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观赏过长江三峡的风光吗？你读过有关它的传说和诗文吗？那里的诗情画意，可真是美不胜收。三峡以它的俊美和神奇，赢得了千百年来文人墨客的折腰赞颂。
在我们美丽富饶的塞上江南——宁夏川的中部，也有一颗灿烂的明珠——青铜峡。这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去处，如果你能乘着古老的羊皮筏子去游历，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和一群风华正茂的小青年，登筏远行，穿越青铜峡赴银川读书。清晨，雨过天晴，紫绒似的夜幕被渐渐拉开。我们乘坐的筏子似一片树叶处在汪洋之中，眼前的景物一览无余。
远看牛首山，只见朝霞透过薄雾，似纱如绢，铺向山巅，使那峰峰镀金，壑壑抹黛。再配之如带似练的河水，仿佛一幅浓重的水墨画，竟是那样的秀丽、多姿。怪不得有一首题为《牛首慈云》的古诗说：
触石凌空布锦雯，侧峰横岭共氤氲。
欲知法雨频敷处，试看苍岩一段云。
苍山入云，倒影映河，这塞上的青铜峡风光，比起阳朔的山水来，也各有千秋呢！
睹物生情，常常能引起人们的许多联想。“青铜峡禹迹”的故事显现脑际：古时候，黄河流过沙坡头，便是一片汪洋，形成了一个叫做“庆阳湖”的内陆湖泊。有一年，大禹要到黄河上游的积石山去治水，来到牛首山的分守岭时，见湖水不能通海，使上游受涝，下游受旱，人们处在穷苦之中。于是，他举起神斧，挥动长臂，一声巨响，天崩地裂，砍出了一条峡谷，河水滚滚向东北流去。大禹手握斧柄，沉浸在劳动的幸福之中。此时，正值夕阳西下，霞光照到牛首山的峭壁上，加之河水的映照，呈现出一片青红色，宛如青铜宝镜，明亮耀眼。大禹一时异常兴奋，提笔在牛首山面河的峭壁上，写下了“青铜峡”三个大字。从此，这青铜峡的名字便流传开来。有一首古诗：
河流九曲汇青铜，峭壁凝晖夕照红。
疏凿传闻留禹迹，安澜千载庆朝宗。
说的就是这件事。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大禹的功劳，就在大禹住过的山坡上，一个幽邃、深长、宽阔的石洞外，修了一座禹王庙，以示纪念。
羊皮筏子驶入峡口，只见不远处的崖壁上，雕刻着“青铜峡”三个大字，当然我知道那并不是大禹的遗迹。又向对岸望去，睁大眼睛去仔细搜寻“禹迹”，却一无所得。只是另一首古诗又出现在脑际：
铜峡中间两壁蹲，何年禹祠建山根？
随刊入载标新迹，疏凿千秋有旧痕
……
禹洞、禹祠何年所建？已无从查考了。此地乃是古代边塞要地，又几经战争的洗劫，自然旧痕不存了。不过据中卫县志记载，在清朝时，广武人俞益谟当了湖广提督，他的儿子俞汝钦当了副使后，曾又重建过禹祠。这座庙的旧址现又何在？我想，虽有旧痕，但经几百年沧桑之变，也“逝者如斯夫”，只落得“黄河永著安澜颂，留取丰功万古存”了。
转过几个山头，只见两座山峰犬牙交错，壁立突兀，相距仅几十米，紧紧地束住河水，恰似龙门扼流。这里崖陡流急，谷深且窄，羊皮筏子在急流中速进，犹如离弦飞箭。仰望高空，蓝天一线，云落山顶，大有“峰与蓝天接，舟从地窟行”之状，不觉使人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正在这时，不知那位同学喊道：“师傅，你把筏子划到浪尖上去，好让我们在这峡谷里骑骑水上骆驼。”同学们一愣之后，笑道：“风浪中一叶小‘舟’的飘荡，恰似沙漠之舟的摇晃”活跃的气氛，赶跑了畏惧心理。
“山塞疑无路，湾回别有天。”转过一道河湾，前面一座山峰突出河中间。筏子手告诉我们：这山腰里有一泉，泉水清冽，甘甜似蜜。果然，我们看见山崖上写着“杨柳泉”三个大字。后来，我几次穿越青铜峡时，真的尝到了如杨柳树叶滴注下来的甘露味儿的泉水，确实名不虚传。你想，一个人穿行在荒山野岭间，当他汗流浃背，干渴枯竭时，喝上几口清凉的“甘露”，怎能不沁人心脾哩。那滋味，没有亲自尝过，是很难想象出的！
