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仲秋，我和老伴遍游四川后，返南京小住。忽接长庆君来电约稿，宛如静水投石，遂成《遥忆故乡》一诗：
金陵明月照我还，遥忆年少意气轩。
应理初识孔夫子，文庙拂蒙远望眼。
沙桥神香（一）迎春水，马闸单鼓（二）舞翩跹。
钟鼓鸣脆（三）升旭日，高庙远眺苍鹰旋。
炭场妙联（四）翔逸鹤，羚羊松风（五）弹古弦。
黑山晴雪（六）埋忠骨，沿河夜灯接星天（七）。
烽台难觅（八）姜女泪，播绿长城龙湖边（九）。
皮筏飞渡沙鸣钟（十），铁龙穿沙（十一）五洲羡。
大漠瀚海孤烟直，霞映金波落日圆。
沟渠如网稻菽浪，鸽子鱼飞（十二）宫廷宴。
果甜蔬鲜胜江南，千秋膏腴话丰年。
鬓衰难改乡土调，童心夜夜梦故园。
诗中的应理即中卫应理男校，文庙曾设中卫师范，它们是我的母校，其他为故乡风物。清朝乾隆《中卫县志》说：“大抵山川清淑之气，生而为人，而人之生于其地者，或文章行谊，或武略勋庸。”杨森翔先生在《城市记忆》一书中说，所谓“地方文脉”，就是一连串的山水、名胜、文物、城池、地名、人名、故居、学校、寺庙、沟渠、道路等古迹所构成的一页页连续不断的历史，它们蕴涵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和生动的故事，充盈和影响着人们的心灵。
在北京，以紫禁城为中心，南起永定门、过前门、穿故宫，越景山，出地安门，北至钟鼓楼，形成了一条中轴线，北京人称之为龙脉。原因是自金、元、明、清至今800多年以来是六朝的国都，一直繁荣昌盛。
中卫城区也有一条从高庙到南门、以“文脉”著称的中轴线。轴线中部设有应理男校、应理女校、中卫中学（址在文庙）、端甫小学。正是它们，成了中卫教育的心脏，成就了文化古县的灵魂。新中国成立后，应理男校迁改为中卫一小，应理女校与端甫小学合并为中卫二小，中卫中学搬迁，将原址改为广场，后来又在周边建成了图书馆、展览馆、文化馆、运动场和公园。虽然文庙被拆毁盖起了高楼，但它却压不住留在古城人们心中的文化记忆。许多人说，我们常常喜欢到那里坐坐看看，隐隐觉得，这是我们精神上的一种享受。
宗教也是一种文化，它是构成一个民族、一个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卫高庙上有一副对联：“儒释道度我度他皆从这里，天地人自造自化尽在此门。”中华文化的精髓久已深入中卫人的心灵。
中卫城内有九寺（保安寺、净土寺、地藏寺、元通寺、准提寺、灵隐寺、观音寺、太平寺、牛王寺）十八庙（城隍庙、关帝庙、火神庙、马王庙、老官庙、衙神庙、文庙、廒神庙、大庙、经堂庙、财神庙、龙王神、真武庙、北庙、三皇庙、东岳庙、眼光庙、鲁班庙）两庵（南庵、波罗庵）加一祠（广生祠，另有一个节孝祠），还有五坛（水陆坛、厉坛、社稷坛、先农坛、雩坛），三楼（新鼓楼[文昌阁]、旧鼓楼、财神楼），三阁（藏经阁、尊经阁、奎星阁），一殿（张娘殿），一亭（城隍亭）。遍布山乡各处的学校及寺观庙宇，将儒释道精神融合为一体。这种文化现象是周围地区鲜见的。是中卫地方文脉的特色，也是中卫文化古县最重要的特点之一。
1841年中卫知县郑元吉撰写的《应理书院碑记》中说：“使为士者，皆能好学深思，力行待取。敦于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以为齐民之法：通于射御书数、兵农礼乐，以为用世之才。”百余年来，它激发着中卫人奋斗上进。
中卫教育历史悠久。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中卫义学更名为应理书院。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创建应理中心学校至今已百年有余了。
