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东周列国志》、《封神演义》的思想倾向；分析《金瓶梅》中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形象；分析《金瓶梅》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第一节《东周列国志》、《杨家府演义》和《封神演义》
一、长篇小说的繁荣
明代隆庆、万历以后，文人创作长篇小说达到高潮，这些长篇小说大多可以归入历史演义、英雄传奇、神魔小说之中，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的巨大影响。这些长篇小说大多取材于历史、传说和神话，中心内容往往是尖锐激烈的政治军事斗争。它们或是写现实而伪托某朝，或是写历史而渗入现实的感慨；或拘于历史的真实而缺乏艺术的虚构，缺乏现实的激情，或虽有虚构而缺乏艺术上驾驭题材的能力。这些小说往往具有一定的民间传说基础和群众创作基础，最后由文人加工写定。由于群众创作的基础有厚实、薄弱之分，加工者、写定者的水平也参差不齐，所以这些小说所达到的思想艺术水平也就很不相同。
在历史演义的启迪下，明代出现了一大批以当代历史为题材的小说。它们取材于当代的重大政治斗争，或歌功颂德，敷衍历史；或揭露抨击，反映明王朝尖锐激烈的政治局势。《皇明开运英武传》（又名《英烈传》）写朱元璋灭元建国的经过。《承运传》写明成祖靖难事，书中以建文诸臣为乱党，是为朱棣辩解的小说。万历时有孙高亮所撰小说《于少保萃忠全传》，写于谦的生平事迹，写于谦临危受命，挫败敌寇，后来遭谗冤死的故事。明末出现了一批时事小说，有《辽海丹忠录》和《镇海春秋》两部小说，为毛文龙树碑立传；有《警世阴阳梦》、《皇明中兴圣烈传》、《魏忠贤小说斥奸书》和《梼杌闲评》写魏忠贤迫害忠良、乱政祸国的故事。这些时事小说与历史的距离或远或近，难以一概而论，艺术水平也互有高下。它们的共同特点则是表现出作者由时政触发的强烈的忧患意识。
二、《东周列国志》
元代的《全相平话五种》中，有《七国春秋平话》和《秦并六国平话》。明代嘉靖、隆庆年间，余邵鱼在这两部书的基础上撰辑了一部《列国志传》。此书的明刻本有八卷本和十二卷本两个系统。小说从纣王得妲己写到秦统一中国，八卷本的一至六卷写春秋时期的历史，七、八两卷写战国时期的历史，吸收了很多民间的传说和故事。明末的时候，冯梦龙在《列国志传》的基础上，改编著成了《新列国志》，共108回，文字由原书的20多万扩充为70多万。冯梦龙是研究《春秋》的专家，对这一段史实非常熟悉，所以能够敷衍此头绪纷繁的历史，并提高了原书的艺术水平。清代乾隆年间，蔡元放对其略作加工，改名为《东周列国志》，从此通行于世。
《东周列国志》的思想倾向充满矛盾：一面指责暴君，揭露统治集团中君臣之间、父子之间、夫妇之间、兄弟之间关系的冷酷；一面又宣扬封建伦理和因果报应。文字则朴实流畅，也不乏生动的人物、有趣的故事。例如重耳出亡、孙庞斗智、伍子胥复仇、荆轲刺秦王等故事，都描写得有声有色。
三、《杨家府演义》
《杨家府演义》，又名《杨家将演义》，属于世代累积型的英雄传奇。南宋的说话艺术中就有《杨令公》、《五郎为僧》之类的名目。元明杂剧中有《谢金吾诈拆清风府》、《昊天塔孟良盗骨》、《杨六郎私下三关》、《焦光赞活拿萧天佑》、《八大王开诏救忠臣》、《杨六郎调兵破天阵》等杨家将戏。杨家将故事在明中叶以后的流传与当时外患日深、朝廷内部斗争激烈的背景有密切的关系。人们盼望能有杨家将那样忠君报国的英雄出来力挽狂澜、扭转时局。杨家将故事的广受欢迎，反映了时代对英雄的呼唤。全书八卷，写杨业一家前仆后继的抗辽故事。杨业在历史上实有其人，但《杨家府演义》所述的英雄故事则绝大部分出于虚构。这部小说在艺术上比较粗糙，结构松散，文字浅率，形象单薄。此后以杨家将为题材的各种作品，也始终未能跳出这部书所划定的框架。
