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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雍郡王募款遇阻拦 众智士齐心完任务

去年冬日皇上派胤禛到江南筹粮筹款赈济河南、安徽、山东的水灾,胤禛借口身边缺个女眷,便把喜子带来了。那拉氏与年氏何尝不知道胤禛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同意让喜子一同前往,只要不闹得太出格就行。

二人离开京师来到江南这山青水秀之地,真如开笼放鸟一般,纵情山水,一路游一路看,恩恩爱爱,无拘无束。特别是如今正值绿肥红瘦的大好春日,胤禛把筹银办粮之事交给属下督办,自己每日只是陪喜子在南京城周围的山水园林中流连忘返,真的没有辜负这明媚的春光。

这日,两人又在卿卿我我,金昆上前汇报查到的消息,原来江苏巡抚韩世琦私下屯积大批金银粮饷,根本没有交出来赈济灾民的意思。而且胤禛颇为信任的两江总督张长庚也与韩世琦狼狈为奸……

胤禛似是不相信似的睁大了双眼,但他的心里清楚,这本身就是事实,容不得他不信,如果不是有朝中大臣从中作梗,赈灾之事不会如此难办。可是他又苦于没有证据,只好让金昆和手下人博尔多继续彻查此事。

要说张长庚和韩世琦两个人也不是全无顾忌,至少胤禛手下的博尔多就对他们是一个威胁。韩世琦趁着两个人喝酒正尽兴,向张长庚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张长庚安慰着韩世琦,他自有办法对付。

没错,没过多久胤禛便听说了自己的手下博尔多因嫖娼失手打死了一名女子,现在已经被应天府拘押在大牢里。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胤禛简直被气得嘴唇发抖。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不能为他做事争面子,反而惹是生非丢人现眼,这事一传出去,这金陵城的百姓该怎么想?他这赈灾的事还做不做?

生气归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手下人,他不能不问。没奈何,胤禛带着金昆、常赉二人直奔应天府衙。没想到审判此事的府尹竟然是个昏官,只会屈打成招。四阿哥苦于自己没有证据,只好在一旁默不作声。最后,将案情为府尹分析一遍,府尹才明白该案情漏洞百出,只好将博尔多暂时收押。

赈灾的事情一直拖着办不妥,博尔多一案也找不到证据。两件事都压在四阿哥的欣赏,让他感觉到压力很大。这天他走在街上,想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便来到了几个酒楼。遇到了戴家二公子。

戴家二公子在胤禛旁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谈论当下四阿哥赈灾的情况。哥哥,我们刚才从街面上经过时,你有没有听到几个孩童在唱这么一句顺口词:“四皇子到金陵,金陵大户要变穷。四阿哥募钱粮,黄河百姓饿死光。”

“弟弟,你也相信这些鬼把戏。依我之见,这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为了阻止四阿哥募集赈灾物资故意编造出来的,想借百姓之口给四阿哥出难题,或者说是要逼走四阿哥。”

戴家弟弟说道:“四阿哥到了金陵,那些乡绅大户日子不好过,可他们哪里知道四阿哥的日子更不好过。四阿哥坐镇金陵几个月没有筹集到一粮一款,如何向皇上交待,倘若皇上怪罪下来,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

胤禛一听戴家弟弟把他比作驴,气得哭笑不得,但又没有理由发作,又听弟弟说道:“皇上当然不会直接责备地方官不配合,也不会责怪金陵的乡绅大户不愿捐纳,只会责怪四阿哥办事不力。”

“唉,人心不古呀,为富不仁。去年洪灾,黄河两岸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从大水中逃出来的黎民百姓如今也是水深火热,挣扎在死亡线上。张养浩《山坡羊》道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哥哥,把咱父母留下来的那点家业都捐上去算啦,也算咱哥儿俩为那些受冻挨饿的灾民献上一份爱心。”

“弟弟,你没有喝多怎么就说起胡话来?”

“怎么,难道哥哥不同意?”

