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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挥师东进——明末清初的收台战争 (11)

在当时荷兰海军的战斗序列里,郝克托号属于重量级战舰,整个战舰载炮七十多门,火力强大,是驻台湾荷兰海军中战力最强者。从它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以古代特洛伊神话中的英雄名字来命名的,足见其地位之重。和它一起出战的,还有另一艘战舰弗兰号,外加两艘小型战舰。战斗在外海开打,郑成功以六十搜小型战船迎战,以中国战船轻便灵巧的特点,和“五梅花阵”灵活的阵容配置,与荷兰海军的庞然大物周旋,整个战斗打的非常激烈,按照荷兰人的记述,海面上硝烟弥漫,根本就看不清楚情形,但很快就看清楚了,滚滚硝烟中,郝克托号缓缓下沉,最终葬身台湾海峡之中,而另一艘战舰弗兰号也遭受重创,慌不迭的逃往巴达维亚。而中国海军一方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一千多名战士从此长眠在鹿耳门水港中。

尽管付出了惨重的损失,但郑成功终于获得了台湾海峡的制海权,上千荷兰驻军,此时已是瓮中之鳖。

连续的惨败,让荷兰“鳖”们也老实了,身为台湾总督的揆一主动约郑成功谈判,表示愿意送上一笔钱,只要郑成功能退兵,见郑成功不允,又做出让步,表示愿意把台湾让给郑成功,只要郑成功允许他们继续保留在台湾的城堡,要塞,一切都好商量。在揆一看来,地方都让给你了,应该是很够意思了。

但在郑成功看来,揆一说这些很没意思,因为他根本没搞明白一个事实:台湾自古就是中国领土。所以,面对揆一摇尾乞怜的面孔,郑成功豪气千云,说出了那句流传后世的豪言!

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也!

这是我们中国的领土,现在我们要收复回来,天经地义!

眼看郑成功不允,揆一索性死扛到底了,似乎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他居然于谈判破裂的是夜,再次发动了一次进攻,由阿尔多普率领二百人出城偷袭,谁料刚摸进营地,就被中国军队一通猛打,阿尔多普侥幸捡了条命跑回热兰遮,回来清点人数,才发现又少了一百四十个人。

打打不过,谈谈不拢,揆一也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死守待援。

毕竟东印度公司是不可能主动丢弃台湾的,他们一定会派援军过来,只要能够拖得住,守个三五个月,到时候里应外合,胜利还是有可能属于我的。

没想到刚抱定了死硬的念头,揆一就又大跌眼镜了,对面赤坎城守将猫难实丁,显然没有他这样的觉悟,已经挂白旗投降了。

这也不能怪猫难实丁没觉悟,仗打成这惨样,死多少人在其次,关键是郑成功已经找到了赤坎城最大的问题:水。

赤坎这个城,防卫坚固,地势险要,属于易守难攻的地方,当年为了驻守方面,修的时候是沿着台江修的,但却也留下了毛病:整个城池的用水,全靠一条台江供应,水源一断,全城玩完。

郑成功就是这么做的,在围困赤坎城没多久后,赤坎就断水了,直把一群荷兰兵渴的鬼哭狼嚎。嗓子直冒烟,上帝也无奈,二话不说,投降。四月七日,猫难实丁签订投降书,整个台湾岛,也仅剩下了热兰遮城这一处荷兰军,收复荷兰全境,似乎垂手可及。

在郑成功的人生里,发生过许多“垂手可及”的事情,从当年打泉州的“垂手可及”,打潮州的“垂手可及”,打南京的“垂手可及”,到如今的热兰遮,当然,功亏一篑的时候更多,实在是因为他性格中的弱点,关键时刻,总做出错误的判断。

而面对这个荷兰人苦心经营三十八年的坚固堡垒,他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危局之下,揆一的对策,和之前郑成功遇到的大多数对手差不多:坚守待援。虽然巴达维亚离的远,但以荷兰人的坚船利炮,及时赶到是不成问题的,况且揆一召开了台湾本岛的评议会,那些荷兰议员们一致认定,如果就此放弃了台湾,那么荷兰人将永远失去台湾。因此坚守,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所以只有唯一选择的揆一也豁出去了,他下令撤掉了整个热兰遮城外围的所有荷兰兵,仅存的几百荷兰人,被尽数撤进了热兰遮内城的堡垒中。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就是不投降,有本事你来打啊!