四、《封神演义》
《封神演义》，20卷，100回。作者为许仲琳，或说是陆西星。一般认为《封神演义》的成书时间在隆庆至万历之间。武王伐纣的故事，早有元代的平话《武王伐纣书》，但《封神演义》则是一部神魔小说。《封神演义》的思想倾向充满矛盾：围绕纣王的大量暴露性的描写（设炮烙以待忠谏，修鹿台以恣淫乐，剜比干以拒忠良，醢臣子以逞凶残，亲奸佞而远贤臣，宠妲己而迷酒色），表示出作者对暴君的否定。仁爱的周武王恰好成为纣王的对立面。与此同时，小说又充满了宿命论的说教，一切都是天命。神魔、宗教教派之争的渲染，冲淡了正义和邪恶的区别。书中存在严重的女人祸水论的思想，让美女去为商朝的灭亡承担主要的责任。作为一部神魔小说，《封神演义》充满神话色彩，表现出大胆、丰富的想象力。哪吒一出世，便从肉球中跳出来，“遍体红光，面如敷粉”，右手套一“乾坤圈”，肚腹上围一块“混天绫”。哪吒把混天绫放在水里，蘸着水洗澡，“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震撼”，把水晶宫“晃的乱响”。他脚踩风火轮，手使一枝金枪，煞是威风。后来父子反目，哪吒剔骨还父，剔肉还母，魂魄到其母在翠屏山所建的哪吒庙中接受人间香火。这庙不久就被其父李靖破坏。太乙真人用荷叶荷梗重塑哪吒躯壳，哪吒再生以后，寻觅李靖，要报毁庙之仇。再如土行孙，可以土遁，在地底下行走；又如高明，“目能观看千里”；高觉，“耳能详听千里”；哼哈二将，一个哼，一个哈，两股白气就可以致人死命。
第二节《金瓶梅》
一、成书与版本
《金瓶梅》的成书过程，有人认为是作家独创，有人认为是世代累积型。有关此书的作者，研究者已经提出了十多位候选人，但是，还没有一位为大家所公认。《金瓶梅》大约成书于隆庆二年（1568）至万历三十年（1601）之间。现存的《金瓶梅》版本有两个系统：一是万历四十五年（1617）的《金瓶梅词话》，二是天启年间刊刻的所谓《原本金瓶梅》。
二、市侩性格
《金瓶梅》借西门庆家族的兴衰，借这个家族广泛的社会网络，写出那个人欲横流、道德沦丧的社会，不是个别人的腐败，而是整个社会风气的腐败；不是个别官吏的腐败，而是整个国家机器的腐败。《金瓶梅》没有描写光明，小说勾勒的是一个没有光明、没有理想、没有信仰、没有前途的社会。无可救药的人物，无可救药的社会，《金瓶梅》给读者的整体印象就是这样。《金瓶梅》注重写丑、写恶。作者选择西门庆这个市侩作为全书的中心，因为市侩式的性格最能体现那个人欲横流的时代氛围。市侩是市井人物中最恶劣的成分。西门庆集破落户、高利贷者、商人、市井奸棍、官僚于一身，这样复杂多重的身份，这样一个社会网络的结合点，使小说作者可以利用西门庆的多重身份，通过他的活动概括出尽可能丰富的社会生活。西门庆的多重身份使他可以接触到极为广泛的社会阶层，上可以和太师、御史、太监、州县官吏交往，下可以与商人、医生、尼姑、衙役，甚至媒婆、妓女、地痞相接触。西门庆的活动十分自然地将各种各样社会地位悬殊、身份很不相同的人串到了一起。西门庆的一生，追逐的是酒、色、财、气。西门庆原先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可是，他依靠自己的财力与手腕，勾结官府，寻找靠山，建立了广泛的社会联系。几次政治上的风浪，都没有能够动摇他的地位。他毒杀了武大，却依然可以逍遥法外。他受贿而放走了谋财害命的苗青，居然也平安无事。他厚颜无耻地对吴月娘说：“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白天已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就是西门庆的市侩本色。西门庆以一种暴发户的粗鄙的方式，肆意挥霍，恣意享受，终于因为淫欲过度而猝然死去。