“唉,不是我吝惜那份庞大的家业,你可知道,这金陵城内想捐献钱粮之人也非只我兄弟二人,大部分人家是想捐而不敢捐。”

“哥哥,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自家的财产想捐就捐,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有什么不敢捐的呢?”

胤禛也在旁边听晕了,难道有谁敢出面阻拦他们捐款纳资吗?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呢?

这时,店小二前来上菜,胤禛轻声问道:“那坐在旁边的戴家兄弟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头?”

店小二急忙弯身小声说道:“坐在左边的是哥哥叫戴锦,右边的是弟弟叫戴铎,兄弟二人是双胞胎,两年前父母双双病亡。戴家称得上金陵一大旺族,拥有万贯家产。戴员外在世时,乐善好施,是金陵城有名的好人,好人有好报,这哥儿俩也还争气,都知书达理,饱读经书,将来定会考个一官半职的。”

店小二退下,胤禛急忙侧耳倾听戴锦讲话。

“在这金陵城内有金陵第一家的荣国府对待纳捐是什么态度,王、史、薛三家就是什么态度,四大家族是什么态度,整个金陵的乡绅大户、达官贵人就是什么态度,众人唯曹家马首是瞻。无论做什么事,曹家不点个头,其余的人谁敢出风头?除非你不想在金陵呆了,有意与曹家作对。你的银子再多能多过曹家吗?你的权势再大能大过曹家吗?如今不是四阿哥亲自坐镇募捐,结果怎样?据说四阿哥还亲自到荣国府拜访曹大人呢!荣国公曹寅连面都没有给见,四阿哥的面子也扫地啦。”

戴铎不解地问:“曹寅有的是银子,为何如此吝啬呢?他难道不怕四阿哥回京之后在圣上跟前告他一状吗?”

“顾师傅说,皇上对四阿哥的信任程度只怕还次于对曹寅的信任呢!即使皇上有惩治荣国公的心意,有贵妃娘娘在,也不了了之。当然,荣国公不愿捐资纳钱并非吝啬,若是换了其他阿哥也许他会主动捐献呢!”

“难道荣国公与四阿哥之间有过节?”

“对这个顾师傅也讲不太清,他只说从那次南闱科场案的处理中就能看出曹寅有偏向八阿哥抵制四阿哥之心。也许其中另有原因吧?”

“哥哥,你认为四阿哥在南京的这次募捐之事能顺利完成吗?”

戴锦沉思片刻说道:“现在看来已经不顺利了,至于能否募捐到款项以及募捐的多少要看四阿哥下一步如何采取行动了。”

戴锦说着,轻轻呷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听顾师傅讲,四阿哥自幼聪明好学,敢作敢为,处事果断有过人之处,怎么到金陵之后就婆婆妈妈起来,没有一点皇子离京做事的威风与凛利。”

“也许四阿哥有难言之处吧?”

“依我分析,四阿哥是用人不力,也就是手下缺少一批出谋划策有勇有谋之人。再者,四阿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过于相信两江总督大人,岂不知张长庚是在利用四阿哥与曹寅争斗,他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戴铎碰碰戴锦,小声提醒道:“哥哥,这可是两江总督所辖之地,小心隔壁有耳,万一这话传到张长庚那老家伙耳朵中,只怕咱哥儿俩在金陵没有好日子过喽。”

戴锦放下酒杯,坦然一笑:“我等只是清议,又是私下谈话,他张长庚在此我也敢讲,大清的例律上没有这一条规定呀。如果张长庚让咱哥儿俩在南京混不下去,我也有办法让他丢了乌纱帽。”

胤禛不知道酒是如何下肚的,菜的味道究竟怎样他也没有品出味来,整个心思都在戴氏兄弟身上。听了戴氏兄弟的谈论,胤禛真如醍醐灌顶。特别是对于他和张长庚、曹寅三人之间关系的分析可谓真知灼见,戴锦所言自己手下缺少出谋划策之人更是切中肯綮。识大局统大筹的谋略之人实在重要,无怪乎战国四公子养士,刘玄德三顾茅庐。我手下不是缺少谋略之人,这戴氏兄弟不就是我的卧龙凤雏吗?

