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压低嗓音说,张县长好不容易进了省城,又是最尊贵的客人,就是小妹破费,也不能让张县长请客。田总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并且让小妹告诉你,来到市里之后,直接去环湖路新开业的滨湖大酒店。田总是个冤大头,咱们不吃他吃谁?
张子虎没有客气,就说听你的,下次见面,一定邀请二位去河东县,他再想法弥补过来。
随后就同时扣死了手机。
一刻钟之后,张子虎如约赶到了滨湖大酒店。
安顿好自己的司机,根据田照东的提示,张子虎乘电梯直接登上了位于酒店三十八楼的第八号餐厅。
听到张子虎到来的脚步声,田照东和谢小青便同时迎了出来。
握手时,张子虎见田照东发型齐整,穿着入时,满面红光,便戏谑着说,有道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田总经理这身装扮,真可谓神采奕奕,风光无限,是发了大财,还是喜事临门?怪不得我刚一启程,天上就碧空如洗,艳阳高照,原来是田总经理带来了今日的晴好天气呢!
田照东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便哈哈笑道,老同学真会说话,不管是发了大财,还是喜事临门,托的还不是老同学的福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是最尊贵的客人,为了显示对老同学的尊敬,我当然要刻意装扮一番哩!
张子虎并不想跟田照东打哈哈,便转过身子向谢小青伸过一只手去,一边微笑着说,有谢小姐作陪,今天我们这个场合又平添了不少光彩啊!
谢小青也微笑着说,真不愧是县长大人,说出话来与常人就是不一样儿。张县长,才几天没见,怎么就客气了起来?
上一次相会,虽然没见着田照东,但分明是他精心设计和亲自安排的,皆心知肚明,所以谢小青一提上次见面的事,张子虎就禁不住脸红心跳,极力回避着那天的事儿。稍稍一沉才说,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由于田总经理的真诚引荐,咱们已经是话不投机事不相瞒的老朋友了。今天又在省城相见,如果不讲究点儿礼节礼貌,谢小姐又该说我是个大老粗,这个县长也是鱼目混珠,徒有虚名了。要说懂点儿礼貌的话,也是从田总经理那里学来的。
说话的工夫,菜已陆续端了上来。在田照东的示意下,三人相继入座。
动箸之前,田照东依然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老同学过奖了。是懂一点儿礼数,不过那也是被逼出来的。懂得官场规则,有时比精通商场本身还重要呢!老同学,是否这个理儿?
张子虎咧嘴一笑,没有应答。
见张子虎一时沉默,谢小青便插话道,你们两人一个历练官场,一个经营商场,互通有无,互相学习,取长补短,比翼齐飞,让我看真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一对儿。愿你们合作愉快,早日取得成功!
张子虎不觉心头一喜,便微笑着说,自古有双凤争凰之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双凤好合之理呢!如果真的像谢小姐说的这般,毫无疑问,应该说谢小姐在其中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合作之时,即成功之日,到了那一天,谢小姐功不可没啊!说到这里,张子虎望了田照东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田总经理,是否如此?
田照东并未理解张子虎的话中之意,便随口答道,有道理。老同学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当着老同学和小青的面,我要郑重声明,我所起的作用只不过是穿针引线,并无他意。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据我观察,小青对老同学可是一往深情哩!说着,竟止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谢小青两颊绯红,努了努嘴说,田总你胡说什么呀?还不是与你一样,现在我和张县长也是兄妹间的关系了,而且……
张子虎咧嘴一笑说,谢小姐说得好,彼此之间就是那种关系嘛。与谢小姐相识,不仅是天赐良缘,更得感谢田总经理的一片热心。接着转过话题说,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谢小姐参与其中,既注入了无穷的活力,又为我们实现共同的愿望增添了强大的信心与勇气!
张子虎一语中的。田照东也因此一时无以应对。
东拉西扯,看似挺开心的,其实张子虎和田照东都耐不住了。各有各的心态,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目的。田照东急切地让张子虎就范,而张子虎恨不能立时便将他最关心的那件事儿弄个水落石出。
那件事儿,也只有田照东自知内幕。
关于河东县“两会”期间的人事安排问题,特别是田照东给张子虎许下的诺言,那边尽管有了比较明确的回复,可官场上的事儿让人难以捉摸,犹如六月里的天,说变就变。他一次次地给张子虎吃定心丸,其实那都是云里雾里的事儿,最终会出现什么结果,他压根就没有多大的把握。这不过是一种策略,一个圈套,一只挂了诱饵的钓钩而已。卖菜的不使水,买菜的撅了嘴嘛!