河水又几经曲折，四十里峡谷一个多钟头就快漂完了。这时筏子手心情愉快，和我们开起了玩笑：“学生娃娃，我和你们打个赌，西面山坡上有穆桂英的点将台，她带着一百零八将在排阵操练，你们谁能一气数够一百零八的话，我把这趟运费输给他！”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很不服气，心想：X+Y我们都学过三年了，难道连一百零八个白土堆也点不过来？第一遍数时，各人争先，不是数乱了，就是数不够，或者数多了。第二遍数时，我们几个人分工合作，每人包数几行，结果还是没数准。待数第三遍时，“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筏子出了峡谷，东边山脚下有一座庙宇，我想那一定是龙王庙了。因为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在我年幼时，就刻在心底了：青铜峡开凿后，宁夏川里引水灌溉，年种年收。人们总是忘不了龙王的功劳，就在秦渠、汉渠的渠首，修建了一座龙王庙，每当节日到来，人们扶老携幼上庙去给龙王烧香进贡。年长日久，龙王看到人们对他十分虔诚，于是就把龙宫里的一颗夜明珠放出来，让它在人们开闸时，照亮渠首，多放些水让人们灌溉庄稼。没人放水时，让它浮游于大河上下，照亮河道，使老艄公看清水路，以免船只撞到山岩上，搁浅沙滩上。后来，传说有三个洋人从兰州乘筏子来宁夏，筏子到红山峡时，由于水流湍急，筏行似箭，仿佛筏子随时都会撞礁沉没。一个洋人惊慌中一跃，跳到河中的一块巨石上，筏子去远了，这个洋人却化作一尊石像，只能永远向人们招手求救。这就是流传至今的“洋人招手”的故事。剩下的两个洋人到广武城时，已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候了。他们接受红山峡的教训，不敢贸然夜行，打算住下过夜。可无意中听说青铜峡中有一颗异常珍贵的夜明珠，于是出高价买通了筏子手，悄悄地连夜穿峡。等到天亮时，人们在峡口山附近的河滩上，发现了一个筏子手和一个洋人的尸体。原来是另一个洋人杀害了他俩后，带着夜明珠逃之夭夭了。从此后，青铜峡里的夜明珠再也没有亮过，大河上下就变成了一片黑暗。许多年来，宁夏川的人们，多么盼望那失去的夜明珠仍旧照耀大河两岸啊！
人们的这种美好愿望，只有到了社会主义时代才能实现。70年代末期，我有幸访问了青铜峡水电厂。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我们在远处就听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站在大坝后面的便道上，只见从水轮机下奔泻出来的河水猛烈地翻滚，激起许多浪花，恰似堆堆白雪。被撞击腾空的无数水珠，在斜阳的照射下形成彩虹悬挂半天，绚丽壮观。透过彩虹向北望去，铁桥沉沉一线连接东西两岸。视线所及，有几个“人”在撒网、在垂钓，好一幅古今一体的美景啊！
进入机房，灯光辉煌，整洁清爽。据说这里已是水下了，看到那些正在上夜班的年轻人，不由我浮想联翩：龙王爷要是见到这些能给人们创造光明的使者，定会失去对那些龙女龙婿的喜爱，更不用说那些丑陋不堪的虾兵蟹将了。
大坝上几座雄伟的输电铁塔，伸展双臂，把那些从“龙宫”里发出的电送到万户千家。啊！美丽富饶的宁夏山川，到处都有了夜明珠，到处都是灯火灿烂，多么像那天上的银河落到人间！
我信步登上坝前的高山。举目南望，山峰层层叠翠，黄河九曲回肠，高峡变成了平湖。四面群山给碧湖镶上了黛色玉边，湖水湛蓝清澈，明亮如镜，镜中映出了蓝天、白云、沙鸥、飞燕……啊！这不就是我梦寐中想去一游的漓江风光吗？
向西望去，山坡上穆桂英当年的点将台，已是三面环水。自从大坝拥高水位20米后，这位古代的陆军先锋，已变成水师统帅。她大概不会写辞呈吧？因为这位中国人民心目中的巾帼英雄，对于保国戍边是非常忠心的。
我四顾搜寻那放出夜明珠的龙王庙，陪同我们的一位青年人说：“旱龙王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告老还乡，回到峡底真正的水晶宫里去了。”
转身北望，光亮的大坝在斜阳照射下，倍增光辉，威武雄壮，它像一个巨闸，紧紧地锁住了黄河这桀骜不驯的长龙，从此，它只能摇头摆尾地听候人们的安排。
极目远眺，那黄河奔流天际，一片苍茫。主河道两边铺展出几条细瘦泛光的飘带，那是西干、唐徕、秦、汉等六条引水渠，浇灌着宁夏美丽富饶的土地。广袤的原野上，绿茵如染，伸向远方。这如诗似画的美景，怎能不让人流连忘返呢？这时，我又想起了一首描写峡口景色的古诗《过大清闸》：
汉唐平分万里流，
中添一道入青畴。
沿堤柳浪村村密，
刺水秧针处处稠。
长觅涛翻渠闸外，
虚亭额映塞垣秋。
春风策马频来往，
几度低徊去复留。
古时候的青铜峡口，美景尚且如此，今日的青铜峡这颗塞上明珠，在我们伟大祖国的蓝图上，放射出更加灿烂辉煌的光华。