胤禛正在想着如何恳请这戴氏兄弟到自己手下当差,忽又听戴铎说道:“哥哥,你我都不是理财守家之人,让我们在家坐享清福坐吃山空也非你我之愿,不如把家中财产变卖,留一小部分作为路费盘缠,其余全部捐给四阿哥,也算咱哥儿俩给金陵的乡绅百姓带个头,帮助一下四阿哥早早募集到粮款好去救济灾民,救灾如救火,耽搁不得呀。”

“弟弟准备去哪里?”

“明年又是恩科之年,我俩不如去京城参加北闱会考,凭我们哥弟的学识才华,一举夺魁有点吹嘘,考个举人进士还是不在话下的。”

戴锦叹息一声:“提及科考,我就想起那年南闱科场案,邬师兄如此有才华之人名落孙山不说,结果锒铛入狱终身致残,如今空有满腹经纶一肚子治国安邦之才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到头来只会苟延残喘,潦倒穷年。你我兄弟不是父亲求人说情不也被抓进监牢。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对于明年的北闱之考,我都没有信心了,科场黑暗,官场腐败,我有看破为官之道的感慨。”

“哥哥一向洞悉事理,了解国家大事,纵论天下是非,有一股出将入相的雄心大志,为何突然有一种失意落魄之感呢?”

戴锦叹息说:“当今圣上可称得上大有作为之帝,收台湾、平三藩、定漠北、开拓疆域,但这些大的业绩背后也是千疮百孔,黄淮二河洪灾连年发生,这是水利废弛、河道失修所造成的,皇上不从根本上治涝,只是赈灾能赈到何年何月。吏治腐败、国库空虚就更不用说了,皇上为何不捡大案要案惩治一二,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这些都是枝枝叶叶的事,选派几位得力之臣前去督办,会立马见效。”

“那还有什么不能够改革的时弊呢?”

戴锦警觉地四下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胤禛身上,小声说道:“此人面相非等闲之辈,我们哥儿俩今天说得太多了,只怕言多有失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只怕这‘花映楼’上今天贵人光临,七步之内必有藏迹的凤莽。”

胤禛一听这话,唯恐戴锦看出他的真实身份,立即垂下头只顾饮酒吃菜。只听戴铎哈哈一笑说道:“哥哥未免太小心谨慎、疑神疑鬼了,无论是哪方名流高士、帝胄国亲,我们只是清谈,你怕什么,官府怪罪下来我去蹲监坐牢。咱哥儿俩要喝就喝个痛快,要说就说个畅快。当年曹孟德与刘玄德二人能够煮酒论英雄,咱们茶余饭后谈论一下国家大事有何不可呢?哥哥自称狂放率性之人,为何也这么拘拘谨谨呢?”

“好,就冲弟弟这句话我也豁出去直说了。”

尽管戴锦说得如此慷慨,话一出口声音仍然比刚才小了许多。

“我所说之事是当今圣上虽然英明,却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做得不够英明。”

“到底什么事,你别这么神秘可好?又不是说评书还要卖关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就是皇储处理不好。”

胤禛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他想不到戴锦会说这件事,着实吃惊不小。

戴铎却不以为然:“我以为什么事呢!顾师傅不也评论过这件事吗?说殿下读书做事华而不实,不求甚解,为人优柔寡断又过于贪恋女色,不是帝王上乘之选。”

戴锦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这只是其一,我认为皇上立储太早,从而造成众多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以至于皇上要耗费大量精力去处理皇子之间的矛盾,从而影响了对政务的处理。”

戴铎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如果皇上不立储,只怕如今的皇储争夺战早已由暗而明了。”

戴锦正要再说什么,一声响亮的吆喝打断了他。“刚出锅的热狗肉来了……”这一声吆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进来这人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个头不高,虎里虎气,长得满结实。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油迹斑斑。也许卖狗肉这特殊的职责,连他的脸上、额上也抹着几块油迹,再加上他把又长又黄的辫子绕在脖子上,给人顽皮滑稽之感。

这卖狗肉少年刚把狗肉篮子放在一张空闲桌子上,店小二就走了过来,一边伸手撕块狗肉往嘴里塞,一边骂道:“李卫,你这狗日的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这里的几位爷都等你的肉呢!”