文化古县其要在于重视教育。百余年来，无论官员、士绅、社会名流，还是普通百姓，都十分关心学校的办学思想、教师招聘、校舍建筑、教学设备和学校环境。上下各方都想把应理男校，打造成一座名牌学校。
应理男校的大门面向正南，是一座高大的石座木牌楼，精细雕镂，类似孔庙门外的牌坊，形制独特而有文化内涵。
校院屋舍，前后四进。一进为南北长、东西短的长方形院落，种有树木花草。二进是个较大的月亮门，门庭两边是门房和开水房。下三级台阶迎面是一座砖雕影壁，隔断内外视线，使学校显得深邃宁静。院落东西宽，南北短，大槐树和三座花坛颇具特色，花坛中的三株丁香树在宁夏十分少见，每当春暖花开之时，蜂飞蝶舞，香气袭人，令师生心清气爽。墙上贴着仁、义、礼、智、信几个大字及其注释，儒家思想，点点滴滴地浸润着学子们的心灵。
三进门庭，两边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室，东西各连两个大教室。台阶下是一个大大的院落，东西向背的8个教室和8个教师办公室。这是学校的主教学区。
院中廊柱上有一副对联：“浩然养胸中，山川出云，得志为霖雨；黄河落天下，杰台近水，问谁挽狂澜。”笔力遒劲，字形潇洒，是20世纪20年代中卫县的一位县长撰写的。他对中卫人杰地灵做了高度的概括，并满怀的希冀。
上三级台阶为四进门庭。走廊两边是教师办公、图书、仪器室和总务室。东西连接南北向的两个教室，后院中是东西相对的16间学生宿舍，其背后又是三个教室和几间教师宿舍。中山纪念堂坐落在五层台阶上，面向学校大门，高大雄伟，宛如巨人般俯瞰全校，令人肃然起敬。
纪念堂中间的两个廊柱上，挂有原校长张济美撰写的巨幅对联：
尊天下为公基础，举民主革命旗帜，公权与公物，艰难缔造拯黄裔；
怀世界大同愿望，联平等待我民族，同心而同德，和平奋斗救中国。
继承中山遗志，语重心长，令人深思。
从学校大门通各教室的主道，都用黄河滩上的各色小卵石砌成图案，花坛中有牡丹、芍药、菊花等，每当开花时节，诸花斑烂，高贵典雅，令师生心旷神怡。
学校整体建筑为长方形，布局严谨，体现了一种方正理念。校园东侧开一偏门，通往大操场，它是中卫中学和应男应女三所学校共用的。文化古县的教育中心，互相联结形同一体。
应理男校校长宋雅轩写了一首校歌传唱：
溯我应理，历史悠久。襟山带河，钟灵毓秀。
桃李芬芳，迎新革旧。继往开来，大开鸿猷。
东邻肆虐，破我金瓯。诚朴勤勇，群起奋斗。
三民四育，扫荡倭寇。振我国魂，复兴华胄。
在国家危亡之时，号召学生起来“扫荡倭寇，振我国魂”这是何等的振聋发聩。它不仅鼓舞了学生们的爱国斗志，也激发了师生的革命热情。在地下共产党员和进步教师的教育下，有的学生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投入了抗日战争和民族解放的伟大事业，它将应理男校的教育理念推到了一个新高度。
应理男校的教师素质很高，大都是中卫、绥宁、银川师范或从兰州、北京等地毕业的高材生。教导主任汪松亭，瘦高个儿，神情严肃，管理严格，业务水平非同一般。一年级教师刘贞静，高挑个子，态度和蔼，不苟言笑，教课十分认真。正是她用国音字母，把我们带入了识字大门。青年教师吴承先和刘家声，不但主课教得好，而且组织学生排新戏，搞文艺，深受师生欢迎。语文教师张恒录，读书多善引导，在学生中颇有威信。方兴仁老师教音乐，手弹风琴，口教唱歌，节奏适度，音色优美，广为学生称道。美术教师拓占信，一支粉笔在黑板上飞舞，画什么像什么，令学生心悦诚服，引发了不少学生的兴趣爱好。
中卫所以成为文化古县，与历来全县人民尊师重教有很大关系。孙常山、冯中孚、彭仁山等这些在当时说来很有学问的、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都曾经在这里讲过课，这是应理男校学生的一种荣幸。