打起来才证明,荷兰人不怕开水烫,是有本钱的。

热兰遮这个城市,在当时号称叫“东亚第一要塞”,整个城池是以糯米拌着石灰砌成,坚固异常,普通的炮弹对它根本没有作用,整个城堡四周,环列着三十门火炮。外加密集的火枪防御。所以五月初四开打,整整一天,攻坚毫无进展。

以当时郑成功的兵力,如果几万人前仆后继玩命攻,就是用牙咬也咬下来了,但郑成功很清楚,此战的目的不止要收复台湾,更要尽可能减少伤亡,以台湾为基础,建立抗清的根据地,所以手下的士兵,死一个都非常金贵,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情况下,逼台湾投降。

所以在攻坚受挫后,郑成功没有强攻,相反却把所有的陆战大炮摆出来,和荷兰人打起了炮战,一番对轰之下,多坐荷兰炮台被轰毁,荷兰人伤亡惨重,却还是咬牙硬挺。硬挺了没几天,荷兰人惊喜的发现,郑成功似乎支撑不下去了:从望远镜里往外看,他的部队竟然断粮了,居然一个个都在吃野果充饥。

因为就在郑成功全军浴血奋战,收复国土的时候,他背后的清王朝却给他捣乱了。就在围攻热兰遮城期间,清政府通过“地下工作”,居然策反了镇守铜山的郑家部将蔡禄,郭义,其实本来镇守厦门的郑成功之子郑经已经得到了消息,但他优柔寡断,除了派人千里迢迢去找郑成功汇报外,自己没敢做任何应对,结果等郑成功知道时,黄花菜都凉了,五月间,这二人杀铜山守将张进,逼忠于明朝的部将吕簇自杀,然后竟准备将铜山献给清王朝,如此一来,郑成功征台大军后路尽断,他一生里几次遭遇的“功亏一篑”的悲剧,很可能会重演,但好在郑成功反应迅速,火速命令陈豹,杜辉,黄元等部将四面围剿,终于五月十九日收复铜山,这俩叛徒在清军的接应下成功逃脱,经此折腾,原本作为囤粮重地的铜山被抢掠一空,征台大军的粮草大受影响。

偏偏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五月二十八日,荷兰人的援军杀来了。

说到这支援军,其实也算是个“误会”。揆一的告急报告送到巴达维亚后,因为时任东印度公司总督的莫斯切尔和揆一早就不睦,看到军报,第一反应居然是揆一谎报军情,外加揆一此人性格飞扬跋扈,仗着朝中有人,从来不拿同僚当盘菜,结果经前荷兰台湾总督维德拉添油加醋,东印度公司评议会认定揆一这是想谎称中国军队进攻,以此向东印度公司骗经费。荒唐的认定后,就是荒唐的行动。荷兰人任命赫尔曼为新任台湾总督,带领两艘战舰前来赴任,顺便把揆一抓回去受审,熟料一进台湾海峡,荷兰人立刻看到了满眼的中国战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中国海军一通乒乓乱打,两艘战绩都被打的重伤,赫尔曼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跑还跑反了方向,没想着去巴达维亚求援,反而先跑到日本去躲风头。结果一来二去,又把救援的时间给耽误了。

趁着荷兰人犯傻的空,郑成功火速平定了内乱,同时干了另一件让荷兰人抓狂的事,他一边打仗,一边在台湾设立政府了,他在荷兰人投降的赤坎城,设立了自己在台湾的首府——承天府,并分为东安,西安,宋南,镇北四坊,以部将杨朝东为承天府尹。这也是中华五千年历史上,中央政府第一次在台湾本岛设立行政机关。同时为了解决断粮问题,他开始主动在台湾开辟屯田,同时严明军纪,禁止士兵有劫掠民财的事情,对这支祖国大军,台湾百姓从一开始就热烈欢迎,郑成功初登陆的时候,就有赤坎周边的汉族农民推着小车前来迎接,值得一提的是,跟随郑成功多年的亲信吴豪,就是因为在台湾纵兵劫掠,被郑成功忍痛杀掉的。部队断粮最困难的时候,部将洪朝曾建议郑成功向台湾百姓征粮,郑成功拒绝说:台湾百姓被荷兰人盘剥的太苦了,怎么还能再加重他们的负担。宁可饿肚子,也绝不向台湾百姓征粮。

经过一番努力,郑成功终于在台湾扎下了根,政府建起来的,民心收过来了,按说事情到这里,荷兰人再赖着不走,就属于不要脸了:本来就不是你的地盘,人家现在衙门都修起来了,你还不滚蛋,赖在这里干嘛?