李卫伸手抽了小二脖梗子一巴掌:“等你娘的肉!”看见满堂的客人,这李卫也觉得这话有点粗了,立即正经地说道:“唉,今天来得晚,是去看那个死鬼宋美红了!”

“你去啦?听说是四阿哥属下人杀的呢!”

“四阿哥手下的人与她无冤无仇怎会随便杀人!徐大人一审就发现了破绽。只可惜作案人是故意栽赃,这个案子就难破了。”

店小二一听李卫这话,忙问道:“怎么,莫非你小子知道凶手是谁?我知道你小子就住在那附近,什么事瞒不了你小子的一双鬼眼睛。”

“别胡说,传出去我就没命啦,大爷我才十六岁,还没活够呢!”

店小二刚想再问什么,那边有人喊他拿酒,他匆忙走了。

李卫来到戴家兄弟跟前:“二位爷每次来这里都吃我的狗肉,今天也来一斤吧?”

戴铎说道:“我们已吃得差不多了,就来半斤吧!”

“好,二位爷慷慨,从不拒小的面子,说半斤,保你九两有余。”

李卫略一迟疑,又走到胤禛桌前,深施一礼说道:“这位爷是外地客商吧,来半斤狗肉好不好?保你吃了第一回就想着第二回!”

胤禛微微点点头:“我要半斤。”

李卫称好半斤狗肉放在胤禛面前的盘子上,胤禛尝了一块:“嗯,味道不错!我看你这两手都能去当御厨,给皇上烧狗肉。”

李卫来了劲,嘴一咧,笑道:“爷若是金口玉言,我李卫可就会当上御厨了,省得整日挎个破篮子跟讨饭一般。”

胤禛故意找话说:“我有个亲戚就在宫中当御厨,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下。不过,你得先说说你的身世,宫里可不留没根底的人!”

李卫如实说道:“我叫李卫,小名卫儿,老家江苏铜山,黄河涝灾大水把个爹给冲走了,娘带我到南京找姑姑,哪知姑姑早死了,姑父续了弦,自然不能收留我们,娘儿俩只得在街头要饭。后来娘病死了,我就跟着一位好心人学卤狗肉,他无儿无女,就认了我当干儿子。干爹也病死了,我便接过他的生计,对了,我干爹姓王,人称‘狗肉王’哩!”

胤禛点点头道:“‘狗肉王’的传授果然不错,我包圆了。”

李卫睁大了眼睛:“这位爷,你、你一人怎么吃完?”

“我带回去给我的伙计吃,不过,你得给我送到旅店。”

二人来到华亭馆,李卫才知道这是四阿哥,赶忙跪在地上磕头。

胤禛微微笑道:“快快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呢。”

金昆把李卫拉起来坐在椅子上,胤禛这才问道:“你一定知道宋美红被害死的内幕,究竟是谁杀死了她?为什么杀死她?”

李卫看看胤禛又看看金昆,说道:“回四爷,小人若说了出来只怕小人就一命呜呼,小人还不想死。你们终究要离开金陵的,你们一走我还有活命吗?”

金昆气得就要拔刀,胤禛喝住了他,又和颜悦色地对李卫说道:“你不是想进宫吗?我可以带你去,你不会做菜,可以做其他事,还可以卤你的狗肉给皇上、娘娘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跟随我左右,像金昆一样当个侍卫或侍从人员。凭你的这个身材和机灵劲,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够当一名武将呢。将来还可以光宗耀祖,总比你整日卖狗肉强百倍吧。至少不愁吃不愁穿。”

李卫急忙跪下叩头道:“奴才多谢四爷收留!从此,奴才就是四爷的人了,终生听从四爷的吩咐,决不存一丁点私心,四爷让奴才去死,奴才要皱一下眉头,天打五雷轰,死后让鹰啄尸,有孩子也没屁股眼。”