大约小学四年级时，老师提倡早到校多读书，同学们争先恐后。一日夜间，皓月当空，宛如白昼，我向学校赶去，祖父不放心，把我送到校门口。待我到教室时，已有十几个灯烛点亮。一次我看完夜戏后，摸黑到学校教室的课桌上睡觉，自以为第二天一定会得早到第一名。谁知在我酣睡之时，竟有几滴凉水掉在脸上，惊醒后，才知是同学搞恶作剧。原来不只我一人想到了夜宿学校争当第一的“高招”。应理学生苦学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至今我依稀记得在学校时的几件事。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滔天大罪罄竹难书。宁夏虽地处后方大西北，但也曾遭其害。有一天我们在上课，忽然学校通知：日寇飞机要来轰炸，全体师生马上疏散到城外隐蔽。我和几位同学，先是跑到西城墙下的几个洞内避难。后来不见动静，又跑出城外寻找老师。虽然日寇飞机没炸中卫，却轰炸了银川。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消息传来，中卫城沸腾，应理男校组织全校师生上街游行，高呼中华民族万岁。一边欢呼，一边放炮，碎纸铺满了街道。
1949年初，国民政府即将全面垮台。宁夏军阀马鸿逵做垂死挣扎，来中卫视察。县上命令学校组织师生到东关外迎接。从早晨一直等到中午，饥饿难忍，有的就在背后悄骂。据说，狡猾的马鸿逵害怕别人暗杀，外出时常常临时改变时间和路线，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行动规律。那天，马鸿逵的车队是前面两辆军车架着机关枪，车上站满荷枪实弹的军人，中间是三辆军用吉普，后边两辆军车也架着机枪站满军人，头上还戴着钢盔。欢迎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宁夏活阎王究竟坐在哪辆车上。这个土皇帝竟也害怕“博浪椎”！
当天下午，县城的人和各校师生都集中到南操场听马鸿逵训话。后来学生惟妙惟肖地学马鸿逵用河州话讲：“阿咱，我知道中卫县的老百姓太苦了，我很同情你们，为了让你们安定生活，我再也不抓兵了。如果我再抓兵，就不是娘养的，是猪下的……”说着还假装流了几滴泪。结果，他前脚离开中卫，第二天就下了征兵令。逃跑一个兵，罚抓五个兵顶替。人们把这个兵团称为“讹兵团”。我的一个堂兄就是这次被抓去当兵的。
第二天，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一元钱，说是马主席赏的。当时金元券贬值得很厉害，一元钱只能买一小块土制胶糖。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收买人心和掩盖罪恶，可见军阀政府的气数已尽。
我们王氏家族与应理男校有着不解之缘。我父亲王丽泉毕业于应理男校，曾到兰州、北京、银川念书后又回到应理男校当教师多年。我们这辈中有六人毕业于应理男校。
家父给我讲过一个应理男校与我兄王亚飞生命相关的故事：“你哥小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县城几个医生看过都说没救了。一天刘端甫先生来应理男校办公室。大家请老县长（曾任过宁夏县县长即今青铜峡市）坐下来说话。老县长当过中卫劝学所所长和应理书院山长。很关心教育，又礼贤下士，常来学校了解情况。待他快走时，我冒昧地请他给你哥看看病，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我以为凭我的资格大概请不动老县长，谁知他立即问，孩子在什么地方？我说，我家紧靠文庙东墙，几分钟就能抱来。老县长诊脉后说，孩子脸发青，唇发黑，脉低沉，怕是阴伤寒，看得晚了。我现在开一付药，服后如果平稳那就有救，否则我就回天乏力了。第一剂药服后控制了病情，我又抱你哥去老县长家看过两次，竟奇迹般好了。”刘县长的善举治好的这个小孩，后来被新中国培养成了一个钢铁厂的总工程师。
