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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姚逸才对袁小林说:“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一下。”说完便从两个摊位中间走进店中。柜台后坐着一个伙计,见有客人进来,立刻站起身,说:“客官,想要点儿什么?”

姚逸才用浦市话问:“张老板在吗?”

伙计说:“在。”说着就朝里面高声叫道:“师父,有人找你!”

随着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店铺面通向窨子屋的两扇大门被拉开了一扇,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青色缎子长衫,两眼炯炯有神,给人精明强干的印象。

姚逸才一见来人,马上摘下墨镜,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道:“森哥这些年可好?”

这人正是达森烟行的老板张达森。只因姚逸才离家有些年头,他一下子没认出他。他上下打量着姚逸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

姚逸才一边摘下墨镜收好,一边笑着说:“森哥,我是才儿呀,您认不得我了?”

“哎呀!原来是恒泰商行的才儿大少爷啊!”张达森满脸堆笑,双手抱拳,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失敬失敬!快里面请!”

“森哥说哪里话,才儿离开浦市太久,您一下子没认出来很正常。”姚逸才紧紧握着张达森的手,说:“森哥还是那么硬朗!”说着把糖果手信递给张达森。

张达森接过糖果,说:“才儿少爷这么客气!”说罢左手提着糖果,右手牵着姚逸才的手走进窨子屋,穿过天井,来到堂屋,对里面喊了一声:“金福他妈,才儿大少爷来了,快沏茶!”说完让姚逸才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把糖果放在中间的八仙桌上,然后一撩长衫,在右边椅子上坐下。

后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好,就来!你让少爷先坐!”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带着一个丫鬟笑盈盈地从堂屋后面走出来,少妇用茶盘端着两杯茶,丫鬟则端着一盘子浦市橘红和糖果。少妇把茶从茶盘中端出放在二人中间的大方桌上,满脸堆笑地说:“才儿大少爷很久没回浦市了吧?今儿是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刚回来,还没进屋呢!”姚逸才边起身作揖边说道,“刚才从门口经过,就便先进来看看森哥和嫂嫂。”

“金福他爹,你看才儿少爷就是懂礼,有出息!”张夫人接过丫鬟手中的糖果盘放在桌上,对姚逸才道:“你两弟兄讲下话,我和翠儿去买菜。”

姚逸才忙说:“嫂嫂您忙您的去吧!”

张达森招呼姚逸才道:“才儿少爷喝茶吃糖果吧。”

姚逸才端起茶喝了一口,说:“森哥这些年生意越做越红火了!很忙吧?”

张达森哈哈一笑,说:“我这小生意,哪赶得上你父亲的生意啊!”他虽口上谦虚,可脸上却可以看得出有几分得意,说:“前年我在洪江开了家分行,这两年两头跑,还真的有些忙。”

听说达森烟行在洪江开了分行,姚逸才忙说:“森哥你真的厉害,把烟行都开到洪江去了!毕竟年轻,比我爹有胆识!”

“哪里哪里,我怎么能跟你爹比?”张达森笑着说。“浦市的桐油白蜡生意差不多一半都是你爹的了!”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阵后,姚逸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包着一个烟荷包,递给张达森,问道:“森哥,刚才我在渡船上捡了一个很精致的烟荷包,里面的卷烟纸是你们烟行的,估计这个烟荷包的主人是您的主顾,所以带来让您认一下,看是谁掉的。”

张达森接过烟荷包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不认得。”说完把烟荷包递给了姚逸才。

姚逸才想了想,又问:“森哥,您很少在烟摊上与客人直接打交道,您的伙计也许认识,能不能问一下他们?”

张达森起身走到大门口,朝外面柜台上的那个伙计说:“元喜,你进来一下!”

伙计应了一声,跟着就跑了进来,问道:“师父,有什么事?”

张达森从姚逸才手中拿过那个烟荷包,递给他,问:“你认得这个烟荷包吗?”

伙计接过来看了看,说:“不认得!”

张达森说:“你拿出去给狗儿他们认一下,看他们俩认得不。”

伙计说:“好!”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把烟荷包递给张达森,说:“狗儿讲是江运船行搬运工杨万昆的!”

姚逸才对张达森说:“森哥,可不可以把狗儿叫进来我问他几句话?”

张达森对伙计说:“元喜,你去替一下狗儿,让进来一下!”

伙计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刚才在烟摊子上忙着生意的一个伙计跑了进来,问:“师父,你找我?”