胤禛笑了笑,让李卫坐下来,李卫这才说道:“我也住在老皇城街口一带,距离宋美红的住处很近,唉,都是下九流的人物吧,我卖肉,她也卖肉,同病相怜吧!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去给宋姑娘送卤肉,正赶上她和一个人在谈论什么,那人还说给宋姑娘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对我们可不是个小数目。当时只觉得纳闷,放下狗肉就匆匆走了。宋姑娘遇害后我才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别忙,慢慢说。”胤禛说。

李卫沉思片刻,然后回想说:“宋姑娘接连几天让我给他送狗肉,一要就是七八斤,说是客人爱吃,我奇怪,南京人哪有这种饭量的!一打听,果然是京师来的,就是四爷手下的博什么来着?”

“博尔多。”金昆提醒道。

“我心想:宋美红可钓上大鱼了,博尔多是来帮四爷募款的,只要手指缝中漏一点,宋姑娘就肥了。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生意不好,多卖了些时候,回得很晚。经过宋姑娘楼下时,见有一个人喊她,就是要给她一百两的那人。第二天早晨,我刚起来就听人说宋美红被人弄死了。急忙挤进去,正赶上捕头孙四忠把博尔多带走。起初我也以为是博尔多害死宋姑娘,后来想想不对,没有如此傻蛋的凶手,杀人之后还在那里等着被抓。这事一定跟那个要出一百两银子的人有关!”

胤禛想了想说:“李卫分析得有道理,你知道那人是谁?”

“我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见了那人一定能够认出他。”

“南京城这么大,你如何那么巧能见到那人,等到你见到那人,只怕博尔多早被徐春生那老小子给宰了。”金昆说道。

“你以前见过那人吗?能否猜猜那人是干什么的?”胤禛问道。

“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那人不像是生意人,也不像官府当差的,倒像个在街头上的小混混。”

金昆泄气地说:“四爷,我看别费劲了,是博尔多倒霉,也是他太好色了,才来金陵多长时间,他就忍不住了,活该!”

胤禛略有疑虑地说:“博尔多不会有事,徐春生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把博尔多怎么样。我倒担心有人借陷害博尔多破坏我的赈灾募捐!”

李卫也急了:“四爷,您说怎么办,奴才能为您做什么?只要小的能做到,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丢了脑袋我也不在乎!”

胤禛惨然一笑:“这些都不需要你做,你陪我一道去请戴家兄弟,我想请他们到我手下当差,不知他们肯不肯?”

“嘿,能给四爷当差,是他们的造化,哪有不肯的?这点小事不用劳四爷大驾,我李卫去传个口信,保证他俩屁颠屁颠就来了!”

胤禛连连摇头:“不行,我如今正是聚贤用人之际,聘有才能的人哪能让个孩子去传口信,岂不对人不恭?我得亲自出马!”

李卫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展头脸的机会,便趁机要求带路。胤禛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好拂其意,便同意了。

戴氏兄弟正在商量变卖家产的事,家人报说门前来了四五个衣着华贵的人,自称是两位少爷的朋友,要见少爷。

二戴来到门前,李卫走上前嘻嘻笑道:“两位少爷可好?”

二戴看李卫锦衣锦帽、脚穿缎鞋,脸也白净多了,再也没有半点油腻的痕迹,简直就是个花花公子。

李卫摇头晃脑介绍说:“二位少爷,昨天还在花映楼上一同吃饭呢,怎么今天就不认识了?这是来金陵督办赈灾的四阿哥,四阿哥听说你兄弟二人才华出众,有报效朝廷之心,特来看望二位少爷。”

二戴正在惊魂不定之际,李卫又是微微一笑,平声说道:“二位少爷不请我们到内堂一叙,难道要让四阿哥在门外站着不成?”