过了几年，老县长不幸病故。送葬那天，我们应理男校的全体师生，还有全县士农工商等送葬队伍达几里长。这是中卫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他是地方缙绅，人品好，既是清官，又是名医，是古代知识分子“不为良相，便为名医”的典型。人们感谢他对中卫教育事业的关心和支持。
20世纪50年代以前，像中卫应理男校这样规模和设备的学校，在宁夏地区十分鲜见。有人说，应理男校是中卫文化的摇篮。在中卫但凡识字人都与应理男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是它的学生，便是它学生的学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应理男校第一个组织起秧歌队。低我一级的赵存福手举铁锤扮作工人，我手举镰刀扮作农民，带领秧歌队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秧歌队活跃在中卫县城的大街小巷，宣传新中国的新政策。不久，我们成了新中国的第一批少年先锋队员。
由于受无神论的长期教育，我并不迷信神鬼。但凭我们一生经历之所思所感，深觉宇宙间似乎确实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它在冥冥中左右着人的命运。小时候的一个因，常常在后来带出了一个与之密切相关的果。工作后，我当过农村教师、公社干部，虽然在县城工作时间长，但下乡支农很多，春耕、插秧、拔麦、割稻、秋冬春水利建设等，所有农活都干过。尤其到广播站后，主编了10年的农村和农业科技稿件，二十四节气名称和种收何种粮食我都十分清楚，还与他们一起挨过饿，可以说我和农民同呼吸共命运。再后来我调到银南地委机关工作，因系“天下黄河富宁夏”的精华之地，还是把宣传农业发展农业放在第一位的。当初在秧歌队里扮作工人的赵存福，比我低一级，却赶上中卫中学分设，他考上了北京大学，分配哈尔滨工业大学当教师，一辈子和城市工业打交道。这种因果关系是否成立？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联系，谁能告诉我？
退休后，我在北京生活已十多年，该算是个“老北漂”了。每天看电视，还常看银川的天气预报，心里想着故乡的收成和物价的涨幅等，难怪几年前上小学三年级的孙女评价我说：“爷爷的穿着和形象像个农民，是个刚脱贫的农民！”
我敬畏命运。中国人，谁家的祖先不是农民呢？
20世纪90年代初，我从银南地区到中卫出差，碰见老校友任兆钧。他时任县广播电视局长，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们在应理男校时植的树？”因他要陪中央级报纸的一位副总编参观中卫造林治沙成果，约我一同相陪。我本是“播绿长城龙湖边”的第一批绿化使者，况且又是个爱忆“城南旧事”的人，怎能坐失良机？
吉普车由柔远向北，沿北干渠向西，直达龙宫湖北。总编边看边问，任君一一介绍。我一路上虽看着窗外的风景，但思绪已飞向远方……
当年应理男校的那个小男孩是我吗？
2008年
注：
（一）沙桥，即沙渠桥，桥西南有龙王庙，每年四月立夏都举行迎水祭神大典。
（二）马闸，即黑马闸，庙会上祭神跳单鼓舞。
（三）钟鼓，为新旧鼓楼，古时敲晨钟暮鼓。
（四）炭场，即炭场子龙王庙，有对联：“代鹤何处追仙妪，乘虎当年答爱君。”
（五）羚羊松风，中卫古景观。