张达森说:“姚少爷有话问你!”

姚逸才笑着问道:“狗儿兄弟,你认得杨万昆?”

狗儿点了点头,说:“认得,他经常在我手里买烟丝。”

姚逸才又问:“这两天他来买过烟丝吗?”

狗儿摇了摇头说:“我有好久都没见他了!”

姚逸才眉头一蹙,问:“杨万昆家住哪?”

狗儿说:“这我也不晓得,我也只是在他来买烟丝时认识他的,平常没有交往。”

姚逸才说:“那行,多谢你了!”

张达森对狗儿说:“好了,没你的事了,去忙吧!”狗儿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姚逸才和张达森又聊了一阵,在闲聊中,姚逸才把通信兵团驻地、震武镖行地址等了解了一下,然后起身告辞。张达森挽留他吃了中饭再走,姚逸才说:“过两天再来看森哥和嫂嫂吧,我先回家看看我爹和我妈去!”

张达森见挽留不住,就说:“那行,你就先回去看你爹妈吧,记得代我向姚叔和叔娘问好!”

姚逸才忙应道:“一定一定!”张达森把他送到门口,双方才拱手作别。

从达森烟行出来,姚逸才对袁小林说:“走,我先送你去通信兵团吧!”

姚逸才从张达森那里得知通信兵团驻在李家祠堂。李家祠堂在浦市下湾的丹桂巷。于是他们俩又折回来到了犁头嘴,姚逸才指着往左拐进的一条巷子,告诉袁小林,这条巷叫史巷弄,从这条弄进去,通向唐家弄,他家就在唐家弄内城门口,进去问一下姚家大院都知道。然后他们沿正街一直往北走。沿途姚逸才向袁小林介绍浦市的街道、会馆和比较有名的商铺。袁小林发现,浦市这街道真的每隔一百多米就有一道拱门,而且门板都十分厚实。

正走着,袁小林突然闻到一阵香味,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他摸着肚皮对姚逸才说:“姚队长,嘿嘿!”姚逸才笑了笑,说:“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浦市的牛肉米粉。”随着香味的越来越浓,他们面前出现一家米粉店,店门左上方挂着一方大大的“杨记米粉”招牌。

姚逸才带着袁小林走进店,要了两碗牛肉米粉外加四根油条。袁小林这时已被店里飘溢的香味熏得直咽口水。等伙计把米粉一端上来,他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米粉韧性强,口感很好,牛肉则全是带着筋的红烧大里脊肉,很糯,很香,特别那汤又鲜又美。一大碗米粉两根油条他三下五除二不几分钟就解决掉了,吃完后不停地赞道:“呵呵,真的好味道!真的好味道!”

吃过米粉后,他们继续沿街往北走,不久来到了一个路段,袁小林发现这个路段有点特别,像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右是一条更窄的青石板街道一直通向一座高大的城门,城门外便是通向沅江的码头。往左却是一溜台阶向上,在台阶的尽头处是一道大门,大门外两侧有两座约十五平米的平台,平台上立有两座大约两米高的石雕雌雄双狮,雌狮脚旁还有一只幼狮仰着头看着母亲,栩栩如生。

袁小林问:“姚队长,这是什么地方?”姚逸才说:“这里就是万寿宫,也就是浦市最大的会馆——江西会馆。”

“原来这里就是万寿宫!”袁小林仰望着台阶上的那道大门和门外的两只石狮说道,“确实很壮观!”

二人一路往北沿街走了五百米左右,来到一座高大的城门口。城门上雕刻着“得盛门”三个大字。姚逸才与袁小林出了得盛门,不多远便是一座石桥,桥栏则是木制而成,漆着红漆,很有特色。姚逸才告诉袁小林,这座桥名字就叫红桥,过了红桥,通信兵团的驻地就不远了。果然,走了不到两百米远,便见左边有一条巷口,墙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丹桂巷”。二人入得巷来,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见一座气派不凡的窨子屋,这座窨子屋比两旁巷弄中其他的窨子屋更高大,那封火墙的檐牙比两旁的翘得更高更壮观。走到大门口一看,门上的石匾上刻着“李氏宗祠”四个大字,大门右侧挂着一块长条形木牌,木牌顶端是青天白日国徽,国徽下面写着“陆军通信兵团团部”,门口有两个哨兵在站岗。

这时,姚逸才在离大门口不远处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小声对袁小林说:“小袁,你先进去找华团长,把李将军的信交给他,让他先把你安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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