二戴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向胤禛深施一礼,把胤禛等人请到客厅。待众人坐定,戴锦再次向胤禛施礼说道:“我兄弟草莽之人,平日里散漫惯了,昨日酒后乱语实是无心,四阿哥恕罪。”

胤禛欠身说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今日在下便是特来听二位兄弟教诲之言的,请赐教。”

戴铎一边献上茶,一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四阿哥太抬举我兄弟二人了,我兄弟都是目光浅短之人,哪有什么高深之见,只不过说几句别人不敢说的话罢了,四阿哥能够不加责怪已令我兄弟二人感激涕零。”

胤禛站起来说道:“二位戴兄,胤禛之言句句是实!实不相瞒,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二位屈尊相就,为胤禛出谋划策,鼎力相助胤禛赈灾,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戴锦正色说道:“能得到四阿哥赏识与重用,那是我们戴家的福份,更是我兄弟二人的造化,实在求之不得。只是我兄弟二人毫无功名,怎配在四阿哥手下做事?如果四阿哥真有任用我兄弟二人的心意,请明年恩科,我兄弟考中后再到四阿哥府中做事也不迟。”

李卫跺一下脚说道:“嗨,人们都说你兄弟二人聪明有才,见识广、读书多,依我李卫卖狗肉的眼光看,狗屁不如。能到四爷手下做事,不比考什么鸟状元还风光,费神费油还累瘦了身子,四爷直接提拔你们这多省事,不愁吃,不愁穿,有事就做,没事睡觉,快活如神仙。”

胤禛瞪了李卫一眼,又转身对戴氏兄弟说:“你二人如果愿意,可以先到我身边做事,为我出谋献策,等到明年恩科之日,你兄弟二人同样可以参加恩科考试。”

既然胤禛这么说了,再推三诿四就不礼貌啦,戴锦、戴铎这才答应胤禛的请求,再次拜谢胤禛对他们的知遇之恩。

胤禛见天已近午,要求戴家兄弟随他们一同回华亭馆,以便设宴为他兄弟二人庆贺。戴锦、戴铎则坚决请四阿哥留在舍下吃顿饭,既是对众人答谢,又当作对自己家庭的告别,他们已经把家产变卖给一个街坊富户,变卖的钱财全部捐献给胤禛赈灾之用。

胤禛十分感动,紧紧握住兄弟俩的手说:“有戴氏二贤率先垂范,定能掀起募捐热潮!”

戴锦谦逊道:“我兄弟在金陵影响甚微,四爷若欲毕其功于一役,必须牢牢抓住荣国府这条鱼,只要曹家捐赠了,其他事则迎刃而解。”

胤禛十分为难地说:“我虽是皇子,来此所带的人手也有限,手中又没有兵,总不能强行让荣国府捐纳吧?何况这荣国府是皇上亲笔手书御命敕造,没有皇上手谕任何人也不得带兵擅自闯入,我有什么办法呢?”

戴锦略一思忖,说道:“只要四爷愿意做,办法还是有的。”

胤禛举杯请教,戴氏兄弟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他们对金陵的了解,曹家在金陵的影响非同一般,只要曹家能带头捐赠,其他几个大家族自然会效仿。另外,戴氏兄弟认为,要想从中调解,除了让曹家出血,还要扳倒张长庚和韩世琦二人,这二人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戴氏兄弟告诉胤禛,金陵的这些贪官们大都和朝中的大臣们相勾结,而张长庚敢如此做,他背后最大的主使者就是太子。所以扳倒张长庚这件事一定要证据确凿才可以着手做。

随后戴氏兄弟又为四阿哥推荐了一个贤德之士,此人便是双腿残疾的邬思道。

酒宴结束,胤禛便把戴氏兄弟请到华亭馆安顿下来。戴锦留在金陵处理变卖的家产,全部捐作赈灾之用。

胤禛的折子递到京城,满朝哗然。康熙也颇感意外,一面认为胤禛未免小题大作,一面却又对他的这种做法有几分赞赏。但康熙并不亮明态度,而是交廷臣议论。众人只好揣测皇上心意,认为皇上若是反对胤禛上折弹劾曹寅,早就大发雷霆。沉默就意味着赞同,也许是皇上碍于曹寅在京的面子不便直言训斥,故意借众臣之口给曹寅敲警钟,何况曹家拒不捐纳,于情于理先都亏着呢。