三、酒、色、财、气
小说告诉我们，酒、色、财、气几乎就是全社会追求的目标，是社会得以运转的原动力，其中色的描写尤其引人注目。通过那些肆无忌惮的淫秽描写，可以看到在一个商人、官僚、恶霸家庭里两性关系的全部丑恶，并由此而联想到全社会女性的地位。与此同时，《金瓶梅》的作者又是带着他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对女性的全部偏见来描写家庭、描写女性的，作者对于西门庆的生活甚至流露出几分艳羡，这些方面都是《金瓶梅》庸俗而不可取的地方。
四、《金瓶梅》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一）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西游记》都是描写英雄的，或是历史上的英雄豪杰，或是江湖上的绿林好汉，或是神魔中的英雄。《金瓶梅》没有写英雄，是我国第一部描写家庭生活的长篇小说。市井人物也不再是英雄的陪衬和背景，已经成为小说的主角。诚然，在“三言”、“二拍”里，普通的市井人物也已经成为小说的主角，但是，宋元话本和明代话本里的市井人物，都被组织在离奇的故事里。“三言”、“二拍”里的巧合过多，是明显的特点。《金瓶梅》所描写的，只是普通市井人物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在这里，人物是平凡的，故事也是平凡的，人物和故事同时高度地逼近生活，与传奇告别。《金瓶梅》里所描写的人物，无一不是活跃在当时社会里的现实的人，他们都是平常可见的人，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没有超越常人的地方，没有什么传奇的色彩。
（二）严格的写实
《金瓶梅》标志着我国的古典小说在向严格的写实努力。它集中写一个家庭，从它的饮食起居、喜丧礼仪、社会交往、妻妾争风，一直写到它整个的兴衰。在《金瓶梅》以前，小说的魅力很大程度上依赖情节的曲折离奇，故事的魅力超过人物的魅力。而《金瓶梅》就不同了，它的文学价值在于性格描写的成功。譬如应伯爵的帮闲嘴脸、潘金莲的嫉妒，都刻画得非常成功。其中潘金莲与李瓶儿争宠一段，尤为出色。潘金莲性格的本质特征与西门庆一样，也是市侩。利之所在，无所不为。可是，潘金莲市侩本质的外观表现却与西门庆不同，西门庆的市侩本质散见于官场、商场和情场，而潘金莲的市侩本质却集中体现于妻妾之争。美丽的容貌、伶俐的口齿、灵活的手腕和她的两面三刀、狠毒无耻、工于心计、刁钻泼辣、嫉妒成性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相当复杂而又真实的性格。从人物的非英雄化、素材的当代化、情节的非传奇化这三个方面看，《金瓶梅》的创作具有很大的探索意义。这种探索影响深远，为白话小说的发展展现出广阔的前景。当然，《金瓶梅》也存在一些明显的缺陷，例如大量的淫秽描写，场面的繁琐重复，描写的冗长臃肿，某些人物思想性格的前后不一和发展不自然，情节的前后抵牾等等。
1.《全相平话五种》
元至治年间所刊刻的五种讲史话本：《武王伐纣平话》、《七国春秋平话》、《秦并六国平话》、《前汉书平话》、《三国志平话》。
2.楮镪
即纸钱。
思考题
1.分析《封神演义》思想艺术的得失。
2.分析《金瓶梅》中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思想性格。
3.分析《金瓶梅》在中国小说史上的地位。
4.试述《东周列国志》的成书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