（六）黑山晴雪，中卫古景观。
（七）沿河夜灯即古景观炭山夜照。
（八）烽台，长城烽火台。
（九）在长城和龙宫湖边植树造林。
（十）沙鸣钟，即古景沙坡鸣钟。
（十一）铁龙穿沙，火车穿过沙坡头绿化带，宛若游龙。
（十二）鸽子鱼，中卫特产，曾为贡品。
第一章 中卫文庙“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是儒家的一句著名论断。在倡导以德治国的日子里，我忆起了故乡的文庙。
中卫历史悠久，原始人在这里留下了石器。夏朝设立九州，此地属雍州所辖。唐朝时中卫是丝绸之路北路的咽喉要道。明朝永乐元年（1403年）设卫，正统四年（1439年）开始设学。其学原设在城内东北角的偏僻处，后因“学校乃育贤之地，教化之源，宜居中正文明之地”，于成化十一年（1476年）改建在新鼓楼西边的大街上。后又几经改扩建，规模逐渐宏大，建筑更加精美，成了宁夏地区少有的庙学。
中卫文庙坐北向南，两座高大的牌坊分立东西两边。大门的砖雕颇具艺术特色，配着一副对联：
大成至圣，仁道济世，功盖万代；
文宣先师，哲理育人，名传千古。
进入大门，便见一月亮池横卧院中。池中荷叶田田，水里游鱼怡然。有一座双拱桥卧其上，俗称“三步两道桥”。一座小巧玲珑的八角亭立于桥上。这是一个独特的很有文化内涵的建筑，是文人骚客吟诗、赋辞、赏月会友的好地方。桥后上三级台阶，过精雕细刻的木牌坊棂星门入二庭院，院中杨柳成荫，花坛相宜，配红柱灰墙，颇为清幽。两边还有崇圣祠（祭祀孔子先人）、四配（复圣颜渊，述圣子思，宗圣曾参，亚圣孟轲），从祀五儒以及名宦祠和乡贤祠，名宦祠左边还有三间忠义祠。再上三级台阶，过戟门，便是一个长方形院落，向前约20米，登上九级台阶，是一个面南的U形高大平台。平台三边有半人高的石雕栏。高台的最北处是庄严雄伟的大成殿。殿门上的对联是：
传道授业，喜闻尊圣世世仰；
厄蔡困陈，惊悉获麟代代悲。
大成殿内有孔子巨像，内柱两边的对联是：
删《春秋》乱臣贼子惧，
传《论语》贤相良将生。
这副对联为孔子一生的功绩做了总结。
旧时的文庙，可真是：“从兹学庙、殿堂、如跋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两庑、两斋、厨库、号房、庖廪器具，亦莫不整饬完美，焕然一新。”
牌坊式的棂星门，更具儒家特色。“圣殿之有棂星门，盖尊圣门如天门也。”古人尊奉棂星门为天门。但凡学子进入孔庙读书，预示他们将顺利地踏上“升天”之路，因而“师生欣欣而感激奋励矣”。他们“知礼义、尽人道，为子者孝，为臣者忠，为师者勤教，为子弟者勤学，各底于成材”。由于中卫文庙的教化与影响，全县各堡相继建立了许多社学，促进了中卫文化的整体发展。一首古诗这样描写中卫：
村塾书声连晓曙，宫墙灯火照吟哦。
钟山秀杰因人转，得路青云拾芥过。
因此芹香堪接桂，都从桃李沐恩波。
基本表达了中卫的文化状况。由于中卫百姓一贯尊师重教，俗语中称读书识字的人是“从孔夫子门上走过的人”。据中卫县志记载：在明清两代，中卫学子考中探花1人，进士24人，举人183人，贡生236人，秀才那就更多了。中卫被称为文化古县，因为它经历了至少数百年的文化积淀。
出文庙左偏门，紧临庙墙的一排高大杨柳，叙说着文庙的久远历史。在大成殿后面一个高台上建有尊经阁，巍巍木楼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高大神圣。里边藏着大量经文书籍，是它哺育了中卫莘莘学子。
站在高庙楼顶向南看，它与御书楼、文庙似组成了一条“文运昌盛”的中轴线。按照儒家左庙右学的古制，应理书院（后改为应理男校）就设在文庙西边，应理女校设在男校后边。文庙北面靠东，是由山陕会馆改建的“端甫小学”。先前中卫中学设在文庙之中，后来与坐落在鼓楼东街的中卫简师合并，但离文庙也不过二三百米。