这样想过之后,众人在廷议中斥责曹寅为富不仁、不仁不义者多,反对胤禛者则寥寥无几。更有甚者,指责曹寅独霸一方,干预地方官办理事务,荣国府的种种恶迹也都一一被捅了出来,什么纵奴为凶、鱼肉百姓、巧取豪夺、结党营私等罪名都有了。

曹寅在京为官多年,上上下下也有一帮结交至深的老关系,这些消息都原原本本灌到曹寅耳朵里,皇上越是不表明态度,曹寅越是担心。若是一般人上折弹劾也就罢了,这是黄带子阿哥,皇上不可能不另眼相看,搞不好,有不倒翁之称的曹寅也要倒了,曹寅如坐针毡。没奈何,他不能再坐等下去了,只好打出自己的王牌,让自己的女儿僖贵妃娘娘出面消去后患。

僖贵妃听到曹寅的奏报也吃惊不小,先是把父亲埋怨一番:“咱荣国府又不缺少银子,何必那么吝啬呢?别说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二百万两银子你也给,等你出过之后,我再央求皇上从宫中拨给荣国府就是,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花来花去都是花皇上的银子,你何必那么心疼呢?这些阿哥你又不是不清楚,一个个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别人都给吃了,你偏向一个就等于得罪一片,谁好谁坏实在难说得很,何必搅在他们其中呢?如今皇上健在能够给咱顶着,一旦皇上宾天,鹿死谁手还难说呢!”

曹寅听女儿这么一说,也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了几个钱惹得如今的尴尬。俗话说花钱消灾,这话一点也不假,事到如今,这钱是非花不可了,至此,曹寅真正知道这帮阿哥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埋怨归埋怨,父亲出了事做女儿的不能坐视不问。僖贵妃哭哭啼啼找到康熙,戚戚哀哀讲述她曹家给大清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僖贵妃的又哭又闹,康熙不但不怒,反而被逗乐了,他乐呵呵地说:“爱妃,朕还从来没见你哭过呢。爱妃这一哭,粉黛纵横,如雨后桃花,天上彩虹,更加美丽动人,朕倒希望天天看到爱妃这个模样,哈哈。”

僖贵妃扭动纤腰撒娇说:“皇上,你答应不答应臣妾的请求?”

康熙轻轻揽住僖贵妃,悠然说道:“你哪里知道朕的难处,国家之大,人臣之多,一碗水要端平难啊!朕固然不再追究曹侍卫的责任,众朝臣的口舌也要堵一堵呀,告诉曹寅把摊派的赈灾银两献上,那样,朕向上下臣工也有个交待呀。”

“请皇上放心,妾身稍后便晓谕家父,定以双倍份额资助四阿哥的赈灾之举,决不让皇上从中有丝毫的为难,行吗?”

“嗯,还是爱妃通情达理,如果国人都能像爱妃一样,朕要少操多少心呐!”

曹寅接到女儿送来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连夜派人赶回金陵,告诉家人主动捐献四十万银两作为赈灾之资。这场争斗中,明里胤禛没有弹劾倒曹寅,再次表明了曹寅不倒翁的地位,暗里却是曹寅吃了亏。曹寅是打断牙往肚里咽,内心对胤禛的仇视自是加剧了。

荣国府捐资四十万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传遍金陵,史、王、薛三家权衡再三,也都效法荣国府,多少都超出原先规定的数额送上银两物品。一般的乡绅大户对曹家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莫名其妙,震惊之余,也都悄悄把应摊之资主动送到指定地点。

胤禛等人原先清闲得看蚂蚁上树,如今却忙得要命。不足一个月,第一批赈灾物资就装上船运往河南、山东。站在江边,看着一艘艘满载重物的货船驶向北岸,胤禛长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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