原载《朔方》1981年第9期
此文还曾被云南省的《民族文学》和《宁夏风情》选用
广武提督
广武地处黄河入峡口的西岸，隔河与牛首山相望。贺兰山是其西部屏障，南通卫宁平原，北过分守岭可达银川、吴忠，是古代丝绸之路灵州西域道的通路。因其“当地西路适中”，故而是历代，特别是明代防卫蒙古鞑靼部落进犯骚扰的“西河要冲”。明朝正统九年（1444元），由巡抚都御史金濂，奏请明英宗批准，在这里筑城建舍，与明长城“西关门墙”相连，并派兵驻守，成为灵宁之门户关防要地。明朝诗人王用宾的诗《出塞曲》之四说：
贺兰山下羽书飞，广武营中战马肥。
壮士争夸神臂弩，打围先射白狼归。
南朝诗人鲍照有诗曰：“羽书起边亭，烽火入咸阳，征骑屯广武，分兵救朔方……”
诗中的广武虽然不属现在的青铜峡，但其北方边塞的情景却是相通的。
人文地理学是一门科学。它说特殊的人文地理环境，造就特出的人才。文化古县中卫的广武，从清朝顺治到乾隆的一百多年间，竟连续出了三位湖广提督。清朝后期还出了一位甘肃千总，后来也升任提督。这在周围地区是十分罕见的，似有不少谜在里边。
第一位提督是董学礼，顺治六年（1649年）授湖广提督，世袭一等精奇呢哈番（满语意为子爵）。其子董永艾曾任江苏布政司，后改任浙江按察司。
第二位是俞益谟，康熙癸丑科武进士。康熙十四年（1675年），授陕西柳树涧守备。十八年（1679年），授左都督，四川达州营游击。二十六年（1687年），任广西玉林营参将。三十一年（1692年），为特简两江都标中军副将。三十五年（1696年），升山西大同总兵。四十一年（1702年），康熙皇帝赐予“焜耀虎符”匾。四十二年（1703年），补授湖广提督。死后封荣禄大夫。
第三位是梁朝桂。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以中卫营外委，出征金川有功，曾于50功臣内图像紫光阁。擢江西南赣镇总兵。历任陕西兴汉镇、甘肃肃州镇、广东高廉镇总兵。带兵灭福建林爽文滋事，恩赏奋勇巴图鲁（满语意为勇士）。又在镇平庄带疮力战，大获全胜。恩赏戴双眼花翎，赐黄马褂，超擢福建陆路提督，复列入20功臣，上谕重加图像。后由广西调任湖广提督（人称老提督）。
梁生岳，系辛卯科武进士，道光十一年（1831年）任苏州千总，又调肃州千总，后升提督（人称小提督），战死在中卫胜金关。
董学礼是提督，广武人称他董阁老。康熙三年（1664年）被解职。他死后埋在广武城东北的一座小山旁。后来，人们每到节日过后都发现，有人在坟前烧纸祭奠，却从来没见过是什么人在祭奠，不知为什么？俞益谟父子编的《朔方广武志》，竟对董没有任何记载。
俞益谟在北京病逝后，运尸返乡。每天一棺，共葬30天。从荫子山到城东黄河边，约十里的地段中，都有他的坟墓，但谁也不知道哪座坟里埋着他的真尸。为什么要埋在荫子山下呢？据说是取“头枕羊头山，脚蹬小西天”之意。那么为什么又要埋在黄河边上呢？是取“日受千人拜，夜观万盏灯”之意（船夫拉船一步一点头似一拜，牛首山寺灯光与星光相辉映）。
俞益谟有一个正墓，墓园由东向西围墙很广阔，建有宝田庄。进园后有一块长3米、宽2米的凹地，似绿茵花坛。前面是一条10多米长的砖铺路面，路旁曾列着石人、石马、石羊等雕像，再西北是墓坑。墓园东门是一座砖瓦牌坊，砖刻坊联是：“半生业壮凌烟阁，两地人怀坠泪碑。”横额为“名峙岘首”。1966年俞墓被发掘，得御赐衣袍、玉带、连饰、圣旨等，仅为衣冠冢。1991年，青铜峡市文物所组织再发掘。得方碑一块，详细介绍了俞益谟的生平。
中宁、中卫、青铜峡等地，流传着许多俞益谟的的故事，有的还神化了他。原因是他曾出资修建了牛首山寺，买了经书藏于寺中，还办了义学，修了千金渠，扩大灌溉面积造福于乡亲，所以受到了人们的赞扬。
1967年，青铜峡水利枢纽工程建成后，黄河水上涨，广武城和俞益谟的部分墓，已湮没在了水库区，俞的真尸究竟埋于何处？连他的后世子孙也完全不知了。
这是个奇迹，我们不能只用偶然和巧合来解释。人们在议论和寻觅，小小弹丸之地的广武，有什么造就人才的环境氛围？有的说，广武地处关防要地、武功兴盛，使广武人在后来的战斗中，有了用武之地。有的说，战争是造就人才的大学校，广武人在战争中增长了才干。有的说，广武民风强悍，英勇善战，且有勇有谋。有的说，广武地处盆地之中，黄河上的灵气使人灵巧。还有的说广武人有牛首佛光照耀，升华了智慧……
何处有解密的金钥匙呢？
《牛首佛光》199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