小时候，我家住在文庙东边，隔一个空场子与文庙相邻。我念书的应理男校隔一个操场与文庙相连，文庙宛如一个肩膀挑着两个书箱。我每天上学都要几次经过文庙门口，常常向里观望，想看看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记得念小学一年级时，恰逢祭孔大典，我受好奇心驱使，跟随同学逃课前往观看，那可真是大开了眼界。《史记·孔子世家》上说：“诸侯卿相至，常先谒然后从政。”在文庙三进院中，站满了地方官吏，乡绅名士，有过功名的贡元、秀才、官商、中学校长教师等数百人。高高的平台上放着许多桌子，桌面上摆着宰杀后的一头整牛，一口大猪，一只整羊，还有当地产的各色粮食，部分蔬菜、鱼、帛、爵、香炉、腊盒等，文的有琴、瑟、笙、箫、笛、鼓等乐器，武的有长柄斧、盾、矛、刀、剑等武器，另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供品。一名身穿长袍马褂的司仪高声慢唱一叩首二叩首等仪程，县长慢条斯理地讲述圣人的丰功伟绩，一位绅士摇头晃脑地朗读《论语》片段，韶乐的韵律配着三叩九拜的礼行……据说这一切繁文缛节，都是按照孔府祭祀仪式进行的。
待我回到学校时，已误了几节课，且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学校规定凡旷课参观庆典的学生，每人挨五个手板。我排在队后等待处罚时，突然有两个高年级学生向我走来，他们一把把我拉出队伍，并夹在他们中间向旁边走去。我还未弄清楚情况已到了六年级教室。原来是哥哥的两位同学“偷”走了我，使我免受了一次皮肉之苦。
哥哥上中学后，我又去过几次文庙，十分喜欢那里的文化氛围。1950年中卫中学并入中卫师范，次年秋，我考入中卫师范，这才算正式“从孔夫子门前过”——到文庙读书。40多年后的2000年“五一”黄金周，我们一家祖孙三代，自驾车登泰山、祭孔庙，亲入“孔夫子门第”，这又一次圆了少年时代的梦。
儒家思想已渗透到中华民族的血脉中，对世界文化发展贡献也十分巨大。德国学者毛福说：“孔子不仅属于中国，而且属于全世界。”英国大历史哲学家汤因比在与日本池田大作谈话中指出：“真正能够解决21世纪社会问题的，只有中国的孔孟儒学与大乘佛法。”英国的《人民年鉴手册》列孔子为“世界十大思想家之首”。美国旅游胜地大峡谷中有一座山被命名为“孔子山”。1988年全世界7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联合发表《巴黎大会宣言》：“如果人类要在二十一世纪生存下去，就必须向两千五百年前回首，去吸取孔子的智慧。”日本首相福田康夫指出，孔子的思想流传至今，依然影响着日本和世界其他地方。前几年新加坡有名人言，应该用儒家思想统治世界，这虽是一家之言，但也有他的道理。我知道，在全世界的发展与进步中，最先进的思想，应该是吸收各民族先进文化思想的精华，融汇出新的、正确的、容易被人们接受的精神财富。对我们中国人来说，还要千万牢记“中国的十年‘文革’动乱，正是兽性大发的结果”（《大家都学第子规》中央党校教授任登第著93页）。历史教训惨痛，绝不能否定人类几千年来经过无数实践而总结出来的思想文化精髓。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卫这个文化古城的道德和教育，虽然经历了多次风雨，但“文运昌盛”的精神一脉相承，并发扬光大。它为国家培养了千百万各类建设人才，莘莘学子走出宁夏遍布全国，有的还冲出国门。中华文化它绝不会随着历史的演变而“折戟沉沙”，反而会在以德治国的理念中，放射出更加灿烂的光华。
2004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