他的确是活动了,还花了不小的本钱。可那是官场,与商场截然不同。为揽到一项工程,可以用金钱砸出来,但官场就复杂多了,风云诡谲,变化万端,看似非常简单的事情,也会让人晕头转向,摸不着一点儿头脑,有时用金钱开路都无从入手,摸不着庙门。但是,对张子虎绝不能透漏实底,唯有采取瞒天过海的战术,才能牢牢地拴住他,为己所用,趁机获取最大的利益。即便谢小青,所知道的也只是点儿皮毛。至于省委的那个于书记,或者说他常常向张子虎炫耀的那杆大旗,他压根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就别说直接通电话了。他委托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处长,是在承揽工程和施工时相识的。变戏法的不怕人小,说相声的不怕牛大。田照东就从那位处长身上学了不少东西。那位处长曾多次对他吹过大牛,说除了不会生孩子,在省城这块地盘上,他什么事儿都能办得到。就是省委的那个于书记,跟他也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田照东才信以为真,在他的身上花了一点儿本钱。田照东所获得的一切信息,皆是那位处长随时提供给他的。病急乱求医,在没有其他关系的情况下,为了抓住张子虎,田照东也只有依靠那位处长了。所获得的信息,与张子虎的心态一样,他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只是心中有数而已。
其实,田照东早就有过两手打算,即办成了如何,办不成又会如何?但不论如何,必须在河东县“两会”召开之前将自己的事儿办妥,哪怕是一纸毫无法律效力的合作意向书。今天急于让张子虎过来,就是出于以上目的。只有将口头答复落在纸上,承揽工程的事儿才算有了依据。如愿以偿的话,顺水推舟,皆大欢喜;事情办糟了,只要合同到手,不论张子虎今后处境如何,也不论县长桂冠花落谁家,随意撤换施工单位,那是要说个过来过去的。田照东心里明白,张子虎已被他牢牢地握于掌心之内了,所以今天才约见张子虎,待时机成熟之后,立即进入实质问题。见所点的几个掌门大菜已端到了桌上,田照东便提议举起了酒杯。
三人激情满怀,田照东更是笑容满面。随着酒杯清脆的撞击声,田照东对张子虎笑吟道,今天跟老同学再次相会,小青又专程过来作陪,作为东道主,真是不胜荣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身在省城,应该算是异地重逢吧?请允许我以本公司和河东县一名普通臣民的名义,首先敬尊贵的父母官——张县长一杯酒。要知道,这杯酒可是意义非同寻常啊!
张子虎不解其意,便端着酒杯问道,田总经理何意?
田照东笑答,老同学远道而来,今天咱们在刚刚开业,又是市内目前最豪华的酒店相聚,这是其一。老同学与小青的关系不断升温,而且还会携手并肩,共创幸福未来,这是其二。其三嘛,这一条最重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今天算起,离河东县“两会”召开还有十六天时间,也就是说,再过两周多一点的时间,老同学就是河东县名正言顺的县长大人了,算是提前祝贺,今天的酒岂不是意义重大,非同寻常?
张子虎无话可驳,只好仰面一笑,跟田照东和谢小青一起,倾杯而饮。
一杯酒进肚,三人同时坐下来。
吃了几口菜,张子虎才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田总经理祝贺得为时尚早吧?着实让人难以为情。
这时,只见谢小青给田照东递了一个眼色,田照东心领神会,接着便板起脸来说,老同学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真是精明到了极点。县太爷这顶乌纱帽马上就戴到了头上,还疑心重重,连老同学都信不过了,在这个大千世界上,难道还有更可信的人吗?不瞒老同学说,就在你来省城的路上,我还得到一条最可靠的信息,那件事已经确定了最后的盘子,老同学可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就等着在大会上作就职施政演说吧!
谢小青趁热打铁,便帮腔说,为了张县长的事儿,也是为了实现你们共同的美好愿望,在这些日子里,田总可是马不停蹄,日夜操劳,而且还仗义疏财,连收藏多年的好几样古玩字画都毫不吝啬地贡献了出来,还有……
听谢小青这么一说,张子虎还真有点沉不住了,便插话道,田总经理如此心诚,真不知让老同学如何表达谢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