
北宋鉴赏家赵希鹄《洞天清禄集》载：“除端、歙二石外，唯洮河绿石，北方最贵重。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端溪下岩。然石在临洮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洮石因山陡水急，采掘难，得之不易，诚为名贵。
北宋神宗熙宁年间，通远军知军事王韶开通熙河路，使现今洮、岷一带重归中原王朝管辖。在王韶帐下不乏博古之才士，洮河绿石砚得以贡献京城。诗人黄庭坚有洮石砚铭曰：“王将军为国开临洮，有习岁馈，所会者六百万于其中，国得用者此砚材也。”后金朝诗人元好问赋之曰：“县官岁费六百万，才得此砚来临洮。”可知洮砚显赫于宫廷官府书房之中。
宋哲宗元祐初年，书法“宋四家”之一黄庭坚在京任中书舍人，从友人刘晦叔处得到几方洮砚。他高兴地吟了一首题为《刘晦叔许洮河绿石砚》的七言绝句：
久闻岷石鸭头绿，可磨桂溪龙文刀。
莫嫌文吏不知武，要试饱霜秋兔毫。
黄庭坚将洮砚转赠苏拭、张耒、晁补之诸人，他有一首《以团茶洮州绿石砚赠无咎文潜》的古诗，第三段写赠张耒的洮砚：
赠君洮州绿石含风漪，能淬笔锋利如锥。
张耒以黄庭坚诗原韵写了一首题为《鲁直惠洮河绿石砚冰壶次韵》回赠，诗云：
谁持此砚参案几，风澜近手寒生秋。
明窗试墨吐秀润，端溪歙州无此色。
晃补之和诗道：
洮河石贵双赵璧，汉水鸭头无此色。
苏軾得赠砚，在砚上刻《鲁直所惠洮河石砚铭》：“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郡洮岷，至中国。弃矛剑，参笔墨。岁丙寅，斗南北。归予者，黄鲁直。”
洮砚还有色如玫瑰红的，书法家米芾所著《砚史》中称之为“洮河赤紫石”，色泽可与端溪肝色石媲美。
宋高宗绍兴四年（公元1134年），洮、岷二州纳入金朝版图，洮砚传入北方。金朝诗人冯延登作《洮石砚》诗：“鹦鵡洲前抱石归，琢来犹自带清辉。芸窗竟日无人到，坐看闲云吐翠微。”雷渊也写《洮石砚》七绝：“缇囊深复有洮州，丈室春深翠欲流。退笔成丘竟何益，乘时直欲砺吴钩。”
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生前曾用过一袖珍洮砚，边面刻有文天祥幕府咨议参军谢翱的题记和砚铭，叙文天祥得砚经历，铭文曰：“洮河石，碧于血，千年不死苌宏骨。”此砚至清朝为学者袁枚收藏。据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载：“清乾隆五十二年（公元1787年），杭州一渔翁在临平湖捕鱼，网得此砚，名士王仲翟以番钱二十元得之，转赠袁枚。袁枚爱不释手，制紫檀木砚匣，召诗友各赋一章，撰小记刻于匣盖。”
清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思想家黄宗羲得陇右任职的故人赠洮砚一方，作七言古诗《史滨若惠洮石砚》，诗中称洮砚为“寒山云”，“金星雪浪魂暗惊，恍惚喷沫声相闻”，其品质应在端、歙二砚之上，对洮砚作了极高的评价。清代乾隆皇帝收藏洮砚于御书房，在黄标砚题铭：“临洮绿石，有黄其标，似松似玉，珍以年遥”。
二
近日，翻出两张咏洮砚诗书法的照片，欣读之余，想起1985年我与杨德禄同志到北京向刘叶秋、周振甫两位编审求写咏洮砚诗的情景。这两首诗，在名人赏洮砚的文章中也未见到，觉得很有必要予以披露，增添洮砚的文艺色彩。
那年秋季，《甘肃日报》社所属的《少年文史报》计划出一套“少年文史报丛书”。我大学读书时曾在《人民日报》实习，著名编辑崔奇指导过我。这时，崔老师已退下来在人民日报出版社编书。此前一次新闻界会议上，《人民日报》一位负责人曾答应给《甘肃日报》几个书号出书。这次，派我与《少年文史报》编辑杨德禄一起去落实。我们顺利地要了10个书号，又拜访冰心、臧克家、杨伯峻、顾学颉、雪祁等名家，请他们题书名、写序言。拜访中华书局编审刘叶秋、周振甫时，带上洮砚表示对他们应邀当《少年文史报》一次征文比赛顾问的谢意。他们用手抚摩洮砚，对我国三大名砚之一的洮砚，倍加称誉，我们乘机传达甘肃工艺美术厂的要求，恳请写几句赞词。他们高兴地应承，约我们过日去取。刘、周二老对我国古诗了如指掌，自然深知宋朝以来黄庭坚、张耒、冯延登、黄宗羲等都曾作诗盛赞洮砚，兴之所至，自然也写赞颂，并饱蘸浓墨将真情挥洒于宣纸。这就是我们取到这两幅书法，后转致有关工艺厂。
刘叶秋，我国辞书学、笔记小说和楹联学研究专家，《辞源》主编之一。主要著作有《中国古代的字典》、《类书简说》、《古典小说论丛》、《历代笔记概述》、《魏晋南北朝小说》、《孔尚任诗与〈桃花扇〉》等十余种。这首赞洮砚诗曰：“久闻碧石出洮河，照眼晶莹耀绿波。大几明窗闲点笔，老夫书兴藉君多。”附记：“甘肃工艺美术厂所制洮砚质坚色碧，临池之上品也。”书法滋润厚重。
周振甫，著名编审，我国文章学、古典文学的研究专家。主要著作有《中国修辞学史》、《中国文章学史》、《周易译注》、《文章例话》、《小说例话》、《文学风格例话》、《诗词例话》等，总字数约为800万字。这首《题洮砚》诗曰：“洮河深水产名砚，绿石春融翠欲流。坚似青铜润如玉，文房清玩物中尤。”书法文雅清秀。
（《甘肃文史》2003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