但荷兰人却似乎不要脸到底了。到了七月份,总算搞明白揆一不是“谎报军情”的东印度公司,火速派来了新一拨援军,比起上一支援军来,这次阵容异常强大,派来了十艘精锐炮船,并制定了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以舰队主力袭击郑成功的海上舰队,另派两艘巨舰登陆,以陆军袭击郑成功大营,水陆夹击把郑成功彻底赶出台湾。七月二十二日,荷兰人的反扑开始,海战方面,荷兰舰队杀气腾腾的扑来,却被郑成功引诱到近海,集中优势兵力打了个伏击,非但没有消灭郑成功,自己反而被击沉两艘战船,被俘三艘,赔的血本无归,海军如此狼狈,更谈不上什么抢滩登陆了。这场荷兰人集结大军发动的最后一次救援,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这场打援之战结束后,对于攻城,郑成功似乎就不怎么热心了,七月二十五日之战后,郑成功在台湾的主要工作,就是走访台湾各地高山族部落,比起荷兰人用枪炮征服来,郑成功却与各族酋长亲切交谈,和平相处。使台湾南北各部高山族部落诚心归附,尤其是以后来许多荷兰人的见闻记录,郑成功到来后,各地高山族部落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捣毁各处的教会学校,焚烧荷兰的课本。当年荷兰人自吹的“百分之八十”受西方教育率,到底还是虚假繁荣。情势对荷兰人越发的不利,因为困于英荷战争,东印度公司已经再也无法组织起一支有效的援军了。到了1661年十二月,热兰遮的荷兰人,因长期围困造成的断水断粮,外加瘟疫横行,累计已经死亡一千六百多人,大批荷兰军纷纷出城向郑成功投降。总攻的时间到了。

从十二月初六开始,郑成功发动了总攻,他这期间修筑在热兰遮四周的高台发挥了作用,把炮弹打进了城市里的每个角落,无处藏身的荷兰人终于受不了了,经过热兰遮城“评议会”紧急磋商,最终做出决议:把这个城市交给中国人,争取最优惠条件才是上策。

然后就是郑成功与荷兰方面的谈判,值得一提的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大明延平王”的身份,也就是说,他是以一个中国将军的名义,而非一个独立领袖的名义来谈判,他再次对荷兰人重申,此次出征,是为了收复中国自己的领土。在郑成功的坚持下,双方最终于1662年二月二日达成了议和条款:荷兰人撤出台湾,其在台湾的属于“东印度公司”的财产,要全部留下,属于其个人财产可以带走。也就是说:荷兰人必须留下他们在中国领土台湾抢掠的财富,卷包袱,滚蛋!

是日合约正式签字,十天以后,荷兰人全部撤出热兰遮城,城中的大炮,火枪,弹药,商品,金钱等物资,尽数留给了中国方面。最后从热兰遮城生还的荷兰人,总数不到五百。这场长达近一年的拉锯战,终于以中国军队的完胜,台湾胜利收复而拉下帷幕。但在当时,这场反侵略战争,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比如同时期坚守在内地抗清的许多明朝遗臣们,就纷纷指责郑成功此举是“弃大就小”“明哲保身”,曾与他并肩战斗的老战友张煌言也从此与他绝交。这些眼中只有“反清复明”的孤臣们,又怎能看得清身后事呢?如果没有公元1661年的那次渡海东征,郑成功的抗清力量在清王朝的绞杀下迅速覆灭,盘踞台湾的荷兰人,也势必稳固他们的统治,台湾,将从此真正成为荷兰海洋帝国治下的一块“领土”,几个世纪以后,或许会继续留在荷兰版图里,也或许会如今日菲律宾、印尼一样,成为与中国隔海相望的“邻邦”,却必不再为华夏所有,若那样,才是万千炎黄子孙真正的恨事。

而在台湾辛苦熬了三十八年的百姓们,却很能体会这样的感受,根据当时资料记录:荷兰人撤退那天,台湾当地百姓载歌载舞,城市乡间鞭炮齐鸣,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是的,或许只有亲身体会过沦陷痛苦的人,才会切身明白光复的可贵。

无论怎样,台湾,三十八年,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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